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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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叶知疏都知道自己是人族第一高手云清的徒弟。

而包括叶知疏在内的所有人也都知道, 他将很有可能是云清唯一的徒弟。因为在将他带回宗门之后, 云清仍旧是像以前一样，拒绝了所有前来拜师的人, 让大家以为她准备开始陆续收徒的想法都被否决了。

十年过去，叶知疏真的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师尊只会有他这一个弟子——不然，她为什么会默许大家喊他少宗主？

即使他嘴上不，他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可师尊，却收了一个和十年前的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师弟回来。

在救了那个男孩之后, 孙笑就立刻返程回到了天剑宗, 宣布自己收了第二个弟子，季泉。

季泉和叶知疏一样，家境富足, 却被歹人所害，全家上下皆被屠尽，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苗的时候, 正好被路过的孙笑救下，然后成为了她的弟子。

就像对待十年前的叶知疏一样，孙笑耐心地安慰照料季泉，替他疗伤，手把手教他修炼，甚至在季泉半夜被噩梦吓醒的时候还会抱着他哄他睡觉。

叶知疏简直嫉妒到想提剑回到宗门就杀了季泉, 可他又苦苦遏制着这个诱人的念头——他可以杀人，但绝不能杀季泉,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师尊有多护短。

游历的前四个月过得还算快，可后两个月用度日如年来形容都算是低估了。

叶知疏咬牙切齿地每天听着季泉的声音出现在他亲爱的师尊身边，听他讨好师尊，听他向师尊撒娇，听他理直气壮地要求师尊的抱抱，听师尊笑着应下他所有的请求，听宗门里其他人对他羡慕的恭维……

本来就不怎么稳的真元越发要暴动，叶知疏光是控制自己不走火入魔就已经用尽全力，最后还是没能撑到六个月，甚至五个月都还差一天，他就已经火急火燎地开始往天剑宗赶，日夜兼程，不过两天的光景就到了宗门。

守门的两队弟子看到他时表情都有些尴尬，但很快行礼，“少宗主！”

叶知疏冷着脸嗯了一声，直接御剑往孙笑的院落飞去，根本来不及多去在意宗门之中其他人的目光——哪怕这些人再觉得他已经不再被重视，可只要师尊还愿意对他笑一笑……

他还没想完，就已经到了孙笑房门口。

“知疏。”孙笑一点也不意外地朝他招了招手，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怎么提前回来了？”

叶知疏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他将飞剑收起，目光落在孙笑怀中粉雕玉琢的男孩身上，竭尽全力地挂起个笑容，“徒儿想师尊了。”

孙笑挥了挥手，“坐吧。”

而原本抱着孙笑脖子的季泉则是眨巴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知疏，见他入座，才笑嘻嘻地抬脸问孙笑，“这是谁？”

孙笑拍了拍男孩的背，“这是你师兄，还不问好？”

季泉却根本没有从孙笑怀里落地的意思，他就那么随意地转头对叶知疏笑了一下，喊道，“师兄好，我是师尊新收的弟子，我叫季泉。”

叶知疏深深地盯着季泉的表情，怎么看都觉得是人得志。

季泉转头，看似毫无心机地对孙笑道，“师尊，师兄怎么不理我呀？”

“师兄累了，你别闹他。”孙笑拍拍男孩的脑袋，忍住心里的笑意，不去看叶知疏复杂的表情，起身把季泉放到地上，“自己去修炼吧。”

季泉扭了扭屁股，表情不太乐意，“修炼这么无聊，我想师尊陪我话。”

“不准调皮，快去。”孙笑虽然嘴上斥责，语气里却带着笑意，显然并没有真的生气。

季泉吐了吐舌头，这才转身跑走了。

叶知疏目送他离去，算了算季泉来天剑宗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居然连体内的经脉都没通完毕，炼气期都算不上；再回想一下自己当年拚死拚活修炼，生怕进度满了就被师尊冷落，更加心里不平衡起来。

——而且，他那时候连师尊的脸都不敢看，更不要提被师尊抱着走来走去了！

“怎么了，这幅面孔？”孙笑柔声问少年，“在外面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叶知疏回过神来，立刻摇头，“没有。”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补充道，“就是觉得许久不见师尊，便擅自提前回来见您了。”

“你都十八了，别学泉撒娇。”孙笑忍俊不禁道，“没受伤就好，修炼如何了？”

“徒儿愚钝，没有长进。”叶知疏惭愧地低下了头，“让师尊失望了。”

“修真难免遇到瓶颈，没什么好沮丧的。”孙笑喝了口茶，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泉这孩子和你以前不同，总是无心修炼，你回来了也好，替我多管教管教他，别每天只想着玩。都入门一个月了，炼气都没完成，怠惰得可以。”

“……是。”叶知疏听孙笑这么着，却始终没察觉到她真的动怒，就知道季泉的贪玩成性完全就是孙笑有意惯出来的。

“对了，你看泉的模样，是不是和你时候很像？”孙笑还嫌火不够旺，又挑逗了叶知疏两句，“身世也和你相差不远，不过性格就南辕北辙了，你时候可没泉这么活泼爱撒娇。”

叶知疏紧了紧拳头，问道，“师尊喜欢爱撒娇的？”

“凡人不是有句话吗？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孙笑漫不经心地着，轻轻笑了一下，“没事，他贪玩就让他贪玩吧，不修炼也没什么，我没指望泉有什么大作为。”

叶知疏简直内心五味陈杂。他根本记不清后面和孙笑互相对话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心情沉重地告了别，想回房歇息一阵子，才走了没两步，就看见季泉又欢脱地跑回了孙笑屋里，接着，那里面就传出了季泉清脆的咯咯笑声。

凭什么不好好修炼的那个徒弟反而能得到更多宠爱？

这个问题在天剑宗之内也是众纷纭。

“季师弟性格活泼，嘴甜又会话，年纪还，宗主会多注意他，那也是人之常情嘛。”

“少宗主就省心多了，都不用宗主太多管教，已经是年轻一辈的楷模啦！”

这样的法听多了，叶知疏就越是憎恶季泉这个败类的存在。

孙笑让他去指点教导季泉的修炼进度，叶知疏认认真真地做了，但季泉根本就没集中心思，每天只顾着在偌大的天剑宗里疯跑疯玩，挖泥巴都好，反正就是不肯专心修炼。

叶知疏什么季泉都不听，但凡语气稍微重一点，季泉就立刻眼泪珠子辟里啪啦往下掉，二话不找孙笑哭诉。

这一来二去的次数多了，叶知疏居然被孙笑了，这就让他更委屈了，每次见到季泉恨不得扒了他的裤子按着屁股揍一顿再挂到广场上示众。

季泉虽然是个孩子，却也心知肚明自己的优势，知道叶知疏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一天天顽劣起来，修炼是寸步不动。

虽然修炼八成是废了，但挡不住季泉存在感太强，只要有他在场，孙笑的注意力几乎都是放在他身上，而且容忍度超乎寻常地高，好像无论季泉惹出什么麻烦她都不会生气似的。

被一而再再而三冷落在旁的叶知疏的怒火也一日复一日地累积起来，想发泄又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和通道，硬生生把自己又气得吐血了一次。

他这次真元暴走的时候孙笑和季泉正好都在一旁，几乎等于是凡胎肉体的季泉当场就被叶知疏失控的真元伤到，跟着吐了比他还大的一滩鲜血。

孙笑先是抢到叶知疏身边，替他稳住了体内真元。

叶知疏心头一暖，觉得自己总算还是被师尊所重视的……他这个想法都还没想完，就听见缓过来的季泉嘴巴一瘪，响亮地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师尊，泉肚子好痛，是不是要死了？”

孙笑明显面露犹豫，转头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季泉，又纠结地望望气息紊乱的叶知疏，一时之间有些决定不下。

好在发觉不对的宗门长老很快赶到，孙笑立刻让长老接替了自己的工作，转身几步把不依不饶的季泉抱起，飞快地离开了房间。

叶知疏的整颗心都冷了下去，他甚至没有余裕去整理疏导体内真元，而是听着二人离开，孙笑还在声安慰着哭泣不已的季泉。那么温柔……而那本该是专属于他的温柔。

察觉到叶知疏心不在焉，身旁长老叹了口气，“少宗主，你都洞虚境了，真元一暴走，是那个没有修为的季泉能承受得了的吗？光是空气里游离的这些，都能让他在床上躺好一阵子起不来了。宗主不将他赶紧带走，他还保得住命？”

这解释其实合情合理，但叶知疏根本不想听。他紧紧地闭上眼睛，拒绝了交流，专心地梳理起乱成一团的真元来。

——退一步来，季泉受不了他的真元，那就非得是师尊亲自把他带走吗？凭什么不能是长老把季泉拎走，然后师尊留下替他继续疗伤？

归根到底，不过是师尊更加宠爱季泉那个熊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