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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文

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唐柚毫无防备地被傅晟压在身下，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她的眼神沉淀下来,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这才像你嘛,顾昱成,你又想做什么？”

傅晟定定看着她，半晌吐了口气,将人揽到身前抱住,下颌在她发上轻蹭,“不做什么,就想抱一抱你,好不好，让我抱一抱？”

他有多久没碰她了？

圣诞节前她的眼睛复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他身边逃开,后来为了让她卸下心防,给自己保留一个会,他答应不会像以前一样纠缠她。

不会像他们少年时，他还是顾昱成时,那样纠缠她。

他自认他做到了,后来的示好靠近，不是纠缠，是追求,以他傅晟的身份，可是唐柚并没有像他想像中好话，她保持着一个客气陌生的距离，牢牢恪守在线之外，并且不让他靠近。

从那时到现在,一个半月了。

无法接近她的痛苦，心里总有种担忧，她真的会舍他而去，害怕她真的不要他，这些压力俨然要将他压坏。

明知道现在不是靠近她的好时，很可能会吓到她，会将前期那一点点辛苦积攒下来的好感毁掉，可是，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

思念好痛苦。

他十六岁时喜欢上她，至此爱意无法得到宣泄，他只能把这份感情深埋心底，想她时写歌，想她时摸摸牙印，再想她时，飞来洛市，悄悄看一看她，便也觉得心是欢喜的。

可是大部分时候，更多的是一个人无法排解寂寞的痛苦。

别人的恋爱那么甜蜜，为什么他的爱恋那么痛苦？

“柚柚，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抱抱你，别拒绝我”男人充满压抑的呢喃，让唐柚眸光一颤。

明知道这样不妥，却无力推开他。

她想，一定是他的体温太高，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不知过了多久，颈侧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唐柚试着把他推开一些，看着他哪怕睡着却仍然紧皱的眉心半晌，幽幽叹了一声，将他的头扶高，枕到枕头上，自己向后退，就想起身。

没想到，腰间困着她的那只，像铁臂一样，牢牢锁住她不放，她要是想硬扯，他便环得更紧。

明明睡着了，身体却依然霸道地执行心中执念，他的本质，还是那个固执的顾昱成。

唐柚就这样僵着身子，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思绪乱飘。

傅晟再一次醒来，是清晨，他睁开眼睛，有一瞬间的迷糊，随即向旁边一扑，空的。

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的烧已经退了，上身虽然没穿衣服但是很干爽，显然有人帮他把汗擦去，脖子上的伤口也换过药了，他随意抓来一件衬衫穿上，走出客房，向传出细微声响的厨房走去。

大概是早上七八点钟，柔和的太阳光透过厨房明净的玻璃，染色般地洒在炉子前的女孩子身上。

这个房子买来后并没有仔细装修，当时想的是只做暂时落脚地方，是以厨房的装备，普通又简单，他住进来那么久，使用厨房的次数一只就能数得清。

然而现在，唐柚身上系着围裙，站在明火跳跃的炉子前，用勺子在一口他确定家里并没有的锅里轻搅，她安静温和地站着，连垂在肩膀上的发丝都散发着温柔的味道。

傅晟全身的燥乱在这一瞬间全数消失，他轻倚在门框，也不话，就这样默默看着她。

看她把粥勺起来端详，看她把炉子上的火熄灭，看她拿出碗盛出一碗粥，然后回身，看见他，脸上有一丝惊讶，眸光轻晃，“你醒了？”

傅晟弯着眼睛，他觉得，这样的画面他可以一辈子看不腻。

“嗯，醒了。”

唐柚把粥端到餐厅去，他去洗漱，然后两人坐在餐桌上吃早餐。

一顿简单的早餐，两人都吃得慢，却是各怀心事。

傅晟正在绞尽脑汁怎么留下她，见唐柚终于把碗放下，擦干净嘴角看着他，他知道这是有话有的意思，两口把粥喝完，放下碗。

“想什么？”

唐柚笑了一下。

自从唐柚眼睛复明之后，她对他总是避之不及，迫不得已见面也没什么好脸色，这般心平气和地对他微笑傅晟心里咯噔一声，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突然不想听了。

“咳，好像还有点不舒服，你把药放在哪里？”

唐柚嘴角微扬，走到客厅把药拿过来给他，也不坐了，就站在旁边看着他，轻声道：“傅晟，我想过了，我们不适合。”

傅晟猛地抬头。

唐柚很认真地看着他，慢慢将她想了一个晚上的想法出来。

“眼睛复明之后，我一直在回避你，回避我们这段感情，我以为这样做可以让彼此保持距离，恰恰相反，正是我的没清楚，让你一直抱着希望追着我。”

什么叫抱着希望追着她？

傅晟觉得他没听懂，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又快又猛，直接把身后的椅子掀倒，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给人几分压迫，唐柚却面不改色，依旧表情淡淡。

傅晟心口阵阵发凉。

“柚柚，不要这样，我知道以前错了，我已经改了，你看我现在不会强迫你，我可以像绍子勋一样温柔对你，我”他喉咙滚了滚，咽下苦涩，“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学，别、别了”

唐柚安静地看着他，连声线都是平静的，“不需要这样，你就是你，你做你自己，不用为我改变什么，因为”

“不！”

傅晟打断她，“我现在也是做我自己，我的改变，只是为了变得更好，并不只是迎合你，柚柚，我承认我以前不懂爱人，可是我会学习，这并不代表会失去自我，我只想成为一个更好的我，和你站在一起，对我来，这是人生完善的一步，不是单纯的曲逢迎合！”

唐柚默了半晌，茶色的眼眸微微弯了一下，“可能是吧，但是我想的是，不管你如何，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傅晟瞳孔猛缩，就见女孩子眼神虚晃了一下，她：“因为我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傅晟，可能对你来，你只是恶作剧，你只是不服气，你只是脾气差了一点，但是，你毁了我珍贵的东西，回忆、寄托、梦想，还有”

她哽咽了一下，“已经过去那么久，我其实已经放下，只是看到你，心里还是很难受。”

她着，嘴角勾起缥缥缈缈的弧度，“所以，你做什么都没用，傅晟，别在我身上花时间了，我感谢你在我失明时伸出援，感谢你对我家人的帮助，你前途大好，请去享受你的人生，我祝你前程似锦，至于我，就让我们保持着平行线的关系吧。”

平行线她想和他做平行线？

傅晟不甘地握紧拳头，明明昨晚的怀抱那么真实，她给予他的温柔那么真心，她明明也是在乎他的，为什么不能和他重新开始？

傅晟从餐厅追出来，喊住正在开门的女孩子。

“柚柚，如果我能把梦想还给你呢？”

唐柚疑惑地回头。

傅晟满脸倔强，这一刻的神态，和当年她断脚后来到她病床前的顾昱成一模一样。

当时他的是：“等我！等我！我不会让你走不了路，你能重新站起来！你也能重新跳舞！你等我！等我！”

少年激昂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然而事实是，她出国前，再也没有见到他一次。

傅晟一步步靠近，哑声道：“如果我能呢，柚柚，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会？”

唐柚听不懂他的话。

当时她从树上摔下来，左脚磕在石头上，当场粉碎性骨折，非常严重的伤，当时接诊她的是绍子勋的爸爸，市立医院的骨科主任医生，她永远记得他当时的诊断：

“这种伤，就算好了，骨头也会留下伤痕，不可能和原来一样，别跳舞，要是恢复不好，连走路都难”

她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深觉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个跛子，坐在病床上失魂落魄。

朱曼滢和谢秀珊暗自得意，假意来看她，却拐弯抹角讽刺，被来探望的绍子勋发现，直接把人赶走。

这段黯淡的时光里，除了绍子勋，就只有舅舅关心她。

谢力勤担心得不得了，却不知怎么安慰她，天天变着花样煮好吃的东西给她，眼看唐柚没有一点胃口，日渐消瘦，这个老实人最后急了，打电话给她姑姑唐韵琪，想问问国外有没有好医生。

唐韵琪一听唐柚出事，直接飞了回来，她也不怕谢力勤有意见，当着他的面问唐柚，和她出国怎样？换一个环境，她会帮她找好医生医脚。

唐柚抱着姑姑默默流泪，她想站起来，她还想跳舞，唐韵琪只能安慰她，一定会好的。

后面的事情变得顺理成彰，为了侄女的脚，谢力勤同意转移收养关系，他甚至还把唐柚父母的遗产列名目细细整理，将那些未被朱曼滢花掉的钱，全还给她。

因为这些事，朱曼滢还到医院来大闹了一场，什么养她花了钱，结果现在就想拍拍屁股潇洒走人？闹得唐柚彻底心凉。

她收了想留钱给他们的想法，只悄悄要了舅舅的帐号，准备以后直接将钱打到舅舅的帐号上。

和舅舅道别，和绍子勋道别，唐柚收拾心情，准备跟唐韵琪离开这个她生活了4年，记忆却不怎么美好的明州。

离开那天，很多同学来场送她，他们有些眼熟，有些陌生，但不妨碍他们给她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唐柚环视现场一圈，始终没见到顾昱成，她黯然地垂眼，被唐韵琪推进了安检区。

后来到了米国，姑姑找人托关系给她找了最好的医生，她的脚恢复情况良好，不止能走能跳，偶尔跳舞，也是可以的，只是当年绍子勋爸爸的话在她心里终是成了阴影，她总觉得自己的脚没好，觉得自己废了，渐渐地放弃了跳舞的念头。

如今，傅晟能把梦想还给她？他怎么还？

还一个她自己都已经放弃的梦想？

唐柚笑了起来，眼角的泪痣像在传递她欲哭无泪的心情一般。

“可以啊，如果你能做到的话，那你再来找我吧。”

唐柚走了。

傅晟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缓缓吐了口气。

“一言为定。”

唐柚原本打算在姑姑这里住多几天，可是一个星期后，她接到蒋导演的电话，对方首先肯定她剧本写得好，新编汇融进来的感情线也处理得非常好，只是有些细节、逻辑部分还需要再做处理。

原本她接这个项目回国，一方面是为了寻求突破，一方面更是为了杰瑞。

多年来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把唐韵琪家里的积蓄全掏空，她不希望有一天杰瑞遇上了有希望恢复身体的术会，却因为钱的原因止步，于是回国。

但是如今，杰瑞已经恢复健康，房子不必卖了，她可以一心一意去把这个剧本做好。

想清楚之后，她和唐韵琪谈了许久，然后收拾行李，提前回国。

回国后她联系了蒋导演，和工作人员去双星开会，确定了第二次修改方向，开始了第二次定稿工作。

与此同时，傅晟也回国了。

洪楷喆在场接到孑然一身的他，心翼翼地看他脸色，没想到傅晟神色温和，充满干劲，头头是道地安排工作，把接下来大半个月的行程全塞得满满的。

洪楷喆一边记一边问：“会不会太满？分一些到后面吧？”

傅晟拒绝，坐在商务车后座翻着原先的行程表，“不行，后面我有事，你忘了？”

不就是进组拍戏，蒋导演也没要求中途不可以出去拍个硬封啥的，洪楷喆就不懂了，为什么傅晟对这部电影这么看重，以前也不是没拍过戏，还是，他以后想往演员方向转？

傅晟沉默片刻，突然开声，“我之前没和你一件事。”

洪楷喆抬头。

傅晟：“这部戏不止是我投的，编剧是唐柚。”

洪楷喆：“你想捧她？”

傅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想追她，所以下个月开，你会在片场看见她。”

洪楷喆茫然，“电影编剧不跟组吧？”

确实不跟组，所以为了让她进组，他用了点段。

洪楷喆看着傅晟微带苦涩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你这又是何苦，强扭的瓜不甜，这样只会让她更反感。”

傅晟望着窗外，语气冷淡。

“我没有时间了，跟你坦白，是因为到时需要你帮忙。”

洪楷喆不解地看着他，就见傅晟按动，发送了文件给他，他点开一看，略略一扫里面的计划，后背汗毛竖起，难以置信喊道：

“你这是拿命去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