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琢磨颇望成全璧 激烈何须到碎琴(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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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贞道：“咱们要分头请人，今天是来不及了。韦香主，明日大夥儿在这里恭候大驾，不知你什么时刻能到？”韦宝道：“上午我要当差，午后准到。”玄贞道：“很好。明日午后，咱们在这里会齐，然后同去跟那两个姓白的算帐。”

当晚韦宝便心痒难搔，在屋里跳上跳下，指划脚。次日从上书房下来，便匆匆去珠宝店买了一只大翡翠戒指，又叫店中师傅在一顶缎帽上钉上一大块白玉、四颗浑圆明珠，这一来便花了四千多两银子。珠宝店中见这位贵客是宫中太监，丝毫不以为奇，既是内官来采购珠宝，花钱再多十倍也是常事。

韦宝赶到回春堂药店，众人已在地窖中等候，道已请了北京四位知名武师，同去作见证，每人已送了二百两银子谢礼。韦宝心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四位武师非帮我们不可。只是二百两银子谢礼太少，最好送五百两。四位武师太少，最好请十六位。”

高彦超取出衣服鞋袜来给韦宝换了，每件衣物都十分华贵，外面一件长袍是火狐皮的里子，在领口和衣袖外翻出油光滑亮的毛皮。高彦超道：“皮袍是叫他们连夜改的，多给了三两六钱银子的工钱。”韦宝连：“不贵，不贵。”一件天青缎子的马褂，十粒扣子都是黄金打的。饶是如此，他给的银子还是一半也用不了。

韦宝在宫中住了将近一年，居移气，养移体，食用既好，见识又多，这半年来做了尚膳监的首脑，百馀名太监给他差来差去，做首领早做得惯了。这时周身再一打扮，虽然颇有些暴发户的俗气，却也显得款式非凡，派头十足，与樊纲、高彦超等草莽豪杰大不相同。

众人已安排了一乘轿子，等在门外，请韦宝上轿，以防他改装之后在城里行走，撞见宫中太监或朝廷官员。

一行人先到东城武胜镖局，和四位武师会齐。那四位武师第一位是北京潭腿门掌门人老武师马博仁，那是清真教门的；第二位跌打名医姚春，徐老头受了伤，便由他医治，此人既是名医，擒拿短打也是一绝；第三位是外号“虎面霸王”的雷一啸，铁布衫功夫大大有名；第四位便是武胜镖局的总镖头金枪王武通。

马博仁等四人早已得知天地会领头的韦香主年纪什轻，一见之下，竟是这样一个豪富少年，都十分诧异，但各人久仰陈近南的大名，心想天地会总舵主的弟子，年纪虽，也必有惊人艺业，都不敢觑了他。众人在镖局中喝了茶，便同去杨柳胡同那姓白的二人驻足之处。韦宝和马博仁、姚春三人坐轿，雷一啸与王武通骑马，馀人步行相陪。玄贞道人、樊纲等都是成名人物，王武通要相借坐骑，但玄贞怕惹人注目，坚决拒却。

一行人来到杨柳胡同一座朱漆大门的宅第之外，高彦超正要上前打门，忽听得门内传出隐隐哭声。众人一怔，只见大门外挂着两盏白色灯笼，却是家有丧事。高彦超轻扣门环，过了一会，大门打开，出来一名老管家。高彦超呈上备就的五张名帖，道：“武胜镖局、潭腿门、天地会的几位朋友，前来拜会白大侠、白二侠。”

那老管家听得“天地会”三字，双眉一竖，满脸怒容，向众人瞪了一眼，接过拜帖，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马博仁年纪虽老，火气却大，登时忍不住生气，道：“这奴才好生无礼。”

韦宝道：“马老爷子的话一点不错。”他对沐王府的人毕竟什是忌惮，只盼马博仁、王武通等人站定在自己这一边，待会倘若动，便可多有几个得力的帮。

隔了好一会，一名二十六七岁的汉子走了出来，身材什高，披麻带孝，满身丧服，双眼红肿，兀自泪痕未乾，抱拳道：“韦香主、马老爷子、王总镖头，众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在下白寒枫有礼。”众人抱拳还礼。白寒枫让众人进厅。

马博仁最性急，问道：“白二侠身上有服，不知府上是那一位过世了？”白寒枫道：“是家兄寒松不幸亡故。”马博仁跌足道：“可惜，可惜！白氏双木乃沐王府的英雄虎将，武林中大大有名，白大侠正当英年，不知是得了什么病？”

众人刚到厅中，还未坐定，白寒枫听了此言，陡地转身，双眼中如欲射出火光，厉声道：“马老爷子，在下敬你是武林前辈，以礼相待。你这般明知故问，是讥嘲于我吗？”他陡然发怒，韦宝出其不意，不由得吃了一惊，退了一步。

马博仁摸着白须，道：“这可希奇了！老夫不知，这才相问，什么叫做明知故问？白二侠死了兄长，就算心中悲痛，也不能向我老头子发脾气啊！”白寒枫哼的一声，道：“请坐！”马博仁喃喃自语：“坐就坐罢！难道还怕了不成！”向韦宝道：“韦香主，你请上座。”韦宝道：“不，还是马老爷子上座！”

白寒枫看了拜帖，知道来客之中有天地会的青木堂香主韦香主，万料不到这少年便是韦香主，心下又奇又怒，一伸，便抓住韦宝的左腕，喝道：“你便是天地会的韦香主？”

这一抓之力劲道奇大，韦宝奇痛彻骨，“啊”的一声，大叫出来，两道眼泪自然而然流下腮来。

玄贞道人道：“上门是客，白二侠太也欺人！”伸指便往白寒枫胁下点去。白寒枫左一挡，放开韦宝腕，退开一步，道：“得罪了。”

韦宝愁眉苦脸，伸袖擦乾了眼泪。白寒枫固然大出意料之外，马博仁、王武通，以及天地会中众人也都惊诧不已，眼见白寒枫这一抓虽法凌厉，却也不是无可挡避。这韦香主身为陈近南的弟子，不但闪避不了，大叫之馀兼且流泪，实是武林中的一大奇事。玄贞、樊纲、高彦超等人都面红过耳，什感羞惭。

白寒枫道：“对不住了！家兄不幸为天地会下毒害死，在下心中悲痛”他话未完，众人纷道：“什么？”“什么白大侠为天地会害死了？”“那有此事？”“决无此事。”

白寒枫霍地站起，大声道：“你们决无此事，难道我哥哥没死吗？你们来，大家亲眼来瞧瞧。”一伸，又向韦宝左臂抓去。

这一次玄贞道人和樊纲都有了预备，白寒枫右臂甫动，二人一袭前胸，一袭后背，同时出。白寒枫当即斜身拗步，双掌左右打出。玄贞左掌一抬，右掌又击了出去，樊纲却已和白寒枫交了一掌。白寒枫变招反点玄贞咽喉，玄贞侧身闪开。

白寒枫厉声喝道：“我大哥已死在你们里，我也不想活了。天地会的狗畜牲，一起上来便是。”

跌打名医姚春双一拦，道：“且慢动，这中间恐有误会。白二侠口口声声道，白大侠为天地会害死，到底实情如何，且请个明白。”

白寒枫道：“你们来！”大踏步向内堂走去。

众人心想己方人多，也不怕他有何阴谋诡计，都跟了进去。

刚到天井之中，众人便都站定了，只见后厅是个灵堂，灵幔之后是口棺材，死人躺在棺材盖上，露出半个头、一双脚。白寒枫掀起灵幔，大声叫道：“哥哥你死得没闭眼，兄弟好歹要杀几个天地会的狗畜牲，给你报仇。”他声音嘶哑，显是哭泣已久。

韦宝一见到死人面容，大吃一惊，那正是在苏北道上饭店中见过的，那人以筷子击打吴三桂部属，武功高强，想不到竟死在这里，随即想到对方少了一个厉害脚色，惊奇之馀，暗自宽心。

马博仁、姚春、雷一啸、王武通四人走近前去。王武通和白寒松有过一面之缘，叹道：“白大侠果真逝世，可惜！”姚春特别仔细，伸去搭了搭死人腕脉。

白寒枫冷笑道：“你若治得我哥哥还阳，我我给你磕一万二千个响头。”

姚春叹了口气，道：“白二侠，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伤害白大侠的，果然是天地会的人？白二侠没弄错吗？”白寒枫叫道：“我我弄错？我会弄错？”

众人见他哀毁逾恒，足见足之情极笃，都不禁为他难过，樊纲怒气也自平了，寻思：“他死了兄长，也难怪出不知轻重。”

白寒枫双叉腰，在灵堂一站，大声道：“害死我哥哥的，是那平日在天桥卖药的姓徐老贼。这老贼名叫徐天川，有个匪号叫作‘八臂猿猴’，是天地会青木堂中有职司的人，是也不是？你们还能不能赖？”

樊纲和玄贞等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这夥人到杨柳胡同来，本是要向白氏兄弟问罪，质问他们为什么伤人，不料白氏兄弟中的大哥白寒松竟已死在徐天川底。樊纲叹了口气，道：“白老二，徐天川徐三哥是我们天地会的兄弟，原是不假，不过他他”白寒枫厉声道：“他怎样？”樊纲道：“他已给你们打得重伤，奄奄一息，也不知这会儿是死是活。不瞒你，我们今日到来，原是要来请问你们兄弟，干么将我们徐三哥打成这等模样，那知道想不到唉”

白寒枫怒道：“别这姓徐的老贼没死，就算他死了，这猪狗不如的老贼，也不配抵我哥哥的命。”樊纲也怒道：“你话不乾不净，像什么武林中的好汉？依你便怎样？”

白寒枫叫道：“我我不知道！我要将你们天地会这批狗贼，一个个都斩成肉酱。我陪你们一起死，大夥儿都死了乾净。”一转身，从死人身侧抽出一口钢刀，随即身子跃起，直如疯虎一般，挥刀虚劈，呼呼有声。

天地会樊纲、玄贞等纷纷抽出所携兵刃，以备迎敌。韦宝忙缩在高彦超身后。猛地里听得一声大吼：“不可动！”声音震得各人耳鼓嗡嗡作响，只见“虎面霸王”雷一啸举起双，挡在天地会众人之前，大声道：“白二侠，你要杀人，杀我好了！”这人姓得好，名字也取得好，这么几声大喝，确有雷震之威。

白寒枫心伤乃兄亡故，已有些神智失常，给他这么一喝，头脑略为清醒，道：“我杀你干什么？我哥哥又不是你杀的？”雷一啸道：“这些天地会的朋友，可也不是杀你哥哥之人。再，普天下天地会的会众，少也有二三十万，你杀得完么？”

白寒枫一怔，大叫：“杀得一个是一个，杀得一双是一双！”

突然之间，门外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有十馀骑马向这边驰来。姚春道：“只怕是官兵，大夥儿收起了兵刃！”樊纲、玄贞等见雷一啸挡在身前，白寒枫不易过来挥刀伤人，便都收起了兵刃。白寒枫大声道：“便是天王老子到来，我也不怕。”

马蹄声越来越近，奔入胡同，来到门口戛然而止，跟着便响起门环击门之声。门外有人叫道：“白二弟，是我！”人影晃动，一人越墙而入，冲了进来。这人四十来岁年纪，神态威武，面色却是大变，颤声道：“果然果然是白大弟白大弟”

白寒枫抛下中钢刀，迎了上去，叫道：“苏四哥，我哥哥我哥哥”一口气不下去，放声大哭。

马博仁、樊纲、玄贞等均想：“这人莫非是沐王府中的‘圣居士’苏冈？”

这时大门已开，拥进十几个人来，男女都有，冲到尸首之前，几个女子便呼天抢地的大哭起来。一个青年妇人是白寒松之妻，另一个是白寒枫之妻。

樊纲、玄贞等都感尴尬，眼见这些人哭得死去活来，若再不走，待得他们哭完，就算不动，也免不了给臭骂一顿。韦宝先前给白寒枫重重抓住腕，此刻兀自疼痛，本来仗着人多，打定主意要叫玄贞、樊纲等人抓住了他，好歹也得在他屁股上踢他妈的七八脚，不料对方人越来越多，打起架来已占不到便宜，心中怦怦乱跳，见玄贞道人连使眼色，显是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此举正合心意，当即转身便走，道：“大夥儿去买些元宝蜡烛，再来向死人磕头罢！”

白寒枫叫道：“想逃吗？可没这么容易。”冲上前去，猛挥右掌向樊纲后心拍去。樊纲怒道：“谁逃了？”回身举左臂挡开，却不还击。玄贞等众人便都站住了。

韦宝却已逃到了门口，一只脚先跨出了门槛再。

那姓苏的男子问道：“白二弟，这几位是谁？恕在下眼生。”白寒枫道：“他们是天地会的狗东西，我哥哥哥哥便是给他们害死的。”此言一出口，本来伏着大哭的人都跃起身来，呛啷啷响声不绝，兵刃耀眼，登时将来客都围住了，连马博仁、姚春、雷一啸、王武通等四人都给围在垓心。

王武通哈哈大笑，道：“马大哥、雷兄弟、姚大夫，咱们几时入了天地会哪？凭咱们几个，只怕给天地会的朋友们提鞋子也还不配哪。”

那姓苏的中年汉子抱拳道：“这几位不是天地会的吗？这位姚大夫，想来名讳是个春字。在下苏冈，得悉白家大兄弟不幸身亡的讯息，从宛平赶来，伤痛之下，未得请教，多有失礼。”着向众人作揖为礼。

王武通抱拳笑道：“好，好。圣居士，名不虚传，果然是位有见识、有气度的英雄。”当下给各人一一引见，第一个便指着韦宝，道：“这位是天地会青木堂韦香主。”

苏冈知道天地会共分十堂，每一堂香主都是身负绝艺的英雄豪杰，但这韦香主却显然是个乳臭未乾的富家少年，不由得心下诧异，但脸上不动声色，抱拳道：“久仰，久仰。”韦宝嗤的一声笑，抱拳还礼，从门边走了回来，问道：“你久仰我什么？”苏冈一怔，道：“在下久仰天地会十堂香主，个个都是英雄好汉。”韦宝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苏冈见他神情油腔滑调，心下更是嘀咕。

当下王武通给馀人都引见了。苏冈给他同来这夥人引见，其中两个是他师弟，三人是白氏兄弟的师兄弟，还有几个是苏冈的徒弟。白寒松的夫人伏在丈夫尸首上痛哭，白寒枫的夫人一边哭，一边劝，几个女子都不过来相见。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