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符来袖里围方解 锥脱囊中事竟成(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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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老公叹了口气，道：“好不了啦，好不了啦！”过了一会，问道：“那姓茅的已逃走了？”韦宝道：“是！”海老公道：“他带来的那个孩给你杀了？”韦宝心中怦怦乱跳，答道：“是！他他这尸首怎么办？”

海老公微一沉吟，道：“咱们屋中杀了人，给人知道了，查问起来，罗唆得很。你你去将我的药箱拿来。”韦宝道：“是！”走进内室，不见药箱，拉开柜子的抽斗，一只只的找寻。

海老公突然怒道：“你在干什么？谁谁叫你乱开抽斗？”韦宝吓了一跳，心道：“原来这几只抽斗是开不得的。”道：“我找药箱呢，不知放在那里去了。”海老公怒道：“胡八道，药箱放在那里都不知道。”

韦宝道：“我我杀了人，心心里害怕。你你公公又瞎了眼睛，我我完全胡涂了。”到后来，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不知药箱的所在，只怕单是这件事便露出了马脚，心中着急，哭便哭，却也半点不难。海老公道：“唉，这孩子，杀个人又打什么紧了？药箱是在第一口箱子里。”

韦宝抽抽噎噎的道：“是是我我怕得很。”见两口箱子都用铜锁锁着，又不知钥匙在什么地方，伸在锁扣上一推，那锁应而开，原来并未锁上，暗叫：“运气真好！这锁中的古怪我如又不知道，老乌龟定要大起疑心。”除下了锁，打开箱子，见箱中大都是衣服，左边有只走方郎中所用的药箱，当即取了，走到外房。

海老公道：“挑些‘化尸粉’，把尸首化了。”韦宝应道：“是。”拉出药箱的一只只抽斗，但见抽斗中尽是形状颜色各不相同的瓷瓶，也不知那一瓶是化尸粉，问道：“是那一只瓶子？”海老公道：“这孩子，怎么今天什么都胡涂了，当真是吓昏了头吗？”韦宝道：“我我怕得很，公公，你的眼睛会好吗？”语气中对他眼病的关切之情，着实热切。

海老公似乎颇为感动，伸轻轻摸了摸他头，道：“那个三角形的、青色有白点的瓶子便是了。这药粉挺贵重，只消挑一丁点便够了。”

韦宝应道：“是，是！”拿起那青色白点的三角瓶子，打开瓶塞，从药箱中取了张白纸，倒了少许药末出来，撒在桂子的尸身之上。

可是过了半天，并无动静。海老公道：“怎么了？”韦宝道：“没见什么。”海老公道：“是不是撒在他血里的？”韦宝道：“啊，我忘了！”又倒了些药末，撒在尸身伤口之中。海老公道：“你今天真有些古里古怪，连话声音也不同了。”

便在此时，只听得桂子尸身的伤口中嗤嗤发声，升起淡淡烟雾，跟着伤口中不住流出黄水，烟雾渐浓，黄水也越流越多，发出又酸又焦的臭气，眼见尸身的伤口越烂越大。尸身肌肉遇到黄水，便即发出烟雾，慢慢的也化而为水，连衣服也是如此。

韦宝只看得挢舌不下，取过自己换下来的长衫，丢在尸身上，又见自己脚下一对鞋子已然踢破了头，忙除下桂子的鞋子，换在自己脚上，将破鞋投入黄水。

约莫一个多时辰，桂子的尸身连着衣服鞋袜，尽数化去，只剩下一摊黄水。韦宝心想：“老乌龟倘若这时昏倒，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我将他推入毒水之中，片刻之间也教他化得尸骨无存。”

可是海老公不断咳嗽，不断唉声叹气，却总是不肯昏倒。

眼见窗纸渐明，天已破晓，韦宝心想：“我已换上了这身衣服，便堂而皇之的出去，也没人认得我，那倒不用发愁。”

海老公忽道：“桂子，天快亮了，是不是？”韦宝道：“是啊。”海老公道：“你舀水把地下冲冲乾净，这气味不太好闻。”韦宝应了，回到内室，用水瓢从水缸中舀了几瓢水，将地下黄水冲去。

海老公又道：“待会吃过早饭，便跟他们赌钱去。”韦宝大为奇怪，料想这是反话，便道：“赌钱？我才不去呢！你眼睛不好，我怎能自己去玩？”海老公怒道：“谁是玩了？我教了你几个月，几百两银子已输掉了，为来为去，便是为了这件大事，你不听我吩咐么？”

韦宝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得含糊其辞的答道：“不不是不听你吩咐，不过你身子不好，咳得又凶，我去干干这件事，没人照顾你。”海老公道：“你给我办妥这件事，比什么都强。你再掷一把试试。”韦宝道：“掷一把？掷掷那一把？”

海老公怒道：“快拿骰子来，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下苦功去练，练了这许久，老是没长进。”

韦宝听是掷骰子，精神为之一振，他在扬州，除了听书，大多数时候便在跟人掷骰子赌钱，年纪虽，在扬州街巷之间，已算得是一把好，只不知骰子放在什么地方，道：“这一天搞得头昏脑胀，那几粒骰子也不知放在什么地方了。”

海老公骂道：“不中用的东西，听掷骰子便吓破了胆，输钱又不是输你的。那骰子不是好端端放在箱子里吗？”

韦宝道：“也不知是不是。”进内室打开箱子，翻得几翻，在一只锦缎盒子中果然见到有只瓷碗，碗里放着六粒骰子。当真是他乡遇故知，忍不住一声欢呼，待得拿起六粒骰子，又是一声欢呼。原来遇到的不但是老朋友，而且是最最亲密的老朋友，这六粒骰子一入，便知是灌了水银的骗局骰子。

他将瓷碗和骰子拿到海老公身边，道：“你当真定要我去赌钱？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人服侍，成吗？”

海老公道：“你少给我罗唆，限你十把之中，掷一只‘天’出来。”

当时掷骰子赌钱，骰子或用四粒，或用六粒；如用六粒，则须掷成四粒相同，馀下两粒便成一只骨牌，两粒六点是“天”，两粒一点是“地”，以此而比大。韦宝心想：“这骰子是灌水银的，要我十把才掷成一只‘天’，太也觑老子了。”但用灌水银骰子作弊，比之灌铅骰子可难得多了，他连掷四五把，都掷不出点子，掷到第六把上，两粒六点，三粒三点，一粒四点，倘若这四点的骰子是三点，这只“天”便掷出来了，他指头轻轻一拨，将这粒四点的拨成三点，拍叫道：“好，好，这可不是一只‘天’吗？”

海老公道：“别欺我瞧不见，拿过来给我摸。”伸到瓷碗中一摸，果然六粒骰子之中四粒三点，两粒六点。海老公道：“今天运气倒好，给我掷个‘梅花’出来。”

韦宝提起骰子，正要掷下去时，心念一动：“听他口气，桂子这乌龟掷骰子的本事极差，我要是掷什么有什么，定会引起老乌龟的疑心。”劲一转，连掷了七八把都是不对，再掷一把之后叹了口气。

海老公道：“掷成了什么？”韦宝道：“是是”海老公哼了一声，伸入碗去摸，摸到是四粒两点，一粒四点，一粒五点，是个“九点”。海老公道：“劲差了这么一点儿，梅花变成了九点。不过九点也不了。你再试试。”

韦宝试了十七八次，掷出了一只“长三”，那比“梅花”只差一级。海老公摸清楚之后，颇为高兴，道：“有些长进啦，去试试气罢。今天带五十五十两银子去。”

韦宝适才在箱中翻寻骰子之时，已见到十来只元宝。到赌钱，原是他平生最喜爱之事，只是一来没本钱，二来太爱作假，扬州市井之间，人人均知他是骗子，除了外来的羊牯，谁也不上他的当。此刻惊魂略定，忽然能去赌钱，何况赌本竟有五十两之多，那是连做梦也难得梦到的豪赌，更何况有骗局骰子携去，当真是甫出地狱，便上天堂，就算赌完要杀头，也不肯就此逃走了。只不知对是谁，上那里去赌，倘若一一询问，立时便露出了马脚，那可是个大大的难题。

他开箱子取了两只元宝，每只都是二十五两，正自凝思，须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能骗出海老公的话来，忽听得门外有人嘎声叫道：“桂子，桂子！”

韦宝走到外堂，答应了一声。海老公低声道：“来叫你啦，这就去罢。”韦宝欣然正要出门，猛然间肚子里叫一声苦，不知高低：“那些赌鬼可不是瞎子，他们一眼便知我不是桂子，那便如何是好？”

只听门外那人又叫：“桂子，你出来，有话跟你。”

韦宝道：“来啦！”当即回到内室，取了块白布，缠在头上脸上，只露出了一只眼睛与嘴巴，向海老公道：“我去啦！”快步走出房门，只见门外一名三十来岁的汉子，低声问道：“你怎么啦？”

韦宝道：“输了钱，给公公打得眼青脸肿。”那人嘻的一笑，更无怀疑，低声问道：“敢不敢再去翻本？”韦宝拉着他衣袖走开几步，低声道：“别给公公听见。当然要翻本啦。”那人大拇指一竖，道：“好子，有种！这就走！”

韦宝和他并肩而行，见这人头额尖，脸色青白。走出数丈后，那人道：“温家哥儿俩、平威他们都已先去了。今日你气得好些才行。”韦宝道：“今天再不赢，那那可糟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