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痴(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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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三天，石破天已将一十八路擒拿练得颇为纯熟。这擒拿法虽只一十八路，但其中变化却着实繁复。这三天之中，石破天整日只跟丁璫拆解。丁不三冷眼旁观，有时冷言冷语，讥嘲几句。到第四天上，石破天胸口剑创已大致平复。

丁璫眼见石郎进步极速，芳心窃喜，听得丁不三又骂他“白痴”，问道：“爷爷，咱们丁家一十八路擒拿，叫一个白痴来学，多少日子才学得会？”

丁不三一时语塞，眼见石破天确已将这套擒拿学会了，那么此人实在并非痴呆，这子到底是装假呢，还是当真将从前的事情都忘了？他不肯输口，强辩道：“有的白痴聪明，有的白痴愚笨。聪明的白痴，半天便会了，傻子白痴就像你的石郎，总得三天才能学会。”丁璫抿嘴笑道：“爷爷，当年你学这套擒拿法之时，花了几天？”丁不三道：“我那用着几天？你曾祖爷爷只跟我了一遍，也不过半天，爷爷就全学会了。”丁璫笑道：“哈哈，爷爷，原来你是个聪明白痴。”丁不三沉脸喝道：“没上没下的胡八道。”

便在此时，一艘船从下流赶将上来。当地两岸空阔，江流平稳，但见那船高张风帆，又有四个人急速划动木桨，船身轻，渐渐迫近丁不三的坐船。船头站着两名白衣汉子，一人纵声高叫：“姓石的子是在前面船上么？快停船，快停船！”

丁璫轻轻哼了一声，道：“爷爷，雪山派有人追赶石郎来啦。”丁不三眉花眼笑，道：“让他们捉了这白痴去，千刀万剐，才趁了爷爷的心愿。”丁璫问道：“捉聪明白痴？还是捉傻子白痴？”丁不三道：“自然是捉傻子白痴，谁敢来捉聪明白痴？”丁璫微笑道：“不错，聪明白痴威震天下，武功这么高，有谁敢得罪他半分。”丁不三一怔，怒道：“丫头，你敢绕弯子骂爷爷？”丁璫道：“雪山派杀了你的孙女婿，日后长乐帮问你要人，丁三老爷不大有面子罢？”丁不三道：“为什么没面子？有面子得很。”自觉这话难以自圆其，便道：“谁敢丁老三没面子，我扭断他的脖子。”

丁璫自言自语：“旁人谅来也不敢什么，就只怕四爷爷要胡八道，他倘若有个孙女婿，就决不能让人家杀了。不知道爷爷敢不敢扭断自己亲兄弟的脖子？就算有这个胆子，也不知有没这份本事。”丁不三大怒，道：“你老四的武功强过我的？放屁，放屁！他比我差得远了。”

话之间，那船又追得近了些。只听得两名白衣汉子大声叱喝：“兀那汉子，瞧你似是长乐帮石中玉那子，怎地不停船？”

石破天道：“叮叮当当，有人追上来啦，你怎么办？”

丁璫道：“我怎知怎么办？你这样一个大男人，难道半点主意也没有？”

便在此时，那艘船已迫近到相距丈许之地，两名白衣汉子齐声呼喝，纵身跃上石破天的坐船后梢。两人中各执长剑，耀日生光。

石破天见这二人便是在土地庙中会过的雪山派弟子，心想：“不知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这些雪山派的人如此苦苦追我？”只听得嗤的一声，一人已挺剑向他肩头刺来。石破天在这三日中和丁璫不断拆解招式，往往脚稍缓，便遭她扭耳拉发，吃了不少苦头，此刻身上的变迅捷，比之当日在土地庙中和石清夫妇对招之时已颇为不同，眼见剑到，也不遑细思，随使出第八招“凤尾”，右绕个半圆，欺上去抓住那人腕一扭。

那人“啊”的一声，撤抛剑。石破天右肘乘势抬起，拍的一声，正中那人下颏。那人下巴立碎，满口鲜血和着十几枚牙齿都喷出船板之上。

石破天万万料不到这招“凤尾”竟如此厉害，不由得吓得呆了，心中突突乱跳。

第二名雪山弟子本欲上前夹击，突见一霎之间，同来的师兄便已身受重伤。这师兄武功比他为高，料想自己倘若上前，也决计讨不了好去，当即抢上去抱起师兄。此时那船已和大船并肩而驶，那人挟着伤者跃回船，喝令收篷扳梢。

眼见船掉转船头，顺流东下，不多时两船相距便远。但听得怒骂之声顺着东风隐隐传来。石破天瞧着船板上的一滩鲜血，十几枚牙齿，既感惊讶，又是好生歉仄，兀自喃喃的道：“这这可当真对不住了！”

丁璫从船舱中出来，走到他身旁，微笑道：“天哥，这一招‘凤尾’乾净利落，使得可着实不错啊。”石破天摇头道：“你怎事先没跟我明白？早知道一下会打得人家如此厉害，这功夫我也就不学了。”

丁璫心头一沉，寻思：“这呆子傻病发作，又来呆话了。”道：“既学武功，当然越厉害越好。刚才你这一招‘凤尾’若不是使得恰到好处，他的长剑早已刺穿你的肩头。你不伤人，人便伤你。你喜欢打伤人家呢，还是喜欢让人家打伤？打落几枚牙齿，那是最轻的伤了。武林中动过招，随时随刻有性命之忧。你良心好，对方却良心不好，你如给人家一剑通入心窝。良心再好，又有什么用？”

石破天沉吟道：“最好你教我一门功夫，既不会打伤打死人家，又不会让人家打伤打死我。大家嘻嘻哈哈的，只做朋友，不做敌人。”丁璫苦笑道：“呆话连篇，满嘴废话！咱们学武之人，动上便是拚命，你道是捉迷藏、玩泥沙吗？”石破天道：“我喜欢捉迷藏、玩泥沙，不喜欢动拚命。可惜一直没人陪我捉迷藏，阿黄又不会。”丁璫越听越恼，嗔道：“你这胡涂蛋，谁跟你话，就倒足了霉。”赌气不再理他，回到舱中和衣而睡。

丁不三道：“是吗？我他是白痴，终究是白痴。武功好是白痴，武功不好也是白痴，不如乘早杀了，免得生气。”

丁璫寻思：“石郎倘若真的永远这么胡涂，我怎能跟他厮守一辈子？倒也不如真的依爷爷之言，一刀将他杀了，落得眼前清净。”但随即想到他大病之前的种种甜言蜜语，就算他一句话不，只要悄悄的向自己瞧上一眼，那也是眉能言，目能语，风流蕴藉之态，真教人如饮美酒，心神俱醉；别后相思，当真颠倒不能自己，万不料一场大病，竟将一个英俊变的俏郎君，变成了一段迂腐迟钝的呆木头。她越想越是烦恼，不由得呜呼哭泣，将薄被蒙住了头。

丁不三道：“你哭有什么用？又不能把一个白痴哭成才子！”丁璫怒道：“我把一个傻子白痴哭成了聪明白痴，成不成？”丁不三怒道：“又来胡八道！”

丁璫不住饮泣，寻思：“瞧雪山派那花万紫姑娘的神情，对石郎怒气冲冲的，似乎还没给他得。他见到美貌姑娘居然不会轻薄调戏，那还像个男子汉大丈夫？我真的嫁了这么个规规矩矩的呆木头，做人有什么乐趣？”

她哭了半夜，又想：“我已和他拜堂成亲，名正言顺的是他妻子。这几日中，白天和他练功夫，他就只一本正经的练武，从来不乘在我身上碰一下、摸一把。晚上睡觉，相距不过数尺，可是别不钻进我被窝来亲我一亲，连我的脚也不来捏一下，那像什么新婚夫妇？别新婚夫妇，就算是七八十岁的老夫老妻，也该亲热一下啊。”

耳听得石破天睡在后梢之上，呼吸悠长，睡得正香，她怒从心起，从身畔摸过柳叶刀，轻轻拔刀出鞘，咬牙自忖：“这样的呆木头老公，留在世上何用？”悄悄走到后梢，心道：“石郎石郎，这是你自己变了，须莫怪我心狠。”提起刀来正要往他头上斫落，终于心中一软，将他肩头轻轻扳过，要在他临死之前再瞧他最后一眼。

石破天在睡梦中转过身来，淡淡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但见他脸上笑容什甜，不知在做什么好梦。丁璫心道：“你转眼便要死了，让你这好梦做完了再杀不迟，左右也不争在这一时半刻。”当下抱膝坐在他身旁，凝视着他的脸，只待他笑容一敛，挥刀便斫将下去。

过了一会，忽听得石破天迷迷糊糊道：“叮叮当当，你你为什么生气？不过不过你生起气来，模样儿很好看，是真的真的十分好看我就看上一百天，一千天，也决不会够，一万天十万天，不，五千天也是不够”

丁璫静静的听着，不由得心神荡漾，心道：“石郎，石郎，原来你在睡梦之中，也对我念念不忘。这般好听的话倘若白天里跟我了，岂不是好？唉，总有一天，你的胡涂病根子好了，会跟我这些话。”眼见船舷边露水沾湿了木板，石破天衣衫单薄，心生怜惜，将舱里一张薄被扯了出来，轻轻盖在他身上，又向他痴痴的凝视半天，这才回入舱中。

只听得丁不三骂道：“半夜三更，一只耗子钻来钻去，便是胆子，想动却不敢，有什么屁用！也不知是不是我丁家的种？”

丁璫知道自己的举止都教爷爷瞧在眼里了，这时她心中欢喜，对爷爷的讥刺毫不在意，心中反来覆去只是想着这几句话：“不过你生起气来，模样儿很好看我看上一万天，十万天，也是不够。”突然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道：“这白痴天哥，便在睡梦中话，也是痴痴的。咱们就活了一百岁，也不过三万六千日，那有什么十万天可看？你这般，倒似五千天还多过万天！”

她又哭又笑的自己闹了半天，直到四更天时才蒙眬睡去，但睡不多时，便给石破天的声音惊醒，只听得他在后梢头大声嚷道：“咦，这可真奇了！叮叮当当，你的被子，半夜里怎么会跑到我身上来？难道被子生脚的么？”

丁璫大羞，从舱中一跃而起，抢到后梢，见石破天中拿着那张薄被，大声道：“叮叮当当，你这件事奇怪不奇怪？这被子”丁璫满脸通红，夹将被子抢了过来，低声喝道：“不许再了，被子生脚，又有什么奇怪？”石破天道：“被子生脚还不奇怪？你被子的脚在那里？”

丁璫一侧头，见那老梢公正在拔篙开船，似笑非笑的斜视自己，不由得一张脸更是羞得如同红布相似，嗔道：“你还？”左便去扭他的耳朵。

石破天右一抬，自然而然的使出一十八路擒拿中的“鹤翔”。丁璫右回转，反拿他胁下。石破天左肘横过，封住了她这一拿，右便去抓她肩头。丁璫将被子往船板上一抛，回了一招，她知石破天内劲凌厉，掌臂膀不和他指掌相接。霎时之间两人已拆了十馀招。丁璫越打越快，石破天全神贯注，居然一丝不漏，待拆到数十招后，丁璫使一招“龙腾爪”，直抓他头顶。石破天反腕格去，这一下出奇快，丁璫缩不及，已结他五指拂中了腕穴道，只觉一股强劲的热力自腕而臂，自臂而腰，直转了下去。这股强劲的内力又自腰间直传至腿上，丁璫站立不稳，身子一侧，便倒了下来，正好摔在薄被上。

石破天童心大起，俯身将被子在她身上一裹，抱了起来，笑道：“你为什么扭我？我把你抛到江里喂大鱼。”丁璫给他抱着，虽是隔着一条被子，也不由得浑身酸软，又羞又喜，笑道：“你敢！”石破天笑道：“为什么不敢？”将她连人带被的轻轻一送，掷入船舱。

丁璫从被中钻了出来，又走到后梢。石破天怕她再打，退了一步，双摆起架式。

丁璫笑道：“不玩啦！瞧你这副德性，拉开了架子，倒像是个庄稼汉子，那有半点武林高的风度！”石破天笑道：“我本来就不是武林高。”丁璫道：“恭喜，恭喜！你这套擒拿法已学会了，青出于蓝，连我做师父的也已不是徒儿的对了。”

丁不三在船舱中冷冷的道：“要和雪山派高白万剑较量，却还差着这么老大一截。”

丁璫道：“爷爷，他学功夫学得这么快。只要跟你学得一年半载，就算不能天下无敌，做你的孙女婿，却也不丢你老人家的脸了。”丁不三冷笑道：“丁老三过的话，岂有改口的？第一、我过他既要娶你为妻，永远就别想学我武艺；第二、我限他十天之内打败白万剑。再过得五天，他性命也不在了，还什么一年半载？”

丁璫心中一寒，昨天晚上还想亲去杀死石破天，今日却已万万舍不得石郎死于爷爷之，但爷爷过的话，确是从来没不算数的，这便如何是好？思前想后，只有照着原来的法子，从这一十八路擒拿中别出谋。

于是此后几天之中，丁璫除了吃饭睡觉，只将这一十八路擒拿的诸般变化，反来覆去的和石破天拆解。到得后来，石破天已练得纯熟之极，纵然不借强劲内力，也已勉强可和丁璫攻拒进退，拆个旗鼓相当。

第八天早晨，丁不三咳嗽一声，道：“只剩下三天了。”

丁璫道：“爷爷，你要他去打败白万剑，依我看也不是什么难事。白万剑雪山派的剑法虽然厉害，总还不是我丁家的武功可比。石郎这套擒拿练得差不多了。单凭一双空，便能将那姓白的中长剑夺了下来。他空夺人长剑，算不算得是胜了？”

丁不三冷笑道：“丫头得好不稀松！凭他这一点子能耐，便能将‘气寒西北’中长剑夺了下来？我叫你乘早别发清秋大梦。就是你爷爷，一双空只怕也夺不下那姓白的中长剑。”丁璫道：“原来连你也夺不下，那么你的武功我瞧哼，哼，也不过哼，哼！”丁不三怒道：“什么哼哼？”丁璫仰头望着天空，道：“哼哼就是哼哼，就是你武功了得。”丁不三道：“你什么鬼话？哼哼就是我武功稀松平常。”丁璫道：“你自己你武功稀松平常，可不是我的。”丁不三道：“你哼哼也好，哈哈也好，总而言之，十天之内他不能打败白万剑，我就杀了这白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