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万人之上0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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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吕布带着夭再次前往洛阳城。

经历那次失火事件之后，全城宵禁，连平日里疏于防范的上东门都被董卓换上了重兵把守, 这次不可能再大摇大摆地骑着赤兔进城。

在城外的树林里吕布就抱着人下马, 二人改为步行。沿着树林一路探，最终选了中东门。

站在城门边, 夭望望面前高耸的城墙, 再看看黑夜里面部轮廓依然很清晰的吕布, “这墙砌得连个缝都没有, 怎么翻过去？”

“谁要翻墙？”

吕布隐在阴影里的嘴角明显是在笑, 格外张扬，“你躲在这儿看着，一会儿见信号就过来。”

夭还没弄明白，就见他转过墙角贴着墙根朝中东门摸去，心里不由得好奇，也跟着贴在墙角偷眼朝男人离开的方向望去。

中东门此刻是紧闭着的，不过一侧角门却开着，有士兵把守。

吕布将自己藏匿在城墙的阴影里, 隔着角门大概十来步的距离停下, 忽地弯腰抓起一把地上的石子儿, 咻咻几声, 在了角门口守卫身上。

这几下只为了吸引注意，他并没有使多大力气。几个原本微微着瞌睡的守卫顿时大惊，纷纷出来四处张望。

吕布算准时机朝角门方向掠去, 却在守卫们跟前绕了个弯儿，遛狗似的就闪身朝夭相反的方向逃走。一群士兵只觉眼前一花，连影子都没看清，不过却不妨碍他们呼喊着就朝影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夭也被吕布露这一手给惊到了，心里吐槽，难道是跟金庸学了凌波微步？而且这些当兵的也太没脑子了吧，人家一遛，他们还真跟狗似的一个不剩全追出去了。

正想着忽觉城门前黑影一闪，明明朝对面消失了的吕布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他先是在角门附近确认没有其余守卫，然后朝夭的方向又是咻地砸过来一颗石子，准确地在夭脚边的石头上擦出一星火花。

夭嘴角抽搐，这人真会耍酷！

脚下却不停，快速朝角门跑去。等守门的士兵们发现追了半天连个影子也没有，再回到城门的时候，吕布已经带着夭摸进了刘协的寝宫。

二人在主殿外面的花园里等候时机，观察了一会儿夭发现刘协寝殿外面的并不是一直有守卫，而是有三队士兵轮流巡岗，每次巡过一轮都会有一段真空期，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段。

“你自己进去？”

吕布守在外面望风自然比跟着进去保险，但又有些隐隐的担心，虽这女人刘协跟刘辩关系不错，但她只是刘辩曾经的王妃而已，万一那个皇帝不买账……

“能有什么问题，放心！”

夭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还想进去暴力威胁么？那不就跟董卓一个德行，皇帝那性格只会在心里默默记恨明面上不搭理你。

吕布被她那娇俏的瞪视看得身子轻颤，竟然有些酥|麻，不禁在心里大呼妖孽。

“遇事高呼即可。” 最终他还是点了头。

“知道奉先忧心于我……” 夭朝她勾唇一笑，“守卫走了，就是现在，我很快出来！” 完猫着腰窜出花丛，在殿门边左右看看，心的推开个缝隙挤了进去。

刘协现在才九岁，并没有娶妻，现在这个时候宫女太监应该都在偏殿休息，寝殿里面不出意外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果然，寝殿内没有点灯，从窗棂透进来的月光将近处的地板照成银灰色，殿中央的矮屏风后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夭一步步接近，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绕过屏风，床榻很是宽大，但只有其中一角的锦被凸起个包，夭蓦地放松，同时在脑中召唤不死，用了一颗“变身”丸。

这种药丸持续时间很短，她必须速战速决。

刘协从记事起就一直限于权利斗争的漩涡之中，非常没有安全感，睡觉的时候喜欢把自己蜷成一团整个用被子蒙住。

现在他年纪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也是可怜。

夭坐在榻边，伸手将锦被揭开一角，刘协毛绒绒的脑袋露出来，仔细看他眼角还有湿痕，这是做什么难过的梦了？

这时倒不是为了演戏，夭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怜惜地为他拭去泪痕，手指还没收回，睡梦中的人陡然惊醒。

豹子似的眼睛蓦地睁开，却没有夭意料中的惊恐或是大喊大叫。

“皇、皇兄？！”

刘协先是有些难以置信，随即表情又释然，维持着侧蜷的姿势不动，“怎么回来了？”还带着奶气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话音刚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撑起身子猛地抓住夭的手。

他双眼瞪大，急切询问，“难道皇兄明晚不来了？！”

夭被刘协一连串精彩表情和话里的内容给震懵了，什么情况？

不等夭反应过来，刘协突然整个人扑上来挂在她脖子上，脸埋在她衣领里将人死死抱紧，“皇兄别走，不要丢下协。”

男孩儿带着软糯的鼻音，低低哀求，夭觉得脖子上湿热一片，屁孩儿哭鼻子了。

她朝房梁翻了个白眼，幸好出门前裹了胸，不然变身丸只是幻术又不是真的把她变成了刘辩的身体，被笑皇帝一抱抱出两块绵软馒头还得了……

刘协应该是做梦了，梦里见到了相依为命的兄长。

夭心里微微酸涩，将刘协抱紧，出声安慰，“协别怕，皇兄不走。”

大概是刘辩从没有在梦中回应过自己，刘协听到夭经过幻术还原出的声音，感觉到背上的安抚，哭声戛然而止，随即意识到这不是梦。

“皇兄？”

刘协这回是不可思议，从夭怀中起来，怔怔地望着她，口中几乎是呢喃出声，“他们皇兄死了。”

夭顿时微微心痛，拉着刘协的手，“协乖，皇兄没死，是董卓想杀我，被我逃掉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刘协再确定不过，面上迅速闪过欣喜，但立刻又变成阴狠，咬牙切齿地磨出两个字，“董贼！”

夭被刘协变脸的功夫给吓到，屁孩儿哭闹傻笑都可以，这么狠毒的表情是要闹哪样？

眉头不禁皱起，这样的孩儿，看来以后是不能放在身边的。

刘协察觉到夭瞬间的不悦，脸上的表情立刻又换回欣喜，“皇兄冒着风险深夜前来，是专门来看协的？”

呃，算是吧，夭讪讪地想。

不过还要顺便办点事， “协，皇兄需要你帮个忙。”

到正事，夭不把刘协当孩子，这个九岁的皇帝可比他那个懦弱的皇兄聪明多了，当即将现在的情况以及自己跟吕布的计划简单交代清楚。

“能不能顺利杀了董卓夺回朝政大权，关键就在协的诏书。”

刘协安静地听夭完，一张脸露出大人般沉静的神色。

“诏书我现在就可以写，可是皇兄知道的，玉玺我登基就没有见到过……”

夭心想，你当然没见过，嘴里却立即接道：“没关系，有你的手印即可。”

刘协闻言立即翻身起来，只穿着亵衣就在书案上铺开天子诏书专用的棉帛，抬眼看了看跟着过来的夭。夭以为是屁孩儿不会写向自己求助，心里不禁一颤。

看她干什么？她也不会啊！

古代的诏书用文言不，还有格式措辞行文的各种严苛规定，她就算脑中有史书，但史料里面也没写当初王允从刘协那里拿到的天子诏到底写了什么呀！

谁知刘协也就是看她一眼，仿佛下一秒就能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而事实也是如此，夭心里面下巴已经掉到地上，只见刘协提笔蘸墨，略微沉吟片刻就开始在白色棉帛上笔走龙蛇。

纤细却有力的手腕从白色丝质亵衣袖口露出，整个人神态又是一变，一种与年岁无关的帝王之势浑然天成。

夭偏头量，嘴唇随着刘协的笔迹开合，心下感慨，真是好字好文，原来刘协竟然也是个藏得颇深的高人，这才九岁，大了还得了！

此时再看他，夭就有些纠结，这样的帝王之才，对她来就是不得不除的绊脚石。

没花多少功夫，刘协就收了笔，取过朱砂，在棉帛上印下手印。

“皇兄，这样可好？”

“很好！协太厉害了！”

夭迅速回神，发自内心的赞叹让刘协本就微微上挑的眼尾更加飞扬，哪还有之前抱着他哭鼻子时的孩子模样。

刘协静静地看着夭翻来覆去地拿着诏书看，突然想到什么，“皇兄何时跟吕布认识的？”

“……”

这一句问得猝不及防，夭借着放下手中诏书的动作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吕将军忠心汉室，一直在董贼面前藏拙假意迎合，早在执金吾丁原死后就暗中与我相见……”

刘协眼睛眯了眯，不知道对这话信了多少。

“放心，吕布值得信赖。” 夭深感这个孩儿比大人还不好对付，但却不敢再耽搁时间，“诏书须尽快送走，协在宫中一切心！”

“皇兄此行可是危险？既然吕布值得信赖，都交给他又何妨？皇兄不若就藏在永乐宫……”

刘协却拉着她不让人走，但话未完就被夭断，“不行，董卓在宫里到处都是眼线，万一暴露了反而连累你我。再吕将军为你我在外面出生入死，皇兄怎能袖手旁观！”

夭得大义凛然，心头狂汗，感觉药力已经开始绷不住，声音都有些失真。

幸好刘协只以为是她情绪激动，嘴巴抿了抿，最终点点头。

夭刚松了口气，像是附和似的，吕布在外面同时吹响口哨，类似夜莺鸣叫声，是在催她！

时机正好，夭三两下卷起已经干透的诏书收进怀里，将刘协拉着让他坐回床榻上，“这几天你自己一定心，等着皇兄！”

完转身就走，而刘协看不到，她转身的瞬间药效全失，梳着男士发髻的那张脸又变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哪里是他那短命皇兄。

吕布的信号发出来的时候正好是门口巡岗的空隙，夭飞速回到之前藏身的花丛中，一低头就对上了吕布眼底不太明显的担忧。

“这么久！” 要不是知道里面是个九岁的孩子，吕布肯定早就冲进去了。

“现写诏书，自然需要些功夫。”

夭声音显出放松的愉悦，事情自然是办成了的意思。

东西拿到人也平安出来，吕布终于放下心，带着夭一路躲开守卫出了皇宫，正好赶上寅时城门开启，这一次夜探深宫无惊无险。

天一亮，吕布刚把夭送回军营眼都未合就立刻换上行头返回洛阳城参加朝会。

果然，经过了前一日的血腥警示，董卓再次提出迁都计划时，大臣们都老实下来，个个敢怒不敢言。

最终董相国拍板，定在二月初一天子领朝廷先行西迁，自己暂留洛阳抵御诸侯联军。此时已经是月中，只有短短十数日的时间做迁都准备，洛阳上至天子，下至平头百姓无一例外地忙碌起来。

迁都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原本正在唱着合纵连横政治博弈大戏的各路诸侯终于意识到再不快点董卓就要带着天子跑路了，于是大家一人让一步商量着推举出“家世最好”的袁家人坐上联军盟主的位置。

当时十几路诸侯里，官位最大的是后将军袁术，他跟袁绍都是来自四代出了三个“三公”的世家名门，奈何在渤海挂着太守职位的袁绍辈分上是袁术堂兄，加上人也长得英伟不凡，比袁术在群雄里面人缘更好，于是袁绍领了盟主的位子。

其余各地太守州牧刺史吆喝声大，但真正下了狠心要跟着袁绍这场仗的不多。

大家都着渔翁得利的如意算盘。

不过当时陈留太守张邈手下的骁骑校尉曹操却是定主意要借着这趟浑水“发家致富”，上窜下跳无比积极，跟周围消极怠工的人一对比，竟然让他坐上了联军二把手，领了代理奋武将军之职。

要知道浑水摸鱼之前，曹操的官位其实就跟吕布帐下的高顺平级，在这种特殊关头直接就跃了龙门变成了大将军。

董卓在外的探子很快将联军的最新情报送回，不过送到董卓手里的那份已经被蹲守在驿道上几天的高顺给掉了包。

所以收到消息之后董卓大怒，连夜召集手下武将在他霸占的显阳苑里密谋对策。

收到急招的时候吕布跟夭相视一笑，知道董卓已经上钩，等会儿就看吕布怎么推掉这次“迎击伐董大军”的任务。

高顺调包的密报除了实际的联军将领信息，还在末尾添了一笔，谎称联军第一路人马正由曹操率领，急行军接近洛阳，为的就是要董卓个措手不及。

他们的目的是让李傕郭汜领兵出洛阳，将董卓的凉州军支走。

“若是顺利最好，但奉先历来是董卓手下最勇武之大将，如果他执意要你出兵，不要过多推辞以免惹他怀疑。记住我们还有应急之策！”

夭一路把送吕布送到营口。

吕布飞身跨上赤兔，挺直腰背回头朝她深深看了一眼，“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