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夫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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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长公主的请帖,左相稍微疑惑了一会儿，然后就让人回信，他会按时前去拜访。

长公主寡居,本来不应该在自己家见其他的男人,但是左相年纪这么大,品性多年来大家有目共睹，即使他只身一人前往长公主府，也没人会闲话。

抽出时间，左相来到长公主府，三言两语的客套之后,他才知道长公主把他请过来的意图是什么。

她想让左相做媒人,去摄政王府，替她的独女提亲。

媒也是有讲究的，本来婚姻之事,需要两家的家长互相暗地里点头,然后再请媒人过去,正式的提亲。但是摄政王情况太过特殊，他双亲已经亡故，除了他自己，家中没有一个可以主事的人,如此一来，长公主只能折中,请一位同样位高权重的长辈来代替她开这个口。

至于为什么要私下里,当然是长公主还想给自己女儿留几分面子,女方提亲终归对名声不好,她希望等这件事成了以后,由江遂把明面上的流程再走一遍。

左相听着长公主文绉绉的言语,直想发笑。

有些人是越活越聪明、越活越稳重，可也有些人相反。

长公主年轻的时候还算是一个奇女子，她大气、懂事，永远都能维持自己作为公主的风度与自尊，远嫁之前是这样、远嫁之后还是这样。二十年前，左相最欣赏的就是长公主这样的女人，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女人识大体，然而二十年后，左相的想法已经彻底变了，现在的他看着长公主，满脑子只剩下可悲可叹四个字。

自从二十年前从东流回来，长公主一直都做足了寡妇的态度，几乎不踏出家门，几乎不和其他人话，哪怕后来她改嫁了，也还是这样，世人对出嫁的女人确实苛刻，但在长公主这里，对她苛刻的人，只有她自己。

二十年独居的生活渐渐改变了她，让她从一个可以为了家国大义连命都赌上的人，变成了现在这个短视、傲慢、又自私的样子。

除去那些看似温和有礼的辞藻，其实她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摄政王太年轻了，他在治国上虽然有建树，可在为人子为人父这方面，还是什么都不懂。而一个人哪怕天分再高、能力再强，不成家，终归还是缺了点什么，正好，她女儿看上了摄政王，所以，她准备多联合几位大臣，对摄政王施压，让他答应这门亲事。

虽然这样做，她也觉得自己过于卑劣，但她是为了摄政王好，以后他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的。

左相很奇怪，长公主是怎么做到，一边着最谦虚的话，却又一边做着最傲慢的事，而且看她的样子，她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她的这些有多可笑。百姓们二十年来的吹捧已经让她忘了自己到底是谁，恐怕现在她的内心深处，也认为自己是整个天下最贤良的女子，摄政王能娶她的女儿，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其实在长公主心中，左相不是她想找的第一人选，右相才是。毕竟右相和江遂的爹过去有交情，而右相身为公卿之一，地位也比白屋寒门的左相高了不少。

然而右相和长公主一向话不投半句多，虽然两人从没起过冲突，但是长公主能从右相那笑眯眯的面皮底下，感受到一分不易察觉的鄙夷。

所以，她才找上了左相。

长公主终于完了，她看向左相，后者微微扯动嘴角，“可怜天下父母心，殿下的意思，老臣已经明白了。句厚脸皮的话，酿善县主也是老臣看着长大的，她的婚事，老臣当然要关心一二。”

听到这话，长公主神情松动，刚要笑起来，又听左相话锋一转，“但是，恕老臣直言，刚刚您的这些，都是无用之功。摄政王是何许人也，殿下不会不知道，区区几个大臣，还不能让他转变态度，大臣要是有用的话，与已故江大人交好的右相不会无动于衷到今天，有他在，恐怕现在摄政王的世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些祝韶长公主都考虑过，但她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她皱了皱眉，轻声问道：“那齐大人的意思是”

左相呵呵一笑，“依老臣之见，公主何必舍近求远，直接找皇上赐婚，到时候王爷总不能抗旨吧？”

长公主愣了愣，“可是，本宫不想为了这点事就去劳动陛下。”

不止是这点事，几乎任何事，长公主都不会找上皇帝，出于某些左相不知道的原因，她十分忌惮卫峋，平时能不见他就不见他，左相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这么。

他嗐了一声，反驳道：“县主的终身大事，怎能成事，若殿下不介意，老臣愿意替殿下跑一趟，向陛下表明您的心意。”

长公主仍然有些犹豫，求皇上赐婚确实是最快的办法，但是

左相还在劝她，“陛下和王爷亦师亦友，王爷的婚事也是陛下的心头之事，若能将自己的亲表妹嫁给王爷，岂不是亲上加亲、美事一桩么，若此事成了，陛下定会龙心大悦啊。”

左相的很有道理，长公主将自己代入卫峋的角色，不论身为皇帝、还是身为摄政王的学生，对于这件事都是乐见其成的，不仅能加深摄政王与皇家的关系，还能避免未来出现他和别人联姻、渐渐势大的局面。

想到这，长公主心中一动，她立刻对左相道谢，表示如果这件事真的成了，那他就是酿善的大媒人。左相笑的直点头，喜上眉梢的样子让长公主的心又安定了几分，临走时，她让下人拿出一沓银票，隐秘的塞到了左相中，左相怀里揣着再当十年丞相也攒不出来的银两，出了长公主府，脚步一转，就往皇宫去了。

未时三刻，正是人们最昏昏欲睡的时刻，刚进皇宫的时候，树上有不少知了都在拼命的嘶叫，到了武英殿附近，叫声立刻就变少了，若是抬头往远处看，还能看到几个举着长杆的太监，正目光如炬的盯着树上，力图粘下所有胆大包天、想要扰动帝王清净的夏蝉。

半个时辰前，卫峋从文华殿回来，他陪江遂吃过午饭、又看着江遂喝过了药，两人了一会儿话，江遂要睡觉了，卫峋才回来办公，正是心神最集中的时候，左相出现了。

还是带着别人给的任务来的。

左相没有一点添油加醋，但也没有一点润色修饰，完完整整的把长公主在私底下跟他的话，又复述给了卫峋，听到那句“本宫都是为了摄政王好”时，卫峋的脸色达到了难看的顶峰。

而左相一副完全没察觉到的模样，还在不停的游皇帝，末了，他从怀里掏出长公主送他的那些银两，感慨道：“祝韶长公主当真是一个好母亲，为了女儿的幸福，不惜白白送出如此多的财物，来，酿善县主是独女，她的嫁妆，一定无比丰盛，若她真的嫁给了摄政王，那她一定会是整个卫朝最风光的一位王妃。”

完，左相垂下头，做足了恭敬的样子，须臾之后，他听到头顶传来卫峋气极反笑的声音。

“还真是朕的好姑母啊。”

不止想抢他的人，竟然还求他帮忙、把人抢走！

左相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缓了，殿内的其他人更不敢发出声音了，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陛下自己能冷静下来。然而他们只能失望了，因为卫峋越想越气，完全冷静不下来，很早之前，他想过要不要把酿善嫁到远处去，做地方大员的夫人、或者外族王的王后，但现在，他觉得酿善可以先放一放，要远嫁的话，还是应该让他的好姑母第一个上。

一把年纪，无所事事，觊觎他的心上人也就算了，竟然还看不起他的心上人！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她从骨子里轻视江遂，认为江遂是为皇族效忠的鹰犬，哪怕她对江遂用的都是敬称，可实际上，在她心里，江遂连她女儿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陛下！”

秦望山的一声惊呼，让众人抬起了头，左相错愕的看到，卫峋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正在渗出鲜红的血滴。秦望山慌慌张张的跑过去，想要让卫峋把张开，卫峋却不耐烦的把他推开，自己松开了，把被他捏碎的瓷片们扔了出去。

秦望山急的都不行了，卫峋却好似一点都不在意，他拿过秦望山递来的帕子，随擦了擦，把伤口处溢出来的血迹擦掉，然后对着左相露出了一个充满戾气的笑容。

“姑母处处为朕着想，朕怎么能辜负她的好意，”卫峋扔掉那个已经大片染血的帕子，他脸上的笑意还在，但眸中的温度却让人如坠冰窟，“朕会亲自替她选一个好夫婿的。”

这个她究竟指谁，左相不得而知，他呆愣的看着盛怒的皇帝，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惶恐的低下头，“陛下息怒。”

没听到卫峋话，他心领神会，更加卑微的弯下腰，“老臣告退。”

左相退出去了，秦望山愣了一会儿，想起卫峋上的伤还没包扎，他连忙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新的帕子，刚要把卫峋的左包起来，却见卫峋从沉浸的思绪里醒过神来，他嫌弃的看了一眼秦望山，然后站起身，“放回去，不用你。”

完，他举起那只受伤的，调整好表情，身残志坚的向文华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