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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厨熬的鸡汤里飘出一股强烈的药味, 熏得人有些作呕。
温月明捏着汤勺,在陆途的不可忽视的注视下,漫不经心地嘴里送去。
甫一入口, 近乎苦涩浓郁的药味就先一步弥漫在唇齿间。
温月明下意识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怎么,不好喝吗?”陆途见她没有下咽的动作,蹙眉追问道。
温月明含着那口鸡汤, 正算咽下时,门口突然传来铁甲踩在地上地咚咚声, 不由抬眸望去。
“陛下,德妃自尽了。”
温月明一惊, 只是陆途的反应比她还快,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
整个广寒宫瞬间安静下来, 影影绰绰的人影瞬间收敛在黑暗处。
温月明犹豫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拿出帕子把鸡汤悄悄吐了出来,一反常态,没有像平时一般图省事直接咽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上前问道,“可有找太医了。”
张角跪在屏风后, 被铁甲禁锢的身躯就像一只匍匐的黑熊,声音低沉惶恐:“请了, 已经,已经没有气了。”
温月明顿时愣在原处。
容云死了?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
坦白, 她对容云并无太大恶意,有时顶多觉得这人实在是烦了, 她就想依附在陆途身上的藤蔓,一边是剥离不开对主体的依恋, 一边却又想着吸取外面更多的养分, 久而久之便彻底成了枝叶庞大却回不了头的人。
“怎么死的!她怎么会去死, 是不是有人杀了她。”陆途眼眶瞳孔,急走两步,鼻孔翕动,暴躁而不安地逼问着。
张角跪着不敢话。
温月明也跟着站在身后沉默着,却见陆途倏地转身,眸光阴森的盯着自己,那眸光在影影绰绰的烛火倒影下,好似一双冰冷的竖瞳,看得人浑身一个战栗。
他朝温月明走了一步,但又很快停了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温月明。
温月明低眉顺眼,并不话。
“爱妃今日受惊了,这碗鸡汤记得喝下去。”他目光看向那碗已经不再散发着热气的鸡汤,嘴角挑起,似笑非笑道。
温月明行礼:“陛下美意,妾身自然不敢辜负。”
陆途收回视线,这才转身离去,一直躲在角落里眼观鼻子鼻观心的章喜这才走了出来。
“折腰殿。”
陆途的声音刚一停,章喜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欢喜夸张,而是带着匆忙的紧绷:“摆驾折腰殿。”
温月明看着一行人远去,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了一片,紧绷的手臂这才微微泄了力道。
她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却又一句话也不出来,疲惫地只想躺下来休息。
因为容云的死讯,内宫算是彻底乱成一团,偏偏这时广寒宫闭殿,幸好翠堇刚在封宫钱先一步回来。
她神色匆匆,脚步急促,一入内就见到娘娘倦倦地靠在影囊上,心中一惊:“娘娘,奴婢听陛下刚才来了。”
温月明撑着下巴,不舒服地摸着肚子,轻轻嗯了一声。
大概刚才一瞬间对这孩露出杀机,孩察觉到了,现在就开始折腾人了。
“娘娘不舒服。”翠堇贴了上来,担忧问道。
温月明摇了摇头:“见了太子了?”
翠堇摇头:“不知道哪里去了,就和程先生了娘娘交代的话。”
“为何要闭殿。”翠堇低声问道,“刚才一路走来,内廷乱的厉害,不少人都想要求见娘娘,但都被挡了回去。”
温月明嘴角扯动一下,却又没有笑意:“爹爹上了彻查旧案的折子,陛下生疑了,现在德妃就这么死了,我自然要避嫌,如今千牛卫掌管各处要塞,现在乱一会儿,等会就能被卫郦棠控制住,不急着我们出面。”
翠堇闻言点头,随后又忧心忡忡问道:“德妃怎么死了?白日里还好好的,那副癫狂混乱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想不开的样子。”
温月明眉眼半阖,蓦得想起白日里最后一次见面的容云。
明艳绝色的面容变得消瘦憔悴,华丽精致的宫装穿在人身上也成了空荡荡的,短短几日,她便像被冬霜猛击过的牡丹,瞬间失去了生机。
失去安王足以让她备受击,可若是因为此事自尽,却又莫民觉得怪异。
“你烈火就是为了搅乱后宫,如今毅然赴死,当真没有留下一点后手。”温月明冷不丁问道。
翠堇迷茫地摇头。
“奴婢蠢笨。”
温月明想久了也跟着脑袋疼,只好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鼻尖不经意闻到那股药味,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去把外间的鸡汤倒了。”
翠堇嗯了一声,亲自去收拾外面的东西,可随后很快就跑了回来,神色慌张。
“娘娘没有吃那碗鸡汤吧。”她拉着温月明的手,就要去把她的脉。
温月明被她惊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翠堇咬牙,声音都带着抖:“里面有堕胎药。”
温月明瞳仁倏地睁大。
“里面加了胡柴,它是堕胎的烈性药,若是有了身子的人沾一口立马就会大出血,便是无事的人吃了也会坏了身子。”翠堇严肃解释着。
温月明心尖一跳,抽得她有些发疼。
翠堇按着她手腕的手指都在发抖,好一会儿才隐晦道:“已经能摸到,孩的脉搏了。”
温月明摸着肚子,哪怕心里早有预料,可在此刻还是露出如释重负的心情。
“这是陛下送的吗?”翠堇犹豫问道,“他是知道了吗?”
温月明狠狠闭上眼,搭在腹部的手微一用力。
“那,那陛下会怎么办。”翠堇面露惊恐之色,惶然道,“若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不合时宜的孩子出现势必会搅乱这趟本就混乱的湖水。
白日里许道行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还有卫郦棠冷清清的声音,冷不丁浮现在她眼前。
——谋逆大事,伦理纲常都是污点。
——这取决于娘娘想要明君还是昏君。
她闭上眼,人人都到女子艰难,可真出了事,却个个都寻个借口把所有事情退给女子。
“要不要,和殿下。”一侧翠堇并未察觉到她波涛的心情,心翼翼开口。
温月明倏地睁眼,漆黑的瞳仁好似晕着水光,瞧着人冷沁沁的。
翠堇吓得一个激灵。
“奴婢,奴婢胡的。”她连忙道,“可实在太危险了,若是不然,也该和阁老明,求阁老让娘娘出宫。”
温月明苍白的嘴角紧抿,一双眼在烛火跳动下越发明亮。
“都不准。”她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低声道,“你先把鸡汤心倒了,不要被人发现了,这事让我再想想。”
翠堇有心再劝,但还是沉默地躬身离开。
温月明盯着昏暗的烛火沉默着,好一会儿才轻轻叹出一口气。
“我这么聪明,怎么来了一个这么不聪明的你。”她低头无奈着,“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她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越不过这个世道伦理,迈不过时间差别,不过流言蜚语。
没有人会在意她是不是真的是陆途的嫔妃,也不会真的有人会因为她为了宫廷夺嫡入宫而宽容半分,所有人只看最表面的东西,便恨不得把人钉是在那里。
窗外的梅花安静的借着窗棂,只有一阵风来才轻轻晃动一下。
温月明眸光一转,隐约可见有影子晃动,可定睛一看,是喵喵一闪而过的身影。
高冷顽皮的猫头也不回地竖着尾巴跑了,活像后面有狗追一样。
“只有懒猫才是最无忧无虑的。”她见状眯眼笑了笑,随后枕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任由冷风吹起脸上的碎发,自嘲道,“我们大人烦恼的事情就很多。”
回答她的只有头顶的宫灯晃晃悠悠的光影明灭。
梅枝疏影横斜,倒影在窗棂上,乍一看好似一双张开的双手。
她随手捞了一条毯子裹在身上,靠在软靠上闭眼憩,大概是这一天实在太累了,没一会儿便往下滑了一点,脑袋一埋被子,陷入黑暗中。
等翠堇回来时,只看到娘娘已经蜷缩在软塌上睡着了,而有一人正站在他面前。
“殿下。”她一惊,连忙下跪。
陆停并未出声,只是垂眸看着温月明的睡颜。
被子胡乱地搭在她脸上,细的容貌随着呼吸而颤动,那一簇长长的睫毛静静垂落着,在雪白的脸颊上落下浅淡的阴影,受了伤的手随意地搭在一侧,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地搭在腹部。
温月明大概察觉到他的视线,不舒服地蹙了蹙眉。
陆停收回视线,弯腰把人抱起,送到榻上。
长长的裙摆垂落在空中,宛若散开的花瓣,一丛接着一丛,不出的好看。
内殿的熏灯在空中袅袅而上,随后消失在空气中,铜人宫灯在空中轻轻跳动。
温月明自梦中那场停不下来的奔跑中眼睫微动,自满室豆亮昏黄中看着模糊的人影。
“陆停。”
她被惊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含含糊糊地靠近他,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但很快那点光亮就被人用手捂着,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
“睡吧。”陆停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微凉的吻。
温月明本想与他什么,奈不过实在是困得厉害,没挣扎一会就继续睡了过去。
白日里一波三折,伤神费脑,她如今精力比不得寻常,自然眨眼就眯过去了。
陆停沉默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睡得红扑扑的脸颊,滚烫的热气让脸上细腻的颊肉就像一块被烘的暖玉。
温月明被摸得不高兴地偏了偏脑袋,嘴角微微嘟起,带着几丝稚气。
陆停见她如此便笑了,仔细为她盖好被子,最后点了点她的唇珠,这才转身离开。
内外殿的屏风外,翠堇沉默地跪在原处,脖颈低垂,神色恭敬。
陆停却不多看她,只是自她身边快速走过。
“主子。”翠堇赶在他离开前,低声喊了一声,“万事以己为重。”
陆停脚步不停,直接离去,厚帛棉布被掀起时,带来阵阵北风。
翠堇叹气,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只是还未站定,就又听到匆匆的脚步声,一抬眸就看到花色眉间带着霜意,神色凝重入了内。
“娘娘睡了。”翠堇先一步开口。
花色抬眸插着内殿看了一眼,声音压低:“从凤台回来时差点被千牛卫拦住了,幸好还好遇到了远兴,他帮我了个掩护这才安然回来。”
“我没看到殿下,花色姐姐可看到阁老。”翠堇声问道。
花色点了点头,指了指两侧的树灯示意熄灯。
两人也不多话,各自去熄灯,屋内原本亮堂的光亮逐渐暗淡下来,最后整个内殿只剩下四个角落里的放着的铜人宫灯还散发着影影绰绰的光亮。
花色亲自去内殿瞧了瞧娘娘,又放下两侧的帷帐,这才带着翠堇蹑手蹑脚退下。
“花色姐姐,我怎么心里这么不安心啊。”门外,翠堇直接坐在游廊红长凳上,叹气道。“德妃竟然自杀了,娘娘怀疑她不是自杀的。”
花色也紧跟着叹气:“此事我刚才也已听了,但我们的人如今也靠不进折腰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真的是自杀倒也不足为据,只怕只是问路的石子,下面就要惊起轩然大波。
她话锋一转,安抚着:“不过阁老什么也不会任由娘娘陷入危险之中的。”
“你怎么回来的怎么晚?”两人沉默片刻后,翠堇随口问道。
花色抿唇,手指微微捏紧:“阁老于我多交代了一些事情,加上千牛卫如今把内外都控制了,耽误了不少时间。”
翠堇靠在柱子上:“那我既然你怎么也算在内廷走动,所以回来得还算早,只是我没见到太子殿下,我听殿下最近很少会东宫了,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少听这些事情。”花色压低声音,厉声呵斥道,“殿下是殿下的事情,我们是我们的事,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切不可惹祸上身。”
“早些回来,可还有什么事情?”花色问。
“陛下来了一趟,但很快就走了。”翠堇道。
她借着头顶宫灯的重重暗影去看花色,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嘴角微微抿起。
—— ——
“他们竟然逼朕如此。”紫宸殿内,陆途愤怒不甘的大吼着。
“安王死了,德妃也死了,如今他们还不甘心,竟然比我重查应家案。”他就像一只困兽,在殿内来回踱步着,重重的脚步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章喜早已躲在阴影出装死,丫鬟黄门去了门外伺候,此刻殿内,只有陆途沉重的脚步声。
“逆子啊。”陆途停在原处,愤恨道,“我便知道应家人与我八字相冲,天生不和。”
可如今要如何是好。
东宫六率不知不觉中早已是他的人,温赴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早就站在他边上,朝中半数大臣是蛰伏多年的传中正统派的老顽固。
不知不觉,这个孽子已经在朝中拥有了势力,更别还有一个霍光明在城外虎视眈眈地看着。
而他,这些年自诩高枕无忧,早已对朝政脱离了掌控,身边除了一个卫郦棠竟然再无一人可靠。
“他怎么就没死,怎么就不去死,果然骨子里流着阴魂不散应家人的血,西北这么危险,他竟然这么命大。”
陆途牙关紧咬,愤愤不平的着,近乎自虐地捏着手指的骨节,面容在跳动的烛火中扭曲。
“陛,陛下。”就在此时,门口,一个黄门的声音颤颤巍巍响起,“薄,薄阁老,求见。”
陆途倏地抬眸,露出一双猩红的眼,几欲噬人:“不见。”
黄门并未离去,继续抖着嗓子道:“阁老,,他有退敌之策。”
陆途脚步一顿,眯眼看着门上的倒影,嘴角冷冷勾起。
“宣。”
作者有话:
日上竟然崩了一晚上,能不能学一下淘宝(斜眼
马上就要走最后一个高潮了,我明天争取全都交代清楚(开始做法立fg
所有中药知识都是胡诌
错字明天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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