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回药引（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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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也请陛下放心，只要陛下不动我们，我们定然选择安居乐业。”

楚天阔这一句话的诚心实意，事实也的确如此。江湖纷争，世间美名，不过是一时英雄，待到英雄垂暮，总还是要思及老是应当如何。

皇帝望着他，神情微动，嘴中又喃喃重复了他方才所的四个字：“安居乐业……”

他星目紧盯楚天阔的双眼，隐隐之中带着几分压迫之气：“你能替北斗盟做下保证，那么，战蝉呢？”

“陛下多虑了，战蝉与我是一般心思的。想来之前您应当听我师伯聊起过他的性情，只要不是触及他的底线，他也不会过于狠戾。”当然，楚天阔继续道，“但是，如若陛下伤及他罗音堡分毫……只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既略微放下姿态，又确确实实言中带了几分威胁。皇帝思忖许久，终于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朕不动，你们自然而然不会干预任何朝中对江湖的所作所为？”

“陛下不过分就好。我们到底，也要为手下人生活着想。”

皇上忽然笑了：“如今你二人如若护驾有功，不如朕封你们个一官半职如何？”

楚天阔却道：“陛下，我与战蝉闲散管了，怕是受不了这般赏赐。做闲云野鹤，逍遥快活，也是安逸自在。”

“志在山水，而不再庙堂。”秦珅无奈笑道，“朕也是有几分羡慕你们的。”

楚天阔拿着手中木盒，闻言没有答话。既然陛下已经答应了下来，那也算是终于放心。

“你下去吧，楚天阔。朕既然出口了，便不会再反悔。云河山庄与罗音堡，都不会有事的。”

“那，楚某便先在此谢过陛下了。”

在那之后楚天阔便离开了。如今将话明白，算是将之后道路铺平，也是做好了算。他心下是明白皇帝到底对他与战蝉是不信任，不然这样境况，本用不着让他亲自来找两个江湖侠士。

也不需要细想，皇帝这般姿态自然是怕他们两方教派一同合作，闹出什么事端来。不过好在帝都愿意退这一步，如此，他们便也就后撤一步。

其实仔细想来，楚天阔与战蝉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教中众人能够生活的更好罢了。

回到京都落脚之处的时候，瑶光与碧鸢早已等候多时。看楚天阔进屋，碧鸢连忙上前接过了他手中斗篷。

“主子如何，陛下怎么？”

“大抵已经谈妥，如今等着锦王动作便是。”

去之前，楚天阔已与碧鸢过北斗盟未来算。回来路上，谢环曾经来信，将畲维平这些年来支出天权阁为帝王所用之事，皆告诉了他。也大约是看明白了弟子心意，同时知晓他心下顾忌朝堂动作，故而猜到楚天阔未来不会做什么过激之举。

知道这事情，楚天阔确实没有什么反应，碧鸢本有几句埋怨，但过也就罢了。

“主子，您当真此事了结之后，要卸了这盟主之位退居云河山庄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吗？”

碧鸢这话问的有些心翼翼，楚天阔未答，只是把木盒从怀中取出。

“碧鸢，这事情我之前已经与你过了。朝中这般举动，只怕将来，不会再有江湖了。”

“可——”女子欲言又止，身侧瑶光眼神示意她没有必要多下去。青年医师上前把那盒子开，插口缓和了这番紧张气氛：“如今这两枚已到，主子也总算是将药引集齐。”

那木盒开之后，两枚鸡卵般大的珠玉便露了出来。这便是帝后冠上的红靺鞨与如意宝珠。当年司马帝自缢前还来不及带出皇宫的宝物。

珠玉天成，流光溢彩，难怪当年会用来嵌在冠上。

楚天阔在桌边坐下，两手各握住一枚珠子，手中施力，稍予，再张开掌心时，那掌中央是一片粉末，粉末中心则是两粒如种子般细颗粒。

“哎……到底也是宝贝，就这样成粉末了，您不心疼我看着却有几分的心疼。”瑶光摇着头感慨一句，虽如此调侃，但也还是从粉末之中挑出药种，置于先前放置着已经收集齐了的药引之中。

楚天阔拍了拍手，掸去手上粉尘，与瑶光道：“今晚便开始炼制吧。我们只怕时日剩不了多少了。”

瑶光领命而去。鹿印早几日前他们途径奉先时，秦铮便已经给他了。如今药引齐全，便是炼丹之时。

时日不多，确实如此。

楚天阔看瑶光走后，碧鸢仍是心事重重留在屋中。见此状，也只好长叹气劝她道：“我知晓，你放不下江湖，放不下这江湖就这样忽然之间烟消云散。”

碧鸢抿了抿唇：“盟主，自碧鸢承下天魁星之责，您所做一切决定，我都悉数接受，不会有任何怨言。”

楚天阔一直量着她。

这女人跟着她已有五年。初时见她，她不过是个一心想要报杀父之仇的二八少女，如今已二十有余。如若不是因为这些年需要在北斗盟中操持诸事，换做别人，只怕早就子女绕膝了。

“碧鸢。我一直都很感谢，这些年来你在我身边的所作所为。”楚天阔开口道，“有你做我左膀右臂，楚某着实感激不尽。”

“还请盟主不必这般，如若当初没有盟主相助，也就没有碧鸢今日了。”

楚天阔浅笑。

这些时日以来，他是第一次笑。

即便还带着几分愁容，但跟在楚天阔身边那么多日子了，碧鸢知道，他确实心底觉得感激与愉悦。

“没有什么报恩只。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我知道你为何对我所作所为有所不解，你生于江湖，也张于江湖，但也为这江湖纷争所扰。”

碧鸢疑惑。

“我见过太多反目成仇，追杀戕害。你觉得这江湖好吗？”

碧鸢默然：“那盟主是觉得，没有江湖更好吗？”

“江湖……江湖又怎会消失。”楚天阔摇了摇头，“我师父常，只要有人，自有江湖。皇帝如今行径，不过是将那些门派势力散罢了。顺直自然就好了。”

如今已入深秋，江湖之中各大门派或多或少都受了朝中影响。有一部分，受锦绣楼蛊惑，与阮安当初一样，参与了锦王的反兵之举。这些门派，自然受到残酷镇压，只怕自此之后门中凋零，从此以后再也成不了几分气候。

而余下者，或与罗音教一样，将阖教上下重心彻底转移到了经商之上来，还有不少教众，身上有武艺傍身，在明堂资助之下，去往四方各地闯荡；又或与五门三派之中的八甲、擒纵、倥偬、洞仙一般，或彻底归隐，不再招惹凡尘俗世，或顺应了这汤汤大潮，化门派为村寨。

当然这江湖之中也不是没有反叛之声的，但都与那些追随锦王的人一般下场。

有人，这是江湖武林的一桩大祸。

之后数年，仍不断有武林门派死灰复燃，想要一雪前耻弑君夺权，却都被一一镇压下去。一直到永辉帝逝世之后，众人才骤然发现，当初此举并非彻底将江湖斩草除根，而是彻底清除了江湖之中的借门派旗号掀风作浪者的阴谋诡计。

自然自那之后，如当年罗音教所做三日之内灭一派满门之举，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这是武林的祸事吗？倒不如，是百姓的幸事吧。

当然，那些都已经是百年后史家所言后话，如今再这从前。

楚天阔这边为炼丹药需要四十九日。而这段时日之中，北斗盟的人被他派遣出去不断地搜寻战蝉与玄冰棺下落。

自从那日湘南楚天阔现身过之后，寻蛊便再也不起作用。细想来，应该是彤鹿一开始留下踪迹，好将他引去。如今回忆起那日，确实又有几分后怕，彤鹿那日算盘得也算精细。如果不是战蝉忽然恢复了神智，而楚天阔在云河山庄时修出荼满枝九重，只怕那夜他确实会命丧于那里。

又想到那天重重冰层之后，战蝉忽然笑着与他的话。

青年望着桌上烛火撩动，手渐渐攥紧。

自分开至今，已有四月，整整四个月来，只有那日湘南短暂一见，还没有好好过几句话，便不得不分开。楚天阔倒是当真长叹了一口气。当初时日多，虽也总是分开各自有事物需要忙碌，但是从未有像如今这般难熬。

既担心，又思愁。

楚天阔再长叹了一口气。

只是希望这这一切的一切早日结束。如若两个月后，锦王还是没有动静，那便不能怪他到时候带着罗音、北斗、景山三派一同杀去太和山了。

九月，奉先太和山战事已平。

十月，太和山中显人迹，山中养生殿内再次迎回了旧主。

自那梧桐枝叶落尽之后，冬日终于悄然来临。

京都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那枚丹药也终于炼制成功。楚天阔将其放置于身侧，只要寻到任何机会能够找到战蝉，定然会将此药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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