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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刚出口,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大爷大妈们嘴上不,心里都在想:这女同志可真敢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知道老钟头的难缠, 这老家伙可是把他这几盆花当命根子疼的。前两年下放到西边, 他愣是不吃不喝从当地农民手里买来这盆花,结束下放提前回城, 别的都不要, 就是不能忘了花。
现在好了,千宝贝万宝贝还是死了, 花根又黑又枯,死得透透的!
你就吧,都死成这样了, 这女同志还有救,不是信口开河往他伤口撒盐是啥?大爷大妈们没退休前也是单位上的业务骨干, 什么危急重症没遇到过?送来没气儿的病人,谁敢有救?
果然, 姓钟的瘦老头量着林珍珍, “姑娘你知道我这是什么花?”
“金茶梅,全世界最稀有的金色山茶花, 在法国能炒到几千美金一株。”
老钟头挺了挺胸膛,嘴角翘得高高的, “看吧, 我就我这是宝贝你们还不信, 遇到懂行的了吧?”
老头老太们傻眼了,他们一直听他叨叨他的宝贝多么稀有多么值钱,都以为是中老年男性的通病, 爱吹牛嘛,全都看破不破,现在还……还真没吹牛?!
几千美金一株,怕不是摇钱树!
虽然现在华美两国还没建交,可一美元比一元人民币多得多,这是老百姓都知道的常识,几千美金对应的是几万人民币啊!
有人不由得声:“老廖头,花要真是你烧死的,损失可就大了。”
胖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怎么可能把尿尿花上,又不是三岁孩!只不过俩人一直有矛盾,尤其他还是当年把瘦老头斗到下放农村的“造.反派”,害别人耽误了六年最好的医学时光,现在他是失道寡助啊。
珍珍不管别人的七嘴八舌,接过瘦老头的花盆看了看,轻轻刨开金茶梅的花根,发现已经腐坏发霉了,她又闻了闻,用手指捻了捻土壤,很肯定地:“不是尿烧的。”
“那是什么?”
“根腐病。”
“啥病?”
珍珍又重复一遍,“因为真菌感染,虫害侵蚀或外伤造成花卉根系腐烂变质,而且这种腐坏还进展特别快,很难治愈……”
“哦,那就像糖尿病病足,一旦坏死就无法控制进展对吧?”
珍珍觉着,话的应该是大夫,一般人想不出这样的比喻。
瘦老头是真着急,“那要怎么治疗呢?”
“有高锰酸钾溶液和甲醛吗?”
瘦老头没话,另一个老太太立马大声道:“有有有,检验科多的是,我去找张要点儿,等着。”
这年代华国还没形成系统的稳定的花卉种植业,常用的花卉用药都没有,只能高锰酸钾1000倍浸泡根三十分钟,再把腐坏的根系剪除,擦上甲醛液,“过几天就能看出效果来。”
其实,大家看她有条不紊行云流水的动作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个懂行的,浑身散发的专业技术人员的自信是骗不了人的,大家纷纷开玩笑:“老钟头,有这姑娘,你的摇钱树是保住咯。”
瘦老头早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心翼翼捧着花盆恨不得吹两口仙气哄哄它,“谢谢你啊姑娘,来家里坐吧。”
对于专业学习者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珍珍婉言谢绝,拉着还没看够热闹的林丰收回招待所去了。
“妹啊,那金什么梅我看着就比你窗台上的多个颜色,真能卖这么贵?”
“真的,虽然都是山茶科植物,但他的品种十分稀有,我也只见过两次。”
林丰收面露疑惑,“在哪儿见过?”
“学校里啊,我们学校……”珍珍赶紧住话头,林丰收以为她的是县高中,倒是没怀疑,反正在她心目中,学校就是长见识的地方,读得越高,见识越多。
招待所不像酒店,不提供三餐,晚饭他们就上国营食堂吃了碗面,这时才不得不感谢多亏了季老太给的全国粮票,好用极了!吃面不算,还能几个馒头带回去宵夜,要是有肉票还能多半斤熟食回招待所。
可惜,真正为吃了碗羊肉臊子面而高兴的只有林丰收,因为她不知道大医院看病有多不易,挂个专家号有多难,总觉着只要见到了大夫就是希望,可林珍珍却愁得睡不着觉。
明天如果还挂不上主任号,她就干脆带超英去诊室外求大夫,看能不能加个号,哪怕花十倍二十倍的挂号费她都愿意。超英已经看过很多大夫,如果这次再失望……将给他带来毁灭性击。
如果求人没用,就找黄牛号,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希望上天能给超英一个健健康康活下去的机会。
“姨睡了吗?”忽然,寂静的夜里传来超英的声音。
林珍珍清了清嗓子,“你也睡不着吗?”
“嗯,我害怕。”伙子翻个身,对着珍珍这面。
怕什么呢?林珍珍不敢想象,这次省城之行对他意味着什么,成则是救命稻草,不成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对死亡的畏惧是人性,更何况他还是十二岁的少年,心里藏的事更多。上辈子弥留之际的奶奶也一定很害怕吧?辛苦抚养大的唯一的亲人远在百里之外,她只能独自面对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这是什么样的人间残忍?
珍珍抓紧被子,“不怕,姨陪着你,永远。”
“真的吗?”激动之下,又咳起来,怕吵醒妈妈他尽量压抑着。
“真的,你住院姨陪你,针姨陪你,如果要做手术,姨也陪你,一直到你病好。”
超英不话了,就在珍珍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颤抖的抽泣,“那要是我好不了了呢姨?怎么办啊姨?”
珍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果她现在能看见少年的眼睛,一定能看见里头的恐惧吧?
“胡,必须好,也一定会好!”超大声。
她知道,超英不仅担心自己无药可医,更担心明明有药可医却治不起,到时候他就要在父母负担和自己的生命之间艰难抉择。
选择活下去,就是自私。
珍珍一直没告诉任何人,她的绿色书包里揣着所有家当——一千一百多块钱,这是临出门前一刻拿上的。
这一夜她几乎睁着眼睛,熬到外头有自行车声立马蹑手蹑脚爬起来,也不知道是几点,来到楼下才知道刚三点半。外头还黑着,偶尔有下夜班的自行车经过,扫把刷在马路上的声音,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在外头,要不害怕都是骗人的。
紧赶慢赶到医院,挂号台前已经排起长龙,有的裹着军大衣和毯子,有的自带马扎,但无一例外都是男人居多,偶尔有个妇女都是上了年纪的,像她这么年轻的还真没有。
“女同志也是来看病的?”
“嗯。”
“你看,还是家里人看?”
“家人。”
“看的啥病,准备挂谁的号啊?”
“呼吸内科钟主任。”
“那我告诉你,趁早回去吧,早没号了。”话的是个年轻男人,“咱省医最难挂的号就是他的,每天等着挂他号的没一千也有八百。”一方面这年代容易多发呼吸系统疾病,单一个肺结核肺气肿就是最常见的,另一方面地区医疗医院紧缺,县市级医院设备有限,很多病都看不了,只能把病人往省医推。
珍珍泄气,稳了稳情绪,“同志你知道怎么才能挂上钟主任的号吗?我家人病得很严重。”
对方摇头,“总有比你早,比你有能耐的。”
果然,事实证明这人没危言耸听,珍珍一直排到挂号员上班,腿都直了,别人冷冷的一声“号没了”,就催着下一个。而此时,林丰收带着超英也才刚刚来到,她还没意识到即将面临的残酷。
珍珍按捺住内心的烦躁和沮丧,尽量冷静的安排:“姐你先陪超英去检查,超英知道都在哪儿检查吗?”
少年点点头,他昨天就把各处看好了,不需要人陪也能独立完成检查。
珍珍这才硬着头皮找到钟主任的诊室,门关着,门口排起一条长龙,所有人脸上都是焦急和沉重,找上他老人家的都是急病重病。
终于,门开了,有病人出来了,珍珍泥鳅似的,赶在门再次合拢之前钻进去,“钟主任您好,能不能麻烦您给加个号,我外甥肺病十几年了,钱不是问题……”
话未完,伏案疾书的人抬头,珍珍愣了愣,这不是……昨晚的瘦老头吗?她隐约记得别人叫他“老钟头”,莫非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呼吸内科专家钟维民?
老头笑得和蔼极了,“丫头,是你啊,你外甥怎么了?”
珍珍迅速反应过来,这就是上天要给超英活路啊!忙机关枪似的哒哒哒了他的基本情况和症状,又他还有哪些检查没做完,估计要一会儿才能过来。
今天的老钟头戴着副黑边框眼镜,多了股知识分子的儒雅,“去把钱退了吧,直接过来。”
“嗯?”
“那些检查不用做了,你让他直接过来。”
“可是……”
老钟头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丫头听我的,好好吃药你外甥能活到八十岁。”
这还等什么?!林珍珍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飞奔出去找超英……当然,他们队排得早,检查都做完了,林丰收听了倒也没心疼钱,“检查一下也好,放心。”
……
超英的病简单不简单,复杂其实也不复杂,就是个肺萎,这种功能性改变检查效果不明显,但中西医结合效果不错。中药全靠养,药价不便宜,关键还有个叫万托林的进口药比较难办。
这药的产权和版权属于一家美国公司,而华国和美国现在是完全对立的意识形态,要搞到这个药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有亲戚朋友在美国,要么从别的已经建交的国家买,譬如英国,法国,香港。
而正好,老钟头有个同学在解放前去了香港,现在那边一家非常有名的制药公司,如果请他带的话也算方便。到这儿,他顿了顿,“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钟主任麻烦您帮忙问一下朋友,大概需要多少钱,带一次能用多久,钱不是问题。”
林丰收急得眼睛直抽抽,啥叫不是问题,钱才是最大的问题!这不,听一年要一千块的时候,她差点给吓死了。
一千块啊!就是把她杀了,剥皮抽筋一刀刀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一千个鸡毛毽子挣一百块,这得做一万个毽子才勉强够吃一年,第二年,第三年……就是他们做得出这么多,也卖不出去啊。
林丰收从没如此绝望过,以前总觉着儿子的病不好是没去大医院没找好大夫,只要一天没被“判死刑”就一天有希望,现在进了大医院找了好大夫,反而让她更失望!
她艰难的看向儿子,眼圈红得不像话。
林珍珍紧了紧随身挎着的绿书包,万元户以后还能当,可救命却刻不容缓。“钟主任,您这儿能不能电话?”
老钟头带她去院长办公室,那里有一部电话机。
珍珍拨出去,得先转到电话局接线处,才能再转到她要的地方,“你好,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季渊明?”
里头的八百块,她只有保管权,还是得征求主人的意见。
电话那头顿了顿,“好的,您稍等。”
可这一等,就是好几分钟,直到换了个人来话:“对不起,季营长不在,请您改天再。”
珍珍不信邪,半时后又一次,对方直接会转达季营长,没他在不在,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电话……估摸着,又是去出什么任务,无可奉告了。
珍珍咬咬牙,掏出砖头厚一沓钱,数出整整一百张硬挺的大团结,“麻烦钟主任转交朋友,我们感谢他。”
老人惊讶的张了张嘴,这年头能拿出一千块的人家屈指可数,他本来是没算告诉她们这个渠道的,因为这无异于痴人梦徒增烦恼,只是想到昨晚姑娘的帮助,总觉着不让她们知道这条希望通道对她们不公平,毕竟,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可……她居然还就真拿出这么多钱来了!
就是自诩最了解妹妹的丰收大姐也傻眼了。
“珍珍你哪来的钱?”
“季渊明给我的。”
林丰收嘴唇蠕动,当着其他病人的面,也不好再什么,心里却仍怪怪的,季渊明不是把津贴都寄回家了吗,他能攒下这么多钱?可即使攒下了,他就这么不带犹豫的全交给珍珍了?
是,珍珍是个好女孩,可也才刚结婚几个月,见了两面啊!
她心里既替妹妹高兴,又觉着不踏实,两口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很快,钟主任挂完电话,笑眯眯的进来:“你们运气好,我朋友今晚就要过来,估计最迟后天能到这儿,钱我先帮你们收着,后天见了药再给他可以吗?”
要知道,没关系的话她们可能连药的名字都不知道,即使有关系请人帮带,代购费也不会便宜,老人家不收一分手续费,又是电话又是走人情的帮她们,珍珍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了,“要不,您家里还有没生病的花?我去帮您看看?”
老头高兴坏了,“这敢情好,下午六点,我去招待所接你们,你们就住我们家对面是吧?”
直到走出诊室,又取了中药,超英整个人还是迷糊的,脚底下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那是一种超越一切的欢喜与激动,仿佛亲眼看着自己的生命线被延长了一般。
珍珍如释重负,挣钱的意义不就是花钱?只是这事得跟季渊明一声,虽然交给她的,可终究还是他的钱。
忽然,袖子被人拽住,少年用他绝无仅有的,清脆的声音,坚定地告诉她:“谢谢姨,我一定会还你钱。”
虽然她不是原主,可林丰收对原主的关爱就跟母亲一样,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她就要替她履行义务。
省医门口有两家国营副食品店,跟后世不一样,现在是一个全国统一物价的年代,这里的水果特新鲜,还跟清河县一个价,当然,珍珍看的是柜台后那一排排五颜六色的铁罐玻璃罐,橘子罐头荔枝罐头黄桃罐头和各种奶粉麦乳精,全是探望病人的佳品。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只要有看病的介绍信,这些东西不用票也能买到,只是价格翻倍而已。
哪怕整个石兰省,也找不到这样的地儿。
珍珍当即要了三罐麦乳精四罐奶粉二十个罐头,分四个大网兜扛回去,豪!
一路上,林丰收也想开了,反正药钱都花那么多了,再买点东西给珍珍和超英甜甜嘴又有什么问题呢?反正她这辈子啊,是成她妹的大债主咯!
回到招待所,三个人盘腿坐床上,开一个橘子罐头,你一嘴我一嘴的吃起来,橘子甜丝丝,凉润润的,入口即化,橘子汤更甜,简直就是冰糖水,让人幸福得直眯眼睛。
吃饱睡一觉,太阳落山的时候钟主任找上门来了,手里还提着俩网兜,又是罐头你巧不巧?不过,他的罐头种类更丰富,不仅有水果,还有鱼肉,午餐肉和火腿罐头,这些可是要高级干部的特供票才能买到的。
原来,招待所对面就是省医院家属区,以前是纺织厂宿舍,前几年纺织厂倒闭了,又把他们这些省医院退休和临退休的老同志们安排过来,方便每天出门散步。钟主任家的房子也不大,就三十来平,厕所是院里公用的,做饭也得提着煤炉子到过道里,这年头还没商品房,除非级别特别高的干部,不然住房待遇都差不多,还不如农村人,大屋大院的宽敞。
钟老太太也是一位大夫,还没退休,见家里来了客人,还是那宝贝疙瘩的“救命恩人”,立马骑自行车上菜市场买肉,天冷吃饺子。
钟家的房子里摆满各式花草,几乎无下脚之处,珍珍粗略的扫了一圈,都是些常见花卉,最珍贵的就是那盆金茶梅。但她也不马虎,在钟主任期待的目光里一株株认真检查,从花到叶到茎再到根,还真发现好几株都是带病的,灰叶病真菌病和茎腐病,也很常见。
的她,仿佛成了植物大夫,望闻问切,视触叩听。
林丰收心里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这丫头还是她从带大的林珍珍吗?
昨晚她是高中学的,他们学校刚好有一盆一模一样的花,可今天这么多花草,难不成也是学校里见过的?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本事的?就像积年的老农民,没个十年八年的看不出庄稼毛病。
好在没多久,钟阿姨买菜回来,她去帮忙包饺子,也就没往深处想。面是早就发好的,中午钟主任专门跑老伴儿科室,让她回来发面,晚上有客人要来。白菜剁碎,肥瘦各半的猪肉剁得细细的,再切一把姜进去,俩鸡蛋,搅拌均匀,大家就闻到了香味儿。
就连一直胃口欠佳的林超英,也没忍住咽了口口水。当然,也不全是馋,还有养生茶的功劳。
钟主任用黄芪、枸杞、桔梗等七八种中药材给他泡了一壶养生茶,听有补益肺气的功效,让他喝了两杯,这不没多大会儿,脸色转好不,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再吃下两碗肥得流油,香得吞舌头的饺子,伙子脸蛋红扑扑的,嘴唇也有了血色,要跟谁他病了十几年谁也不信。
丰收看在眼里,哪有不明白的,他这是三分病,七分养,吃不好养不好所以一直病歪歪呀!珍珍还特别有心的,走之前从钟老那里要来几个补肺养肺的方子,都是常见药材价格不贵,以后能给超英当茶水喝。
***
一转眼,出门已经七天了,丰收大姐真是心急如焚归心似箭,家里是没几个值钱东西,可她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催珍珍:“妹啊,咱可以回去了吗?”
“再等一天,就一天。”
丰收跺着大脚,“药也拿到了,钟老的花也好了,吃的住的上个街也要花钱,你这钱只听见哗啦哗啦,我的心……”一碗只加一丢丢臊子的面居然卖五角钱,你夸不夸张?水饺更是,看着大耳朵似的,馅儿蚂蚁大全他妈是面皮,居然也要八角钱?
她要有这五角八角的,她去割肉买面自个儿包不香吗?
“姐放心,明天要是顺利,我保证把咱这几天的花销给找补回来。”
“真?别是还卖鸡毛毽子吧?”她们也没带毽子来啊。
珍珍笑而不语,第二天早上先饱饱的吃三碗牛肉汤面,三人雄赳赳气昂昂杀到省城最大的自由市场。林丰收跟钟阿姨聊天就是鸡毛蒜皮东拉西扯,吐槽男人怎么不管事儿,孩子怎么不省心,可珍珍却一心听省城的黑市。
省城作为整个大横山区四省中最大的城市,水陆空交通便利,人口密集,黑市也比横西市繁华得多。而且,因为自由市场繁华,还形成了一定的规律,七天一次大交易日,珍珍等的就是这一天。
下了公共汽车,钻过钟鼓楼,再往山坡里一爬,来到横广铁路沿线最后一个站,那儿已经三三两两的聚了一些人。
这里,买方和卖方很容易区分,推着改装自行车,提着网兜或者尼龙袋的是买东西的,而那些悠闲的,两手空空,胸口兜里揣着纸烟的,就是倒爷。
她们刚到,就有几个倒爷闲庭漫步过来,双方互相量。
“要棉衣吗同志?”
“要线衣吗?广州货。”
“我这儿还有靴子,正宗东北貂皮的。”
如果不走近,没人能听见他们聊什么,只当是大马路上普普通通的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珍珍三人算是开了眼界,原本以为清河县的就够隐蔽的,人省城的全身上下着装正常,也没个包啊筐啊啥的,“货在哪?”
对方再三量,确定他们不是便衣,才:“你要感兴趣,可以跟我来。”
三人连忙跟上,又是爬山又是钻洞的,走了一刻钟来到一个村子,男人听口音是省城本地人,也不知道这村子是他自个儿的房子还是租的,地窖里堆满各式商品,衣食住行都有。
在昏黄的灯光下,林珍珍挑中几套线衣线裤,准备给家里所有人各买一套,她历来是有恩报恩。
“线衣三块,线裤两块。”
“一口价,咱三块钱一套,我要十三套。”
倒爷刚要拒绝,听她后半句,又犹豫了。实在的,这几天治安队抓得紧,已经来过好几拨便衣了,他这些线衣线裤进来快两个月了,压根没卖出去几套,再这么压箱底下去,他连本都回不了。要压到明年去,明年的局势和流行趋势谁得准?
“袜子手套怎么卖?”忽然,珍珍指着角落的两个大尼龙袋问。
“害,这是夏天的尼龙袜,寒冬腊月卖不出去,我这儿有棉袜。”
然而,珍珍还真对棉袜不感兴趣,尼龙袜虽然透气性不好,弹性差,可它颜色好看啊!红的粉的绿的都有,甚至还绣着不少花纹,在清一色黑白灰里这就是鹤立鸡群。无论哪个年代,年轻人穿着都讲究个“好看”,而好看的最直接参数就是回头率。
谁要是穿上这么双袜子上街,还不得美死?
关键吧,横西市是石兰省最热的地方,跟省城的纯北方城市不一样,它的气候是真的“围着火炉吃西瓜”,冬天不下雪的时候也就冷个早晚,只要太阳一出来,一会会儿就热得穿不住棉衣,甚至想吃冰棍儿。想想吧,白天上班的伙子姑娘,解放装下配一双鲜艳的尼龙袜,那得洋气的姥姥给洋气开门——洋气到家了吧!
林丰收一听,居然也挺心动。
“你这一袋子有多少双?”
“二百来双吧,你要喜欢我就算你二百双,给一百块吧。”倒爷一副“看我便宜吧”的表情。
然而,到了专爱砍骨折价的林珍珍这儿,那都没用武之地,“一句话五十块,卖就卖,不卖拉倒。”
倒爷气得“啊”一声,想骂娘吧,对方只是个俏生生的女同志,可不骂吧他觉着真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只胸口起伏不定,掏出一根纸烟使劲闻,使劲闻。
林丰收都被妹妹的讨骨折价能力吓坏了,把她拽到一边,“妹啊,哪有你这么乱砍价的。”
珍珍挤挤眼睛,“放心吧姐,只要没赶咱,就有余地。”这不,回头,她就了一句差点把倒爷气死的话:“你这么多袜子反正也是砸手里,卖给我还能保个本不是?做生意讲究及时止损,现在觉着亏得慌,也许两个月后就亏出血了……当然,我不是诅咒同志你,你就当我孩子话,过一耳朵就是。”
你,你,这话连超英都替她捏把汗了。他们一家子在村里,从来是不敢别人一个“不”字的,哪里敢想这画面?
然而,就在他准备替姨承受住对方的雷霆之怒时,那倒爷使劲把纸烟掰成两段,“行!一百就一百,那你把我这些手套也买走。”
对于这样的捆绑销售,林珍珍不急着拒绝,先看了看货,手套质量一般,就普通的帆布连指手套,还不如车间工人戴的,人至少还是分指的。对于要上下班汽车和干活的普通人来,这种手套真的很鸡肋。
“大哥不厚道啊,你这手套没啥用处,自个儿进错货还让我给你买单,不厚道不厚道。”着,拉着姐姐和外甥就要走,一副“我对你十分非常失望”的样子。
倒爷急了,现在形势不好,他吹了大半天冷风才找到一个买主,自然不能让她走,“哎哟姑奶奶,您是我亲姑奶奶行了吧,手套我算送你的,你给我三十块钱行吧?”
珍珍停住脚步,却不回头,“十块。”
“啥?!我这可是二百多双手套!”
珍珍不再回头,走。
倒爷也是被她的骨折价气狠了,冷着脸,哼,走就走吧,大爷还不奉陪了。
走了几步,林丰收开始慌了,“妹,他真不来挽留挽留?”她可是很喜欢那堆袜子的。
珍珍摇头,这砍价就跟男女闹分手一样,女的以为男的会挽留,男的以为女的不会真走。可她偏没这样的心态,她敢给骨折价,就已经做好被赶出门的思想准备,走就走那更是她的决心。
直到出了门,林丰收也没听见那句“算了算了”或是“回来吧回来吧”,心里颇为遗憾。他们一家子是没袜子穿的,如果能穿上一双那么漂亮洋气的尼龙袜,该多好啊,多扬眉吐气啊。
“姐别急,买东西讲究货比三家,既然来了就多看看。”
“要碰上治安队咋整?”
林珍珍跟笃定——“不可能。”
这一整个村子家家户户盖起红砖房,甚至有胆子大的居然盖了三层,院子地板是水泥地,村里总有年轻人晃荡,虽然都是那么一副闲云野鹤的不经意,但眼神精着呢——不是倒爷村是啥?
这样的村子在上头肯定有关系,击投机倒把的来了也只是走个过场,卖东西的不怕,她们买东西的更不怕!
这不,才出了那家的门,就有一个跟赶美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走过来,声问:“姐姐要添置几套衣服吗?有广州来的。”
嘿,这倒爷村,要是放四几年,那绝对是要么全员地下党,要么全员特务。
大家跟着去她家,一对中年夫妇带他们下地窖,货没第一家的多,质量也不怎么样,但好在态度很客气,珍珍倒不好讨骨折价了,只推没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能是出门太久了,她现在看见十岁出头的姑娘就会想起蕙兰和赶美,怪想她们的。
脚下不由得加快速度。
她这一快可不得了,身后追出来的倒爷傻眼了:这是不买了?哎哟那可不行!哪有砍了一圈骨折价拍拍屁股走人的道理!
“诶诶女同志等等,拿去拿去,算我倒霉,全赔本给你了……”他嘴里嘟嘟囔囔,搞得自己踩了狗屎似的,这可把丰收大姐高兴坏了,捡大便宜了啊!
林珍珍:“……”丰收大姐还需社会磨练。
因为她们买的多,倒爷直接送一个大大的尼龙袋,二百多双袜子,二百多双手套,全用尼龙绳扎得紧紧的,珍珍还钻进袋子里踩了又踩,终于能勉强塞一个袋里,另外的十几套线衣线裤则绑丰收大姐的腰上、胳肢窝里,本就高大健壮的人,瞬间成了女超人,走路像地震。
倒是超英,姐俩觉着挺对不住他的,拉出来溜了一圈啥也没给他买。
丰收大姐拍着胸脯,“儿子想要啥?妈给你买。”她带出来的钱只买了三人来回车票和食宿,进口药珍珍不让她掏,她手里还有五六块余钱。
超英再懂事,那也是十二岁的半大孩子,满含期待地问:“我能买本书吗?”
“书啊没问题,你们顺着这儿走下去第五家就有。”顺利进账一百的倒爷教他们。
珍珍让丰收大姐留在原地看着东西,她陪超英找过去,屋子,书籍满满,还真是个地下书屋,主人是个凶巴巴的络腮胡,“两块钱一本。”
珍珍指指超英拿着的巴掌大的连环画,“这也两块吗?”
络腮胡翻个白眼:“聋啊?不买别乱翻。”
超英被吓得抖了抖,赶紧放回去。
从来都是讨骨折价的林珍珍生气了,“这才多大点儿,怎么能跟那边的一个价?”那些厚厚的砖头一样的卖两块她还能理解,就这,都已经比正常书价翻倍了!
这络腮胡不过就是看他们面嫩年纪,故意的。
但她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总不能跟人吵架,行,你不一个价吗?那我就专买大书厚书,亏死你!
果然,她也不看具体是啥,捡了几块“大砖头”,拿手上还得掂量掂量,不重的她还不要!
这下,络腮胡脸色更难看了,跟吃了苍蝇一样,“你……你……”
珍珍把他所有的大砖头里最重的五本挑走,扔下一张大团结,别提多痛快啦!哼,这些书现在看着寻常,放五十年后不定还是绝版呢,因为这场大革命的关系,激进年轻人们毁坏的书籍可不少,估计这些就是从虎口里抢出来的,或者就是在帮他们处理赃物。
你巧不巧,他们刚回到招待所,刚把东西放下,超英迫不及待开一本《红楼梦》,居然从书皮背面的折槽里掉出个东西。
“姨你快看。”超英声音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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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芸穿书了,穿成了书中万人迷女主,但这都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她万人迷体质吸引的都是一群偏执大佬们,招致后来她被争来抢去,最初下场凄惨。所以她必需趁大佬们还没有黑化起来,先治愈大佬们。*大佬A是被叶芸爷爷培育出来维护叶芸的仆人。他曾住在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接触不到外界任何事物。他性情阴霾,对任何人都凉薄寡情,却将叶芸视为独一的一缕光。活着就是为了可以见到叶芸。为了叶芸,他可以做任何事情。悄然繁殖的
青春 24万字 2021-06-29
孟阮去北市调查一宗性质恶劣的社会案件,偶尔被人搭讪的时分,一位又帅又有钱的年老霸总下去截胡。她以为对方别有意图,谁知酷哥霸总深情款款地说:“你长得很像我妈”。孟阮:?……孟阮受邀去海上宴会厅参与慈悲晚宴,却莫明其妙进入了一个“珑阵”。阵主是一位救死扶伤的疯批美人,孟阮以为本人要搁这儿了。谁知美人薅了一下她的头发,深情地叫了一声:“妈”。孟阮:?.已经作为黑化反派boss的钟臣黎想消灭世界后果被老
青春 30万字 2021-06-29
天虎山二当家花仔奉命离开京城修习兵法,为期半年,夫子是当朝重臣小姜大人姜安城。姜安城对她严苛到极点,为她订立的家规可以绕地球一周。不能吃肉、不能喝酒、不能赌钱、不能打架、不能敲诈讹诈……总之把她十九年练出来的沙匪身手管得死死的。花仔怒吼:半年后老子要是学不到打仗的真本领,就拆了你的房门,烧了你的房子!连你一同烧!哼!后来……花仔想吃肉。姜安城:可以,烤全羊还是炙牛肉?花仔想赌钱。姜安城:可以,我
青春 39万字 2021-06-29
【1】 一朝穿书,纪忆成了漂亮贪心的反派女配,被反派大佬无情弄死。 为了援救本人的凄惨命运,纪忆决议:每日送饭送水,尽量阻止大佬黑化! 吃瓜群众: “纪忆没颜值没才艺,草包一个,脾气还大。” “许越又阴沉又可怕,疯子一个,别招惹他!” 后来,作天作地的“纪忆”变成温顺美丽成果拔尖的校花,没有黑化的大佬成了受人尊崇的迷信家。 吃瓜群众拍拍打脸:对不起,以前眼瞎! 【2】 众
青春 50万字 2021-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