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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林珍珍, 请问你们……是季渊明的战友吗?”
对方一愣,见她面色不对,忙摇摇手:“不是不是, 同志你误会了, 我们是西北第三军区的同志。”毕竟, 总在部队上的任何时候都有生命危险,家属也有思想准备, 估计她是误会了。
林珍珍松口气, 那确实不是一个军区的,“同志请进。”
她不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季渊明,她一个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已婚“妇女”,有什么理由吸引他们来找她?而且是专门点名道姓找她。如果没看错的话, 身后那中年男子表情严肃,身量挺拔, 身上有股跟季渊明一样的上位者的气势,甚至比季渊明还强!
可怜她穿越这么长时间, 愣是没有想起原主任何一定点记忆。
女同志看起来年纪很, 跟调查来的差不多,赵卫国暗暗点头, 看得出来是个安分人。只是不知道,她一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专业素养的姑娘, 到底是怎么……
“是这样的林同志, 这是我们赵团长, 我是通信连的教练员,我们这次来是专门感谢你的。”着递过那军绿色的包袱。
林珍珍无功不受禄,也不敢受, “战士你好,我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能得到你们的感谢,我不能收。”
教练员看看赵卫国团长,见他点头,才道:“林同志还记得三个月前救的一只黑色的鸽子吗?”
“妞妞?”
对方嘴角抽搐,整个编队里最神勇耐力最好的军鸽,号称军鸽之王的314居然叫“妞妞”?
当然,他们不可能让她知道她救的军鸽具体是干啥的,编号是多少,虽然已经事先对她和季家人做过详细的背景调查,“是这样的,你叫‘妞妞’的这只鸽子其实一只军鸽,在执行任务途中受伤,身上携带有十分重要的情报,被敌人放出来的几百只鹰隼围追堵截,突围后受了重伤……如果不是你救了受伤的它,并治愈它,情报就无法及时送回连队,我们就不能第一时间发现敌人的动态。”
每一句话珍珍都能理解,可合在一起就觉着,咋那么费劲呢?
赵团长看她困惑,心里倒愈发确定她就是个普通的多读了点书的女孩子,治愈314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并非有的人猜测的那样。至于她会治愈鸽子,那估计是把314当鸡鸭了吧。
“这是你该得的,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军鸽同志,为我国国防事业做出巨大贡献。”赵团长把包袱递过去,敬个礼,就走了。
具体有多大的贡献,珍珍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会知道。
她现在啊,是真傻眼了,原来妞妞不是赛鸽,是只军鸽!军鸽她听以前的邻居叔叔提过,是专门从苏联和中欧地区引进的培育品种,比普通赛鸽和信鸽灵敏,警觉,忠诚如军人,难怪除了她,其他人喂的东西它就是饿死也不吃,家里来个陌生人都警惕得像只看门狗似的。
当然,听它没被人吃掉,不仅完好的飞回营地,还圆满及时的完成任务,珍珍心眼里开心。掂了掂手中的包裹,她也很好奇,这位赵团长和指导员会送她什么谢礼呢?
最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本红语录,这年代寓意最好,最红最专的褒奖品确实是伟人语录,另外还有三百块崭新的大团结,和一沓粮票……真是够丰厚的。
当然,更丰厚的还在后面。她寻思着吧,这三百块虽然是对她的嘉奖,但季家其他人也帮过忙,提供苞谷碎,搭窝,挂水槽食槽,她准备拿出三十块给老太太,剩下的粮票和二十块给林丰收送去,超英的身板天天都要吃药。
剩下的二百五十块,她就自个儿攒起来,尽快把手里的积蓄凑够一千一,万元户计划达成11%√。
存钱可是会上瘾的!
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嘈杂的话声,一大群人朝门口涌来,“渊明媳妇儿赶紧的,给你们家送东西来了!”
这不是队长家陈大娘?珍珍赶紧迎出去,顿时吓傻了,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半头粉白的刮净了毛的猪……
“傻了吧,我也差点吓傻了,这两位战士进村就问你们家在哪儿,是给你送猪肉的,是不是渊明又立功了呀?”陈大娘热情是热情,就是太八卦,“这次立的几等功?要再立一次二等功是不是就得升连长啊?”
营级干部到连级都这么快,那团级还会远吗?
幸好,两名战士也不多话,把猪肉送到就走了。珍珍只能含糊其辞,就让大家以为是季渊明立功的奖品吧,不然她解释起来多费劲哪。
这头猪估计是在第三军区现场宰杀好运来的,虽然只有半头却足有一百多斤,手脚很粗,尾巴也比家里养的任务猪粗多了,猪头没有一分为二,而是一颗完整的。所有人看着这么大一堆猪肉直咽口水,季六娘甚至在猪肚子里头的肥肉上摸了两把,趁人不注意就用舌头舔手。
林珍珍嫌她恶心,赶紧用锅盖挡住,正好来狗也把他奶喊回来了。
季老太回来,季六娘就是想再摸也不敢了,这可是她的宿敌,她可是很要面子的。六儿当车间主任她啥好东西没吃过?不就半头猪嘛,她还不稀罕哩!
“哎哟,能奖励这么大的猪,渊明得立多大的功啊?会不会又伤了哪儿,可别真变残废啊……”
季老太直接不留情面的一口啐过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儿子当然是好好的。”来狗都了,是奖励他大娘的,跟渊明没关系。
“你还当大家不知道呢,渊明的手啊……”话未完,季老太冲过去,跟她扭起来,其他人赶紧七手八脚的劝架。
季渊明就是季老太的命根子,啥不好偏他呢?
珍珍心头一动,不知为什么,她脑海里忽然浮现上次见季渊明的情景,他的左手似乎不太方便,骑自行车的时候左手一只揣在裤兜里,全靠右手握龙头,她当时还觉着他耍帅……
当然,当着外人,她也不好问,只能当作已经知情的模样,客客气气的送走社员们。林珍珍不是笨的,因为生存的压力她年纪就懂得看人脸色,知道观察和推理,知道……很多原主想象不到的事。
因为这一架干的,季老太看着半扇猪也没了一开始的欢喜,倒是家里其他人都乐疯了,七嘴八舌商量怎么吃第一顿。
“咱先吃猪头,这么大个猪头多香哪!”王丽芬心里的九九是,先吃猪头吃个够,剩下的好肉就能给娘家送几斤啦。
“猪头骨头多肉少,要吃咱就吃肥的,这么厚的肚腩肉,啧啧,肥油得有半尺厚……”季老三口水都快出来了。
来狗和猫蛋可没这么好的自控力,口水滴答到下巴,又流到脖子里,领口都给淋湿了。这家里,也就几个月前大娘买过三斤五花肉,到现在都没再吃过肉啦!
其他人不知道,老太太却是知道的,这是珍珍的功劳,压根和老大没关系,“都别他妈吵吵。”提来一把缺口的大砍刀,直接从腰里一分为二。
其他人:莫非是这几天能吃一半?剩下一半腌腊肉?
“带后腿这一半,给你大姐家送去,猪头咱人多,就不分他们了,珍珍你看成不?”
林珍珍没想到她能舍得分这么多出去,本来还想着要一斤不分的话她就再给姐姐补贴二十块钱,一时间居然感动得不出话来。“成成成,谢谢,谢谢。”
其他人:“???”
“娘啊,这哪有自家人还没得吃就往外……”
“闭嘴!”老太太冷冷的在二房三房脸上扫了一圈,“有本事你们自个儿挣,我也给你们娘家分一半。”
曹粉仙撅着嘴,她要能,早不在这儿受气了。本来好的闹分家,结果现在怀上了,要分出去还怎么比照着大嫂以前的待遇来?不用挣工分就有白米饭蒸鸡蛋,她傻了才顶嘴。
珍珍把钱藏好,这才跟着季老二一起出门,那半半扇猪得有七八十斤,她可背不动。这不,进门就把林丰收吓一跳,“咋,你家杀猪啦?”
“这事待会儿再,姐先把肉卸着,我去看看超英。”
林家老两口在世时置办下一个大院子,房子虽然是土坯房,但胜在数量不少,制作鸡毛毽子的就是单独的一间,门窗通风良好,不易受潮,远离明火,还远离大门口,即使社员们从门口路过也看不见里头在干啥。
超英正在床边,双手熟练的缝制着,不远处是堆成山一样的鸡毛毽子,五彩夺目。“姨来了,我这儿就差最后几个了。”
家里人怕他肺不好,空气里总有鸡毛飞舞,这不是刺激他更咳更喘了吗?可这手工狂魔,居然做了个喷雾器,每天喷十来遍,既不会喷湿鸡毛腐坏,又增加了羽毛的重量让它们飞不起来。做了一个星期,居然也没加重咳喘。
可能是运动的关系,脸色倒是没以前寡白了。
“做多少个了,有数吗?”
“加我手里这个,正好288个。”
哟,记性还怪好。珍珍觉着这个外甥可真厉害,总是时不时的给她露出点惊喜来,要不是身体素质耽误了,不定是个大学霸!而且是动手能力超强的那种,而不是书呆子。
院里,季老二谢绝林家挽留,放下猪肉就往家跑了,他晚上还得去养鸡场杀鸡呢。赶美围着半半头猪转了一圈,馋得直咽口水,“哎呀妈,我姨父家也太大方了吧?”
“谁不是呢,别看了,赶紧把我砍刀拿来。”林丰收是整个满月生产队最高大最强壮的女人,每年年底,男社员们负责杀猪拔毛,她就负责卸肉,闭着眼睛都能顺着骨骼纹理卸出花样来。
这不,卸下一整扇排骨,筋膜相连,密不透风。
剜下一只后腿,圆溜溜的弧形优美极了,那后臀尖看着就诱人。
至于五花和腰里脊,那更是庖丁解牛,等珍珍和超英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给肉上盐巴了。
石兰省的特色是,腌肉的盐和平时吃饭的盐不一样,更粗些,满满的抹上一层,能把血水压出去,挂起来就不怕苍蝇了。
没有苍蝇,就不会糟心生蛆,这是孩都知道的常识。
“姐排骨别腌了,趁新鲜煮汤喝,有营养。”
“就是,我妈啥都要腌腌腌,恨不能把自个儿也抹上盐巴挂成腊肉。”
众人大笑,过惯了苦日子,有吃的时候永远得计划着没吃的时候,把一切东西做成腊的,干儿的,不就是未雨绸缪?不然,谁不知道新鲜的好吃?
在被妈妈铁砂掌伺候之前,赶美又:“要是人肉能吃,妈你以后也给我身上抹点盐,挂屋檐下,你们想吃哪块割哪块,好不好?”看吧,我多有良心,割肉救母算啥,我能救全家哟。
你看吧,丰收大姐笑还来不及呢,哪舍得再揍她。反正啊,她是个没头脑的暴脾气,胡姐夫是个闷葫芦,唯独生的赶美能会道,脑袋灵光,她疼还来不及哩!
砍了两根排骨,把汤炖得奶白.奶白的,再切几块大土豆进去,那鲜的,仿佛连汤都是甜的,每人喝了两大碗。
估摸着天快黑了,珍珍赶美跟在背着满满一篓鸡毛毽子的胡姐夫身后来到厂区黑市,跟上次一样,已经有许多穿着厚衣服的人在溜达了。
珍珍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姐夫你先在这儿接应我们,等我消息。”
她和赶美往衣服里藏了七八个毽子,表面慢悠悠实则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地溜达出去,这个点儿吃过饭的厂子弟们、老头老太们,年轻们,有的是看热闹,更多则是从县里别的厂区,别的村镇来买东西的。
没办法,这年头就是啥都缺,无论衣食住行,哪怕到一个装醋的瓦罐,那都是缺的。
瞅着几个女孩正看头绳,赶美笑眯眯地问:“妹妹你们要鸡毛毽子吗?”
“啥毽子?”
赶美撩开衣服一角,露出几根五彩斑斓的公鸡毛,顿时就吸引了她们的目光。女孩子嘛,谁不喜欢漂亮东西?
“看我的。”她往上一抛,腿一接一踢,再接再踢……踢得又快又高还特别稳,侧踢,左右交叉踢,前后踢,那毽子就像有根线拴在她腿上似的,无论怎么换着花样的踢都不会断线。
“哇哦!”围观女孩子们忍不住惊呼,所有人都在想,自个儿要有这样一个毽子,肯定也能踢这么好!她们缺的是技术吗?明明是毽子!
“一角钱一枚啦,一枚能踢好几年。”
厂子弟们虽然也缺衣少食,但手里总比农村孩子多几个零花钱,因为他们刨垃圾堆,捡废铁零件,卖报纸牙膏皮儿,多的是“来钱”路子。
一角钱也不算多,狠狠心掏一掏,买一枚吧。
人买了这么漂亮的东西,肯定不能让其他人白玩啊,怎么你也想玩?那买呗!
于是,带着女孩子间微妙的虚荣与攀比,孩子们掏钱毫不犹豫,买到的当场就踢起来,没买到的赶紧跑回家要钱去,一角钱平时也就将够买两斤土豆,买个能玩一年的玩具,也值了。
卖完身上带的货,珍珍又跑到巷道里揣一兜过来,一个收钱一个给货,忙得不亦乐乎,不到俩时居然就卖出去四十多个。
“姨你告诉我我们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傻瓜,你摸摸这钱是做梦吗?”
赶美伸手进姨兜里摸了一把,是纸币的感觉,没错。“姨咱要稳住,回家才能数钱哦。”可她终究没忍住,找到个黑漆漆的土洞,着手电筒把钱数了两遍,足足有四块零八毛。
林丰收和超英一直竖着耳朵,听见村里的狗从村口依次往村里吠,“阿弥陀佛可终于回来了,卖不掉也没啥,安全第一啊……”
“全卖掉啦!”
“你啥?”
赶美“咕唧咕唧”灌下半碗温开水,甩出去厚厚一沓钱,红红绿绿,“妈不信你数数,我们带出去四十八个毽子,一角钱一个……”
“全,全卖完啦?”就连胡姐夫也激动得站起来,先咕叨咕叨算了一下,“四块零八毛?”
“一分不少。”
这下,林家炸锅了!
将近五块钱是啥概念?胡姐夫搬一天砖累得汗流浃背直不起腰来也不过是一块钱收入,要按生产队工分算那一天也只有几角钱……就超英动动手,她们出去一晚上,居然就挣来一块多钱!
这时候,什么投机倒把什么割资本主义尾巴都没有钱重要,有了钱才能吃饱才能带超英看病,这是比命还重要的刚需。当天晚上,林丰收拍板,鸡毛毽子继续做,明儿她跟赶美去卖,以后熟了赶美就不用去了。
她牛高马大力气大,跑得也快,在儿子的健康面前,即使被治安队抓住也没关系,反正她成分本来就不好,还能再差到哪儿去?
珍珍听她声音哽咽,顿时心头一酸,成分啊成分,压在林家人头上的一座大山。“放心吧姐,这样的日子就快结束了,不出五年,咱赶美能当兵,记分员也不敢再看人下菜碟。”甚至那时候都没记分员了。
林丰收可不信,只觉着妹妹嫁人后居然学会吹牛了,大形势是变就变的吗?他们生产队多少来插队的知青,也没人敢这种话,“你啊你,真该让渊明好好管管你。”
不由得想起这位妹夫来,已经好几个月没回来了。
唉,可怜珍珍个女孩子独守空房,既要伺候公婆,还得跟那俩妯娌周旋……实在的,丰收大姐后悔这门亲事了。
好的随军都大半年了没个音讯,要不是整天跟那些妯娌搅和在一起,她妹又怎么可能成熟得这么快,简直像变了个人了都!
但她只能把这些苦闷埋在心里,出来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有挑拨两口的嫌疑。
***
为什么林丰收是个女·强人呢?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不仅把超英做出来的三百个毽子全卖光了,还催珍珍赶紧给她买铁片托来,鸡毛她已经等不及自个儿去养鸡场收购了。
利民养鸡场她认识,就是拿来作肥料,其他人肯定不会多想。因为这年代农民最缺的就是肥料,别人只当她病急乱投医,背后笑话几句就是了。
而清河县黑市她卖三天就饱和了,从第四天开始去了市里,横西市那可就更大,更有钱了,不仅有各式厂子,还有煤矿,几个国营大农场,甚至还有个生产建设兵团,反正她胆子大,只要有孩子的地方都去转悠,每天转一个片区,几乎都能卖出去七八十个毽子。
以前不敢去市里,总觉着那是个了不得的大地方,去了就要被无产阶级专政教育,现在嘛,她跑得比谁都熟。短短一个星期就卖出去三百多枚鸡毛毽子,刨除给买铁片托和给季老太的成本,整整还剩三十块的净利润。珍珍那丫头死也不要一分,这是超英的劳动成果,应该花在超英身上。
三十块是啥概念,一个星期前的林丰收就是死也想象不出来,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爹,咱带超英上省城看病吧?”
“省城,会不会太远,要不咱先去市医院,明年再多攒点?”
“加上上次珍珍硬塞的,你做了这几个月工,咱手里也有八十八块了,我……不想再等了。”
胡来宝眼眶一热,是啊,早一天治好就能早一天上学,孩子耽误不起啊。况且,每年冬春都是超英最难熬的时节,冷气一吹他立马咳得喘不过气来,面无人色,有时候半夜他总起床偷偷看儿子,他的呼吸那么浅那么弱,弱到他时不时就要把手放他鼻子前探探……“行,我明儿去队上开介绍信。”
林丰收紧紧抱住这个只到自个儿胸口的男人,生活可终于有了盼头。
***
两口子私房话,谁也不知道正巧让赶美那丫头听见了,第二天下午珍珍还没下课,教室门口就多了个黑溜溜的脑袋。
赶美用嘴型:姨,十万火急。
“咋,你没上课跑出来的?”
赶美一双破草鞋都烂得没底了,两只脚冻得乌黑乌黑的,“嗯嗯,十万火急,我爸妈明天要带我哥上省城看病,姨我求求你你就跟他们去吧。”
珍珍正在抖袖子上的粉笔灰,“这不好事嘛,你急啥。”
“姨你忘了吗,我爸妈不识字!他们要走丢了咋办?我哥……我哥他没我坚强。”着都快哭了,原来超英以前是做过傻事的,药罐子里熬了这么多年,去年满怀希望上了一趟县医院,结果听见大夫治不好,他回来一言不发,当天晚上悄悄跑坝塘边,要不是胡来宝半夜醒来发现儿子不见了找出去,可能现在早变孤魂野鬼了。
这孩子,太懂事,眼见着父母日复一日的熬煎,不想再做他们的负累。
“姨你想想,要是去了省医院大夫还治不好,我哥得多难受啊,万一……我哥最听你的话,你就陪他们去一趟,好不好?”姑娘眼窝里亮晶晶的,“姨放心,路费算我欠你的,我天天在家做鸡毛毽子,等你回来我就还你,好不好嘛?”
当真是骨肉相连,血浓于水,这丫头想得比林丰收周到多了。珍珍其实也一直有陪他们去的算,“跟你姨见外啊?”
赶美嘿嘿一乐,现在的姨比以前的姨更像大人,让她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当然不见外,你可是我姨,亲的。”
“走,既然来了就吃了饭再回去,待会儿咱一路。”顺便去找钱校长请假和开介绍信。
今儿刚好轮到珍珍做饭,她割一块半干不干正在滴油的腊肉,炖上萝卜白菜土豆,再加两把自家做的红薯粉条,那香得,吃进肚子都在往外冒香气,热乎乎的。
当然,她现在每个月有六块钱工资,要去哪儿也不用再找婆婆拿钱,倒是季老太听他们要上省城,直接给了十五块路费和全国粮票,对林丰收一家真是没话。
“多带几张全国粮票,穷家富路。”
“好,谢谢您。”
一直干啥都要比着大嫂来的季宝明和曹粉仙,居然连屁也没放一个,珍珍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奇怪。
“别听了,这俩懒蛋天天往芦苇荡里钻,是也要去捡几只军鸽回来,做梦呢!”
林珍珍:“……”
这俩家伙,军鸽可是特种作战动物,要不是被隼群围攻,怎么可能天天往芦苇荡里掉?当下冰雹呢!这么冷的天,还有个孕妇,也不嫌冷,这毅力要用在田间地头,家里谁还不尊重他们?
到底,这年代的人们,热爱劳动,尊重劳动,一个人别的甭,只要他劳动能力强,那他在社员心里就是能竖大拇指的人。
***
因为有珍珍的加入,为了最大程度的节省开支,胡来宝主动提出他不去了,让姐俩陪着超英去。先坐班车从清河县到横西市,也不歇,当天夜里摸黑坐上火车,第二天中午就能到省城……一共颠簸二十多个时,别超英一张脸白了,就是林珍珍也面无人色。
她倒是有钱,想给他们改善乘车条件,可没有干部身份别想买卧铺,硬座人挺多,挤得水泄不通,座位底下躺的都是人,又不敢走动,脚都坐肿了。珍珍随着人潮,一面走一面甩腿踢腿,林丰收紧紧牵着超英,生怕被挤散,“再忍忍,马上就到医院了,啊。”
超英欲言又止。
珍珍可不会委屈自己,“姐别急,咱先去招待所安顿好,下午再去医院。”
“还住啥招待所啊,要是不用住院,咱开了药下午就回去。”要是让住院,她就算在病床旁窝几天,让珍珍跟超英睡病床,挤挤也就过去了。
不由分,珍珍拉着超英就往大街上走。
省城确实很大,有多大呢?林珍珍觉着也就跟五十年后的北山县城差不多吧,只不过那时候路上很多汽车和电动车,现在则是自行车。
“这可真是……咱上哪儿找省医院啊?”林丰收急坏了,越是赶时间她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珍珍上辈子也没来过横西市,可她不急,冲不远处一个铁亭子走过去,外头用红色油漆写着“人民路二段火车站交通控制亭”字样,里头站着个头戴大檐帽穿白色上衣深蓝色裤子的交通警察。
漾着酒窝问:“同志你好,请问省医院怎么去?”
无论任何年代,有困难找警察都是真理……白水沟那几个不想惹麻烦的和稀泥的警察,并未折损人民警察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果然,男同志十分客气的指着不远处一辆老解放牌客车,“你们在那儿坐十分钟后那班,终点站就是省医。”
“傻丫头你咋胆子那么大哩?”林丰收没想到,鹌鹑似的妹妹居然敢找警察问路!
珍珍吐吐舌头,带着他们过去,问清楚下一班就是到省医院的,赶紧排在队伍最后面。这年代路上跑的汽车凤毛麟角,来一趟公共汽车几十人涌上去,力气不够大脸皮不够厚可能连车门都扒不上。
好容易挤到省医院,两个大人满头大汗,超英的脸色居然也红润不少,脸上还有点意犹未尽,“姨待会儿咱回去还能再坐一次吗?”
“能,等你好了,姨带你上省城,上首都,坐汽车坐轮船还要坐飞机!”
伙子抿着嘴,紧了紧拳头,嗯嗯,只要活着,他总有坐飞机的一天。
到了全省甚至整个大横山革命老区最大的石兰省人民医院,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丰收大姐彻底怂了——那么大个门面,五层高的大楼房,来来往往赶集似的人群,匆匆忙忙的医护人员……她该咋找大夫呀?
然后,又是她的鹌鹑妹妹,从容大方的走到挂号台,挂了个呼吸内科的号,熟练的领着他们去隔壁楼,上楼,排队……反正,不管干啥,仿佛这样的大医院她已经进过无数次。
珍珍想挂主任的号,了很多好话,挂号台同志也没给她加,只给挂了个普通医生的,老专家嘛任何年代都是稀缺资源。医生姓许,是个医专刚毕业的年轻人,看了超英的症状,又听了她们想要进一步检查的诉求,倒是爽快的开了心肺各种检查。
林丰收带出来的钱,很快花去三分之二,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许大夫还有的检查要明早空腹才能做,他们至少得去招待所住一晚时,肉疼得无法呼吸。
珍珍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上辈子陪奶奶看病那么多次,哪一次不是这样呢?挂号得提前定闹钟手机抢号,做检查就得等几天,等拿到结果又挂不上首诊大夫了……奶奶常,没病都折腾出病来。
“咱先去安顿住处吧。”医院附近的招待所人满为患,卫生条件堪忧,珍珍三人顺着大马路走了二十分钟,终于找到一家干净的,人少的招待所,巧的还是清河县驻省城办事处招待所,看了她们的介绍信,比其他招待所热情很多。
甚至,听三人只要一间房时,工作人员也没摆脸色,还给他们多加了两条被子。林丰收握着人家的手,左一句“感谢”右一句“好同志”,贫下中农第一次体验到来自无产阶级大兄弟的关爱啊。
房间里有两张床,超英终究是十二岁的大男孩子了,单独睡靠窗那张,林家姐妹俩睡靠门这张,四条被子倒也不冷,开水要到楼梯间,男厕所在二楼,女厕所则需要上三楼……虎虎生威的丰收大姐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趁他们歇午觉的时间把招待所里里外外转了个遍。
没办法,在家她就是头老黄牛,没日没夜,哪有午休的习惯?
珍珍睡得迷迷糊糊,能听见她在楼底下跟工作人员攀谈的声音,临睡前还在想明早一定要四点半起床,一定要挂一个主任的号,来一趟太不容易了……结果刚睡着,林丰收忽然猛地推开门,“珍珍珍珍快,走我带你看稀奇。”
像对待五六岁的珍珍一样,那时候她还不是超英赶美的妈妈,还没有被生活磨弯脊梁,见到啥好玩的都会第一时间跟妹妹分享。
老母鸡领着一只独一无二的鸡仔,哪里有稀奇就上哪里,这大概是她们艰难岁月里唯一的娱乐活动。
林珍珍的瞌睡瞬间醒了,“什么稀奇事儿?”
“对面,招待所对面有个老头,正跟人吵架呢!”
难怪这么吵,珍珍可不想看老年人撕逼啊,冬天的被窝才是迷人的妖精。
“你猜老头为啥吵,居然是为了一盆花,还是你最喜欢那种,就以前栽窗台上的,叫啥来着?”见她迷糊着,林丰收忽然自言自语,“你这丫头,我怎么觉着像换了个人?”
这可把林珍珍吓死了,生怕她继续发散越来越接近真相,赶紧一个鲤鱼挺爬起来,“走吧,我们去看看。”
外头,天已经快黑了,下班的自行车潮南来北往,十分热闹,而更热闹的则是马路对面的一个大院子。里头是一片低矮的红砖房,过道里摆着好几个炉子,许多妇女正在烟熏火燎的做饭,院里则种着好些花花草草,一对老头正脸红脖子粗的对峙着。
一胖一瘦,胖老头像个发面馒头,鼻头红通通的,“老钟头你胡什么,我怎么可能烧你的花?”
瘦老头的,像炸过头的麻花,气得脸都扭了,“不是你用尿烧我的花怎么会死?这可是我的宝贝,大老远带回来养了几年都好好的,上个月刚把花盆端你家屋檐下就死了,不是你是谁?”
他抱着一个砖红色的花盆,里头两株带花苞的植物已经枯萎了。
珍珍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金茶梅。花瓣颜色是耀眼的金黄色,色泽金莹油润,仿佛涂抹上一层金色的油蜡,光滑半透明,因为种类稀有,易生虫害,所以又被誉为“植物界大熊猫”。她上辈子就读的农校,虽然是个专科,可里头却有一株全国闻名的金茶梅,堪称“镇校之宝”,她曾隔着玻璃罩子和大棚见过两次。
当然,她不仅知道这是金茶梅,还知道——“大伯等一下,你的花还有救。”
重活一世,身为武林第一人的苏天,为协助魔头沈木歌避开凄惨命运,隐藏身份,成了他门派里的厨娘。不曾想,却自愿与其成亲。为此,她每天都在扮演懦弱宠夫郎的能干妻主。直到,倾慕苏天的江湖第一美人寻衅上门,害她不幸掉马。成亲前的苏天:心中无男,只想练武成亲后的苏天:每一天都在哄夫郎1、口嫌体耿直女主X敢爱敢恨男主2、女大男,男生子一句话简介:魔头夫郎是个娇公子立意:即便身处黑暗,也要心向黑暗内容标签: 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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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芸穿书了,穿成了书中万人迷女主,但这都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她万人迷体质吸引的都是一群偏执大佬们,招致后来她被争来抢去,最初下场凄惨。所以她必需趁大佬们还没有黑化起来,先治愈大佬们。*大佬A是被叶芸爷爷培育出来维护叶芸的仆人。他曾住在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接触不到外界任何事物。他性情阴霾,对任何人都凉薄寡情,却将叶芸视为独一的一缕光。活着就是为了可以见到叶芸。为了叶芸,他可以做任何事情。悄然繁殖的
青春 24万字 2021-06-29
孟阮去北市调查一宗性质恶劣的社会案件,偶尔被人搭讪的时分,一位又帅又有钱的年老霸总下去截胡。她以为对方别有意图,谁知酷哥霸总深情款款地说:“你长得很像我妈”。孟阮:?……孟阮受邀去海上宴会厅参与慈悲晚宴,却莫明其妙进入了一个“珑阵”。阵主是一位救死扶伤的疯批美人,孟阮以为本人要搁这儿了。谁知美人薅了一下她的头发,深情地叫了一声:“妈”。孟阮:?.已经作为黑化反派boss的钟臣黎想消灭世界后果被老
青春 30万字 2021-06-29
天虎山二当家花仔奉命离开京城修习兵法,为期半年,夫子是当朝重臣小姜大人姜安城。姜安城对她严苛到极点,为她订立的家规可以绕地球一周。不能吃肉、不能喝酒、不能赌钱、不能打架、不能敲诈讹诈……总之把她十九年练出来的沙匪身手管得死死的。花仔怒吼:半年后老子要是学不到打仗的真本领,就拆了你的房门,烧了你的房子!连你一同烧!哼!后来……花仔想吃肉。姜安城:可以,烤全羊还是炙牛肉?花仔想赌钱。姜安城:可以,我
青春 39万字 2021-06-29
【1】 一朝穿书,纪忆成了漂亮贪心的反派女配,被反派大佬无情弄死。 为了援救本人的凄惨命运,纪忆决议:每日送饭送水,尽量阻止大佬黑化! 吃瓜群众: “纪忆没颜值没才艺,草包一个,脾气还大。” “许越又阴沉又可怕,疯子一个,别招惹他!” 后来,作天作地的“纪忆”变成温顺美丽成果拔尖的校花,没有黑化的大佬成了受人尊崇的迷信家。 吃瓜群众拍拍打脸:对不起,以前眼瞎! 【2】 众
青春 50万字 2021-0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