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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六章 赵尤&筱满part3上
火扑灭了。赵尤把康桥拉了起来,这个高瘦的青年男人惊魂未定,筛糠似的发着抖。他的裤子右腿烧穿了一个大洞,透过那洞眼能看到一些烧得红黑的皮肤。一股焦味在室内弥漫。葛俊华关心地上前搀着康桥的另一条胳膊,低头量他的右腿,道:“没事吧?先坐吧,先去沙发上坐吧。”
王达诚举目四望:“咱们这儿有急救箱吗?里头有没有烫伤药膏啊?”
那王老师提着个急救箱过来了,不慌不忙地:“烫伤药膏前几天刚好用完了,准备下个月再补的。”
许秀芬着急道:“我去储藏室找找牙膏。”
葛俊婷道:“牙膏没用。”
赵尤也拦住了许秀芬:“去厕所吧,先用流水冲一冲。”
葛俊婷冷眼瞅了瞅康桥的烫伤:“等台风停了,送去医院就行了,我看没什么大碍,也就留个疤吧。”
康桥闻言,便低头去看自己的烫伤,这一看,看得他倒抽了口凉气,抖得更厉害了,身子一软,要不是赵尤和葛俊华搀扶着,恐怕就要瘫在地上了。葛俊华抬脚往走廊走去,道:“厕所往这儿走。”他冲葛俊婷了句,“你就少几句吧!”
葛俊婷撩拨了下头发,确实没话了,表情却还是极冷漠的。
赵尤支会那王老师道:“您提着箱子一块儿来吧,再拿个烛台。”
王老师点了点头,嘱咐许秀芬:“你去看看徐的情况。”
许秀芬便往半卧半躺在地上的徐逸那里走去了。这徐逸的衣领被扯破了,脸上挂了彩,显得有些落魄,咬着指甲不知在琢磨什么,不理人。
那王达诚也跟上了赵尤,尾随着他们。赵尤回头一看他,道:“王前辈,您就留在这儿吧,这孩儿还得麻烦您看着。”
王达诚讪笑着:“赵,你就放心吧,这里没人会动尸体,动她干吗呀,诶,我看康桥腿上好像粘到了些衣服,我去找个什么镊子啥的消消毒处理一下?”
赵尤:“也行。”
王达诚就问了:“王老师,这会堂里有镊子吗?”
王老师摇了摇头,葛俊华出了个主意:“那找一对筷子,不都是夹东西吗?”
王达诚应声跑开了。赵尤他们四人进了厕所,这厕所里没有点蜡烛,门一开,眼前一抹黑,还是王老师先放下了急救箱,举着烛台往里一照才算让人把里头看清楚了。赵尤和葛俊华搀着康桥进去——这厕所不,可就只有个洗手池和一个抽水马桶,洗手池后头挂着面半身镜——他们两人合力把康桥抱到了洗手池台面上,心地把他的右大腿凑到了水龙头下。赵尤握着水龙头把手了,提醒了康桥一声:“冷水啊,可能有点疼。”
葛俊华一拍康桥:“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王老师在地上放下了烛台,开急救箱,找了些碘酒,消毒酒精和一卷纱布出来。
康桥一闭眼,赵尤开了水龙头,水流经伤口,康桥“哇”一声就喊了出来。王达诚这会儿也回来了,手捧一双木头筷子,道:“这儿都是木头筷子,这也没法在火上消毒啊,不然我去烧个热水,搁水里烫一烫?”
王老师立即拿了那筷子过去,:“用酒精擦一擦吧。”
葛俊华瞅着洗手台上的肥皂问:“这是芦荟肥皂吧?就我们这里自己做的那种,芦荟对烧伤有用吗?”
赵尤:“先把伤口里的衣服布料清理一下吧。”他抓着康桥的腿在水龙头下反复冲洗,康桥惨叫连连,葛俊华就了:“赵警官,你这是把他当一块肉处理呢?”
那伤口清洗的干净了些后,赵尤问道:“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起来了?”
康桥一个字都不出来。旁人也都是缄口不言。王老师递了消毒好的筷子给赵尤,赵尤就问王达诚:“王前辈,您?”
王达诚一看赵尤,忙举起了地上的烛台,照着康桥的烧伤,道:“赵,您这手上心啊,得稳,得准。”他做了个往前推的手势。赵尤靠在墙边,好让烛火照亮那烫伤。
葛俊华皱着鼻子道:“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不服气呗,没什么大事。”
赵尤就问葛俊华:“你姐刚才上厕所没带蜡烛?”他看准了一块黏在伤口里的亚麻布料,下筷子一挑,挑起布料的一角,康桥大喊:“你干吗呢?你干吗呢??!”
他要低头看伤口,赵尤一推他的脑袋,给葛俊华使了个眼色,葛俊华忙揽住了康桥的脖子,抓着他笑嘻嘻地和他话:“康桥,再和我你那游戏的核心机制呗?你真不考虑加个抽卡的机制啊?你我这要投资,这总得让我看到些赚钱的苗头吧?”
康桥这会儿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只顾气恼地发泄:“都不搞那种骗钱的玩意儿了!我们要看长远!要看大格局!!你这给我投了钱,你绝对能留名中国游戏史史册!!”
赵尤夹住了那挑起布料的一角,往上一提,一块碎步连血带肉的被扯了下来。康桥浑身一软,开了赵尤的手,道:“不弄了!不弄了!烂就烂吧!最多缺了条腿!我他妈都脑瘤了,我还怕少一条腿啊?!”
赵尤听了便:“确实没什么大碍,锯腿不至于,可能直接把这块肉挖了,没事。“
他就放下了筷子。王达诚奇了:“赵,他不弄就不弄了啊??这他要是在这儿出了什么事,这腿真烂了,没了,回头离了岛往外些不好听的,别以为我们在这儿欺负他呢!”
赵尤确实不管了,道:“我看不至于吧,冤有头债有主,他要记恨,寻仇,离了岛要和谁过不去那也是和徐逸过不去啊。”他一摸口袋,摸了个空,笑了笑:“你们看着办吧,我去抽根烟。”
他就走了出去,可没几步,他转身折返,扒拉着门框问葛俊华:“这厕所里也没没烧完的蜡烛,你姐刚才出来回到大厅的时候手里也没拿蜡烛啊……”
“啊?有吧?她不是拿着蜡烛回去的吗?”葛俊华漫不经心地回道。他还扶着康桥坐在洗手台上,王老师正用纱布给康桥包扎,王达诚在旁举着烛台光。
“没有啊。”赵尤,还问其他人,“我确定她手里没拿着蜡烛,你们还记得吗刚才葛俊婷回到大厅时候的情形?”
王达诚摇头:“我没注意。”
王老师:“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赵尤戳了戳自己的脑门:“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记性比较好,比较爱观察,比如葛,”他笑着冲葛俊华努了努下巴,“他走路的时候,是用脚外侧走路的,走得快的时候有些像企鹅。”
葛俊华笑了:“我走起路来这么可爱的?”他一摸头发,:“那我估计我姐她不是上厕所吧,就想一个人待在这里静静,这里没窗,比外头安静,她挺怕吵的。”
“怕雷?”
“那不至于。”
赵尤摸着下巴,瞅着葛俊华,若有所思:“你这个年纪脚趾大拇指外翻,多半是遗传吧?”他还笑眯眯地:“你姐就没这个问题。”
王老师询问康桥:“会不会包太紧了?”
康桥虚弱地摇了摇头。王老师便继续绕着他的大腿缠纱布。葛俊华陪了个笑脸,没接话茬,那一屋子人也都不话了。赵尤就回了那间书房,点了根烟,抽着烟回了大厅。
葛俊婷正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汪建国又跪下了,心无旁骛地默默祷告着。赵尤听不清楚他在祷念些什么,听上去像许多拟声词组成的咒语。
台风还在屋外肆虐,雨势却没先前浩大了,只是风声急切。壁炉里的木柴熊熊燃烧着,屋里十分暖和。许秀芬和徐逸坐在那壁炉前,一人拿着一本本子在写着什么,写几笔,两人就撕下一张纸,团起来,扔进火堆里。赵尤走了过去,招呼徐逸:“走吧,有些事想再问问你。”
徐逸一举胳膊,拍开了赵尤的手,充满了敌意,扯着嗓门道:“你要问什么就在这里问!我就在这里答!省得有些人疑神疑鬼!”
他放在腿上的本子上写了个潦草的“死”字。
许秀芬约莫是注意到赵尤的眼神了,解释:“把自己心里耿耿于怀的事写下来,放进火里,是一个坦白,诚实面对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告别的过程。”
赵尤蹲在徐逸边上,探:“你谁疑神疑鬼啊?你这话明显针对人啊。”他指着不远处的葛俊婷,“你她?你针对她的?”
葛俊婷翻身起来了,支着脑袋,忙撇清关系:“和他架的又不是我,他针对我干吗啊?”
徐逸鼻子里出气,把一整本本子都扔进了壁炉里。许秀芬拍了拍他的手背,徐逸一看她,眼里有怒气,却没发作。许秀芬把自己的本子递给了他,含笑看他。徐逸的怒火似乎平复了些。他抓着本子,默默看火,默默坐着。他默默地深呼吸,调整气息节奏。他呼吸的频率逐渐和许秀芬一致了。
两颗火星飞了出来。赵尤又问:“哦,那你是在康桥?他怀疑你什么?我这例行问话,他有什么好怀疑的?怀疑你背后他坏话?”他笑了,抽烟,“这就有点幼稚了吧?”
徐逸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他皱着眉写字,写得还是“死”,道,“我不认识那个孩,不认识周思畅,我8月9号晚上上了船就一直在喝酒,10号看到延明明上了别的船走的,我们几个一辆车,她跟另外一辆车,这就是我最后见到她的时候了。”
话间,那大厅转角处,王达诚和葛俊华一人一边架着康桥出来了。他们将康桥扶到沙发上坐下后,两人也在他两边坐下。没人话。徐逸撕下那个“死”字,丢进壁炉。王老师也走出来了,提着急救箱,:“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光吃这些零食也没什么营养,厨房里还有些菜,我随便做几个菜大家吃吃吧。”
葛俊华抢先举手:“我去帮忙!”
葛俊婷意兴阑珊地起身,懒洋洋地问着:“会堂厨房里都有什么啊?”
姐弟俩并肩往走廊上走。王达诚笑着看了看赵尤:“我也去瞅瞅,搭把手,还别,真有些饿了。”他问康桥,“康,你要吃点什么不?”
康桥半闭上了眼睛,王达诚摸了摸他的额头:“没事儿,没事儿,没发烧,你先歇着啊。”
赵尤看他们陆续离开,问了许秀芬一声:“这个孩的尸体会怎么处理?”
许秀芬收拾起了茶杯水杯,端起那摆放茶具的大托盘,:“尘归尘,土归土。”她微笑,“万物滋养了我们,我们也将滋养万物。”
她也离开了。徐逸又往壁炉里扔了一个纸团,赵尤坐在了他边上,问他:“要喝水吗?”
“干吗?”徐逸往边上挪开了些,火光在他的脸上闪动,他的手背上有几道擦伤,嘴角也破了,刘海湿漉漉的,像是被汗水濡湿的。他坐得离壁炉太近了。赵尤也觉得有些热了,擦了擦汗,量徐逸:“你不热啊?”
徐逸哼笑:“心静自然凉。”他伸手抹了下脖子。这一抹,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些白白的粉末。
赵尤就盯着他,不言不语。还是徐逸先忍不住,用力吸了下鼻子,牵了牵嘴角,又擦了擦脖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问他:“你到底想干吗?你是不是在搞什么挑拨离间的把戏?你先找我,再找康桥,再让葛俊婷喊我进去,是不是要让他们以为我了什么,出卖了他们……”话到此处,他一哽,住了嘴。他的脖子通红。
赵尤问他:“你上过厕所了吗?”
徐逸一愣,才要回答,嘴角抽搐了两下,两眼一直,眼神一慌,捂住了肚子就问赵尤:“曹你妈,你刚才……刚才你在水里下毒!!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起了身,就冲向了厕所。赵尤跟在徐逸后头,刚才那王达诚拿进厕所的烛台还放在地上,烧得短短的蜡烛在地上投下一片三角形的光。徐逸抱着马桶就开始抠喉。
赵尤关上了门,可徐逸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拍着马桶乱嚎:“这违法!这违法你知道吗!!你下毒!你给我吃毒药!”
赵尤:“你别乱啊。”
他道:“是你自己之前喝了太多水,五杯水。”他张开五指,看着徐逸,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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