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个月后我会去M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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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维没再理会满，扯了一把方正的胳膊，“走吧，要下雨了。”

果然，李希维完之后没多久，窄巷尽头处连接的墨黑天沿，一道紫边闪电划在巷口之上，原本沉默在黑暗里窄巷一瞬间亮如白昼，满借着光亮，看清了刚刚离开的少年急匆匆的背影。

紫光消失，“轰隆”一声巨响，雷声震天，是要下雨了，怪不得今晚没有星星跟月亮，南城向来雨水多，入夏之后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下上一场。

满没再多留，转身往相反的夜市方向跑，他摊位上的玩偶还没收，淋了雨就卖不出去了。

没跑出去几步，豆大的雨点子已经砸了他的头顶，浸过头发，头皮上一阵湿凉，也算带走了几分暑热。

等满跑到自己摊位的时候，身上已经被雨淋透了，发梢往下滴着水，但是自己的摊位已经不在了，三轮车倒是还在，他以为玩偶跟摊子被人偷了，着急的四处张望。

隔壁卖卤煮的夫妻已经在自己的摊位上支好了一个大号的雨布伞撑，转头看到满，走过来把他拽进了伞下，“满，赶紧进来躲躲雨，你的桌摊跟玩偶我已经给你收进三轮车了，放心吧，没淋到雨，雷的时候我就给你收起来了。”

卤煮大哥完之后又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塞进了满怀里，“刚刚有几个人来买玩偶，我就直接帮你卖了。”

满忙向卤煮大哥点头鞠躬道谢，卤煮大哥挠了挠后脑勺，“我就顺手搭把手的事儿，我看你刚刚抬脚就跑出去了，想着你肯定有急事，就帮你看了会儿摊。”

旁边卤煮大哥的老婆也在一旁搭腔，“是啊，每次看你都是一个人来摆摊，也没个伴儿，我们两口子忙一个卤煮摊位轻松，你下次要是有事儿，就跟我们家老刘一下就行，他这个人闲不住，不用跟他客气。”

很少有人对满如此，他性子不热络，心里涨热，又不会，只会脸红，满一时不知该怎么做，又冲着卤煮大哥鞠了一躬。

卤煮大哥被他鞠得不好意思了，“朋友之间帮个忙，没啥，你不用谢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满对朋友这个词并不熟悉，在他的生活里，他的朋友不多，除了福利院院长跟那些孩子，他几乎没有别的社交圈，他自己更是不会主动结交，唯一的算是朋友的人，就是分开了七年，他要找的李然，本以为是刚刚的那个少年，却不是。

满心里比较不出来，找错了人跟找不到人，这两者哪个更让人失落。

卤煮大哥看他还愣着，拍了拍他胳膊，“待会可能还会下雨，赶紧收拾下回家吧，我看你车上也没带伞撑，有雨衣吗？没有的话先拿我的。”

满跑出去从自己的三轮车里拿出一件透明的雨衣，对着卤煮大哥指了指，然后穿在了身上，跟他们摆了摆手之后就骑上了车。

雷阵雨来得急去得快，满刚骑出拥挤的夜市区雨就停了，虽时间还早，但他也没有了回去继续摆摊的心思，而且下一场雨不准什么时候会来。

走到拐弯处，他发现常走回去的那条街道口围起了绿色幕布围栏，前面放着一个“施工中”的黄色三脚架，无法通行，只得绕路，最后多走了两公里的，到家的时候刚过九点，路上又起了雨，一直没再停。

满进门之后才发现自己出门前忘了关窗，房檐又浅，房间里窗台下的墙皮被雨水浸透了，水泥地板上聚了一大片雨渍，满屋都是潮湿的雨腥味。

他走到窗边把窗户关好，挡住了窗外大半沙啦啦的雨声，平房虽然被他收拾的舒适温馨，可构造结构没法改变，冬漏风夏渗雨，墙面上泡过水的墙皮又掉了一块，摔在地上成了湿漉漉的白色碎沫，土腥味更重，混合着白灰，甚至有些刺鼻。

满找出抹布把窗台跟墙面上的水擦干净，直到不再往下滴水，又拿出扫帚清理地面上的水迹跟渣土，收拾好之后已经十点多了，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吃面，李然以前跟他，过生日要吃长寿面。

满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然后走到厨房里，平时工作日的时候他都是在酒店吃，员工包吃，晚上他也是在食堂吃过了之后才回来，所以他也只是从橱柜里找出了一筒挂面跟一个鸡蛋，出租屋里没有冰箱，其他的东西这个天气也放不住，他从不在家囤积食物。

最后面吃过了，好歹也算是过了个生日，躺在单人床上，闭上眼睛，耳边是窗外哗啦啦的雨声，睁开眼睛，仿佛能看见这间漆黑的的房间无限放大着他心底的茫然。

脑中交错着闪现过去跟今晚的记忆。

七年前的，今晚的。

今晚的，七年前的。

李然的样子依旧清晰的印在眼前，满重新闭上眼，想象下他长大后的样子，原本模糊的脸最终还是跟今晚巷子里的少年一点一点，严丝合缝的重叠在一起。

满深出一口气，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铁床“吱呀”直响，最后他直接趴在了枕头上，用鼻子蹭了蹭枕头，他想，或许是受了那个叫李希维的少年的影响，所以才有了先入为主的思维模式了吧。

另一边李希维是骑着摩托车回家的，戴了头盔，所以除了头发外，也被雨淋了个透底，衣角还往下滴着水。

家里的保姆王琴看他的样子连呼“哎呦”，赶紧给他拿了一块干毛巾，“少爷，怎么淋了这么多的雨，下雨了可以让司机去接你，怎么自己冒雨回来了，心感冒了，你快擦一擦，我去厨房给你煮一碗姜汤来。”

王琴年逾半百，来李家也有好几年了，一直照顾着李希维，她心疼李希维妈妈死得早，父亲常年不在家，一年里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他一个孩子，就连过年都是他一个人，所以对他总是多一些关心。

她刚完，就听到一道呵斥声从二楼传下来，“哼，这么晚了才回来，还知道回家，你看看你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洗个澡之后滚到书房来。”

王琴又声对李希维：“先生下午就回来了，给少爷了几通电话，不过少爷都没接，应该是生气了。”

李希维顺着王琴的话，抬头看了一眼二楼，自己两个多月没见的父亲李培站在书房门口的，他叫了一声“爸”，拿过王琴手里的毛巾，边擦头发边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不想面对李培，他们父子俩的关系自从他妈妈去世后越来越恶劣。两人每次见面总是少不了要吵一架，好在一年里也见不到几面。

李希维洗过澡之后在自己房间里磨蹭了半天才走出来，隔壁书房的门没关，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李培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李希维知道自己又免不了吵这一次，走进去之后直接坐在了李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后仰着背，靠在椅背上转着圈。

李培看完一份文件，抬头看了一眼李希维，把手里的笔重重的摔在了桌上，啪的一声闷响，“别转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李希维不转椅子了，身体往前倾，上身靠在桌沿上，拿起李培刚刚摔在桌子上的钢笔，改成转笔了。

李培被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你你什么样，一个男孩子，留着那么长的头发，你是要参加选美吗？整天骑个摩托车跟一些狐朋狗友鬼混，半夜才回来，你你是什么样子？我李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妈死得早，我李希维什么样，不也是爸爸你教出来的，我不着家，你就着家了吗？我的朋友是狐朋狗友，那你呢？”李希维挑了挑唇角，“我不是你儿子？哪个是？你外面的那个私生子？”

李培被他连连质问的语调气得不轻，“你这是跟父亲话的态度吗？”

李希维不转笔了，态度还是那个态度，“爸，我妈七年前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真的像你跟我的那样，是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吗？”

李培听完他的话眸底一变，语气冷了几分，：“你妈妈当然是心脏病发作去世的，是不是谁跟你了什么？”

“没人跟我什么，”李希维把钢笔重新放在桌子上，摆正，对着李培，从椅子上站起来，“但你欺骗过她是事实。”

“那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而且，你妈妈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你若真是在意她，就应该老实一点，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

李希维断了李培的话，“爸，一个月后我会去M国，我已经申请好了学校，也已经跟在M国的外公过了，外公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他也希望我过去，现在正好跟你一下。”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李培双手拍在了桌子上，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也得见得到您。”李希维完，没再管李培的怒气，直接走出了书房。

李培的怒声还在继续，“你去M国，到底是因为你外公，还是因为那个苏羽？李希维，你若是跟个男人在一起，以后就别进李家的门……”

李希维咬了咬后槽牙，加快脚步回了房间反锁了门，走到窗边，把落地窗帘拉紧，转身扑在床上，大躺着，外面的雨还没停，噼里啪啦的雨点在玻璃上，听起来闹哄哄的，头顶吊灯的光倒是安静又柔和。

他以为他还会继续生李培的气，可是并没有，他想到的居然是晚上遇见的那个哑巴，看起来那么瘦弱，不知道多大了，看上去应该比他。

李希维没想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他从床上下来，把门开。

是王琴，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碗里盛着黑乎乎液体，姜味散到房间里，“少爷，姜汤熬好了，喝了再睡吧，去去寒。”

李希维不喜欢姜，但他要是不喝，王琴一定还会唠叨几句，索性直接接过托盘放在了桌子上，待会倒了便是。

王琴知道他的脾性，又在门口叮嘱道：“一定趁热喝啊，凉了姜味更重。”

她完准备下楼，被李希维叫住了：“琴姨，你来我们家多久了？”

“少爷冷不丁这么一问，我想想，”王琴转身偏头想了想，“我记得是七年前，少爷正好是11岁，入秋了，南城的天儿都转凉了，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子都黄了，少爷正生着病呢，还躺在床上，我来时听人你都病了一个多月了，那时候也是太太……”

提起李希维的母亲，王琴住了嘴，他不想勾起李希维的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

“也是我妈过世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