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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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沈冽把奶奶们的心意放进冰箱里，加之身上还带着理疗馆里沉闷的气味，他又回房间换了套衣服。

梁皙端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翻着桌上杂志,颇有点儿男友等女朋友换衣服的意思。

沈冽推开卧室门出来,她又赶紧将笑敛住，杂志一丢，起身：“走吧,去吃饭。”

沈冽挑了挑眉：“梁总,我答应要和你去吃饭了吗？”

梁皙一怔，这回又是怎么回事？以前不老爱调侃她“豌豆公主”？今天连“梁总”都叫出来了。

她回想一番，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直截了当问：“你闹别扭了？”

沈冽面色寡淡,将衬衣袖口整齐挽到臂中间,才抬头看她，反问：“我为什么要闹别扭？”

语气极淡,却依然极有礼貌。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梁皙心里吐槽一句,莫名有点烦躁，又有点束手无策,她从来没有解决此类问题的经验，以前那些“男朋友们”，哪个不是对她千依百顺。

她稍抬下巴，双手抱臂，拿着姿态问他：“你喜欢表吗？我给你买块表吧。”

“……”

沈冽看着她没话。

梁皙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不然，你喜欢画吗？我给你买幅画也行。”

她维持着公主高贵人设，偷眼看过去,发现沈冽压根没在看她，他低头拿着手机划拉不停，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难搞，钱都搞不定。

正头大着，肚子此时此刻又不争气的发出一声喧天巨响，更可怕的是，梁皙还双手下意识捂住了自己肚子，反应相当“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冽收起手机，闻声抬头，看向她的肚子。

梁皙用包挡住腹，也挡住他的视线。

如果可以，她真想，“没想到吧，仙女也会肚子饿呢”。

沉默间，梁皙自暴自弃将包一甩，坐进沙发里，理不直气也壮的瞪着沈冽，声音拔高两个调，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

“就是我肚子在叫，怎么了，我就是饿了！早饭就吃了两片吐司，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吃饭，随便应付了两口，想晚上吃点什么，你还跟我闹情绪，我能不饿吗！我又不是铁的！”

她气咻咻的，一口气不带停了一通，然后又捂着肚子蔫了下去，被饿瘪了。

沈冽看向沙发时，某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正一副强起精神的模样，她没话，紧绷着的脸却已经把她所有的话都展露在脸上——

本公主现在花费所有精力才勉强撑起这副架子，别话，没空搭理你。

她刚刚那段长篇大论在他脑海中又重播一遍，沈冽看着梁皙，梁皙一动不动，两人对峙似的过了半晌。

最终，沈冽无声叹了口气，弯腰拿起桌上的钥匙：“走吧，去吃晚饭。”

听到吃饭，梁皙双眼放光一秒，噌地起身，又惊觉不对，换上一张淡淡然的脸，理理头发，又拍拍裙子，起腔拿调：“其实我都不是很饿了，不过既然你想吃，那就现在去吃吧。”

——现在是你想吃，可不是我想吃哦。

沈冽落后两步，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

餐厅是梁皙选的君悦国际，一上车，她理所当然坐上副驾驶，让沈冽开车，心安理得享受别人为她服务。

不得不，假正经车技倒是不假，一路平平稳稳，梁皙头一点点往旁边歪，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睡着。

下车时，她没忍住问沈冽：“兼职吗？我司机，月薪过万，包五险一金。”

喜提沈冽一个“你还没睡清醒？”的眼神。

梁皙嘁一声，抱胸跟在他身后，这人也忒不解风情。她声叭叭：“重点是月薪过万吗？重点是当我司机能天天看到我好不好，蠢死了。”

两个人吃饭，梁皙点了四菜一汤，吃不完是肯定的，但谁让她都想尝尝呢，只能对不起国家光盘行动了。

上菜时，贵宾包厢的服务员认识梁皙，自觉将那道松鼠桂鱼摆在最中间，尊享C位。

好巧不巧，梁皙一抬头就对上那双死鱼眼，灯光下，它眼里似乎还闪着一丝诡异的光，她一怔，莫名想起了她那位每天聊三句都嫌膈应得慌的未婚夫。

梁皙皱眉，指着那道松鼠桂鱼往旁边划：“挪过去一点。”

服务员应声将瓷碟挪了位置，所有菜中离梁皙最远的位置。

沈冽挑眉看过去，见梁皙眉间夹着一丝厌烦，这不是她最喜欢的菜吗？他没明白她又在搞哪出。

梁皙向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国宴大厨亲自掌勺都能被她挑出大堆毛病来，尤其是今儿那道松鼠桂鱼，她怎么吃怎么不对味。

甚至还没忍住问服务员：“你们这主厨换了？”

服务员摇头，告诉梁皙还是以前那位。

每道菜尝了两三口，梁皙最后一筷子决定留给松鼠桂鱼，好像变味了，又好像没变，怎么吃怎么不得劲。

托着下巴沉思半天，梁皙终于想明白，可能不是鱼的问题，是她的问题。

她叹了口气。

沈冽没觉得这道松鼠桂鱼和他上次跟赵择予来吃时有任何不同，听到身旁的唉声叹气，他喝了口水，放下筷子，问：“怎么？”

梁皙看他一眼又回头，两人视线相对不过一秒，她兴致不高的脸上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嗔怪，像是在无声怪他——

我都不高兴这么久了，你怎么才来问。

她没发现自己这点异样情绪，沈冽却微怔了怔。

只听梁皙：“鱼没问题，是我对它戴了有色眼镜。”

她又转头看向沈冽，皱着脸面露厌恶，：“因为前段时间有个我很讨厌的人，给我发了一张他吃松鼠桂鱼的照片，搞得我现在一看到鱼就想到他，吃饭都不香了。”

今日份讨厌未婚夫达成。

她话时，沈冽正慢条斯理将一筷子鱼肉送入口中，那天发给梁皙那张松鼠桂鱼的照片还存在手机里，他忽然没了胃口，鱼肉鲜美，却味同嚼蜡。

为什么自己没有在第一次见面就把身份告诉她？

沈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场假面游戏他有点腻了。

旁边，梁皙吃着生菜，面上优雅和心里抓狂成为两个极端。

她刚刚为什么要突然起狗屁未婚夫，万一假正经待会问她那个人是谁怎么办？直接未婚夫吗？

老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蠢死了，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两人各怀心事，包厢内一时静默。

“呲”一声，是椅角跟瓷砖摩擦发出的声响。

沈冽起身，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梁皙心底松一口气，面上不露分毫，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去吧。”

-

从洗手间出来，沈冽没回包厢，而是转到露台，坐进藤椅里，看着表掐时间。

他把手机丢在餐桌上，让助理在十分钟内不停给他电话，一直到被接通，然后马上挂断电话。

这时候手机页面还停在微信上，梁皙如果拿到，就能看到梁赫就在他的最近联系人里，再点进去，就会知道，他就是沈冽。

亦或者，梁皙直接点开“我”，就会发现，他的微信就是“沈冽”。

事情已经发生，如果直接告诉梁皙真相，梁皙肯定会觉得自己被耍了，然后立马跟他断绝任何可能性，即便结婚，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但如果给她线索，让她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发现的，结果就还会有转圜余地。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兜兜转转绕这弯子要这“余地”做什么。

反正和她结婚，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这“余地”对他来，有没有都无所谓。

所谓“目的”，事情原因其实是半年前梁赫去美国出差，两人吃了顿饭，席间听梁赫无意间透露，有准备跟国内最大建材制造商余家联姻的意向。

余家虽盛，但比起沈家还是略逊一筹。

同在海外留学，华人圈就这么大，沈冽跟余家长子余成渊当然认识。

余成渊人前惯会装样，实则能力平平。身边女人没有，男人倒是有一大堆，还经常听参加各种淫/乱派对，在圈子里风评极差。

但沈冽不是慈善家，没有拿婚姻做慈善，来救人于水火的爱好。他从中插手，最终促成梁、沈两家联姻，还得牵涉到另外一件往事。

那是沈冽学毕业的暑假，那时候沈家已经从海城搬进江城富人区，他母亲就是在那年春天，伴随着花开，撒手病逝。

还未适应新环境的沈冽，被现实按头面对母亲去世、父亲原来早已出轨女秘书这一现实，愈发孤僻。

上完补习班回来，沈冽不想回家，因为家里没人，爸爸这段时间一直住在秘书家。

但他也不知道去哪，区的同龄人都不喜欢和他玩儿，他一向独来独往。

他晃啊晃，晃到一片树荫下，看到□□层垫子叠在草坪上，上头坐着个身穿公主裙、头戴钻石王冠的女孩，她脸皱成一团，拍着垫子，还在嫌弃不够柔软舒适。沈冽嗤了声，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豌豆公主。

他知道她，梁皙，大家都背地里阴阳怪气叫她梁公主，因为她不管看谁都高高在上的，真把自己当成公主了。

不过对这些颇有敌意的言辞，梁皙向来置之不理。

他对她不上讨厌，但也没什么好感。

但在此刻，沈冽忽然觉得，她没那么讨厌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俩太像，都是母亲病逝，就连病逝时间也前后脚没差多久，父亲又在外面有了别人。

她比他两岁，他还在难过里走不出来，她却已经能够很开心了。

梁皙知道面前这个白衣黑裤的男孩，但仅仅知道他姓沈，具体叫什么不上来，还有就是，他妈妈和她妈妈去世时间差不多。

站在九层垫子上，梁皙堪堪能够跟他平视，但架势上她却像是居高临下。

她用一种“你很荣幸，被本公主邀请”的语气问沈冽要不要上来跟她一起坐着。

那年沈冽12岁，梁皙10岁，两人一起躺在垫子上，沈冽双手枕着脑袋，梁皙双手交叠搭在腹部，两人一起望着天空发呆。

沉默良久后，沈冽：“如果我能变成你，就会开心不少吧。”

梁皙年纪虽，起人来却一套一套的，有理有据：“为什么要变成我，你才会开心？如果你一直这样想，那你这辈子都不会开心了哦，因为你永远不可能是我。”

着，梁公主露出个骄傲的笑，两只圆亮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就是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过罢，敛住笑，她还不忘训比她大两岁的沈冽：“你就是不想让自己开心，才找这么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借口的吧。”

“……”

“喂，有人跟你过，你话很讨厌吗？”

沈冽语气里有点被拆穿后的难堪和气急败坏。

梁皙转头看他，脸皱着：“有人过我很讨厌，但没人当着我的面‘跟我’过我很讨厌，你是第一个，你也很讨厌。”

梁皙头撇向右边，沈冽头撇向左边，两人谁也不理谁。

最后，沈冽先挪着脑袋，偷偷看她，只看到了个后脑勺。

他知道是自己不对，却又拉不下面子，憋了半晌，闷闷：“别讨厌我，我不喜欢别人讨厌我。”

身旁，梁皙一骨碌坐起来，沈冽赶紧用一条胳膊挡住脸。

梁皙头戴王冠，钻石折射着光线，流光溢彩，可她骄傲自信的脸比钻石还耀眼。

她：“我这么漂亮，都会有人讨厌我，你……”她上下量，“长得也不算丑吧，当然会有人讨厌你。”

她那语气就差直“我讨厌你都算你的荣幸”了。

沈冽懒得去计较她话里的那点自恋和得意。

“那别人讨厌你，你怎么办？”他问。

“这还要怎么办吗？”梁皙觉得这人好奇怪，“别人讨厌你，一定是因为你做了他不喜欢的事，但你会因为怕被别人不喜欢，就会不做吗？你是他的傀儡娃娃吗？”

沈冽愤怒：“我才不是谁的傀儡娃娃！”

“那他讨厌你这件事，是他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他也不会因为你的不喜欢就不做呀，他又不是你的傀儡娃娃。”

沈冽一时沉默。

梁皙扶了扶王冠，颇有点大人的模样：“所以别人不喜欢你，又不关你的事，是他的事，你管这么宽干嘛。”

沈冽：“……”

好像有点道理。

微风徐徐过。

梁皙一把抓起沈冽的胳膊，兴致勃勃：“喂，我们来玩游戏吧，我是公主！”

沈冽被她拉起来，满脸不愿意，切了声，“幼稚。”

又是公主和白马王子的无聊游戏，只有学生才爱玩，他都快上初中了好不好！

梁皙非常满意他这一身白色短袖衬衣，她拍拍他的肩，笑眯眯：“公主和白马王子好土哦，我不需要王子，你就演白马好了。”

沈冽眉间渐蹙：“……？”

梁皙看出他满脸写着拒绝，看来是不愿意演白马了，她虽然有点惋惜，但也不强迫他。

她蹲身，到旁边的竹篮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沈冽。

沈冽看着手里又大又红的苹果，再次陷入疑惑：“你给我一个苹果干嘛？”

梁皙：“你演白雪公主吧。”

“？”

“这个红苹果是用来毒死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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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忆里回神，沈冽嘴角已经不自觉挂上了笑。很奇怪，明明是十八年前的记忆，他却连那个午后风的温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天之后，他被沈泽生送到海城，在外婆家过了一个夏天，之后出国读书、工作，一直到今年回国，两人再无交集。

只有偶尔从沈泽生口中听到她，少女时期是亭亭玉立的“梁家那女儿”，如今事业有成，则成了“梁家的梁皙”。

所以听到梁赫看上余成渊时，沈冽脑海里闪过梁皙那张骄傲的脸——

余成渊配不上她。

作者有话要：沈冽：但我不一样，我就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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