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万人之上0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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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看看手边蒙着白布的废帝, 心里半点没有姑娘家骤然对着一个死人应有的恐惧。她眼睛眯起，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李代桃僵。

最让人头疼的还是，现在这颗桃是个被废弃的棋子……

刚刚内心的兴奋骤然被泼一盆冷水, 这个任务其实很难啊！好在现在知道这是属于“天下男人为卿狂”的苏爽世界, 主角光环八成开得很足，夭暂时还能保持淡定。

唐姬最后的记忆里是刘辩被董卓派来的郎中令李儒捏着腮帮子强行灌下一杯毒酒, 离开前还跟守在外面的侍卫吩咐把人守好, 他要去请相国前来。

相国的就是董卓, 当时董贼手里捏着献帝刘协, 不要脸地自封为相。

董卓那个疑心颇重的老奸贼不亲眼见到尸首是不会放心的。也只有亲眼确认之后才能收敛尸身地将废帝“暴毙”的消息散出去。

唐姬当时是着殉情的主意, 殿内侍婢都被她发走，现在只有殿外还守着李儒留下的侍卫。

眼前夭面对的难题是，董卓要亲自来看“他”死了没有，就算她找个地方躲起来避过董卓的斩草除根，也算是彻底失去了代替刘辩的机会。

因为董卓手里有废帝尸首，就是坐实了刘辩已死的事实，以后没有半点翻盘的余地。

必须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永绝后顾之忧, 同时还要让董卓真的以为刘辩死了, 不然就算蒙蔽过去逃出永安宫, 整个洛阳里里外外都是董卓的人, 那才是插翅难逃。

夭眼睫抬起，看着灯座上的火光出神，除非——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灰烬。

她眼中陡然焕发神采。

立即起身从寝殿里翻出一身刘辩的衣服, 先换上了男子的亵裤里衣又套上中衣，直接绑了腰带把外袍包在怀里。

接着又把头发散重新绑了个汉朝男子常见的单髻，自己身上原先属于唐姬的衣物首饰钗环统统往少年身上丢。她的目的就是到最后要让董卓找到属于刘辩和唐姬夫妻二人的遗物。

紧接着又到处翻找，把殿内箱笼壁龛里所有易燃的绢布竹简一类的都找来，堆在了尸身周围。

一番搜寻之下，甚至还在书案边的木匣子里找到了那个时候也不过才问世几十年的蔡侯纸，刘辩一个废帝的宫殿里能找到这种珍贵的东西还真是难得。

最后，她朝着殿内角落里立着的可挪动的青铜宫灯走去。

哈，果然有！

夭兴奋地开铜质灯座，里面除了正燃烧着的，底部托盘上还有备用的油脂。

这种“常识”只是对在宫里干活的宫人而言，唐姬出身贵族，是锦衣玉食五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知道宫灯里面的关窍，夭真是感激脑子里被系统灌输的史料！

要知道那汉代青铜器里最有名的考古发现之一就是大名鼎鼎的长信宫灯。

永安宫虽然是冷宫，宫灯也没有长信宫灯那么精巧讲究，但构造都是大同异。

她迅速将殿内能找到的油脂全都集中起来散到床榻周围。

在最终点火前又在殿内挑了些值钱又轻便的东西塞进袖子和腰带间，脑中最后回忆了一遍史料中对洛阳大宫殿的记载。

夭深吸一口气，将一叠蔡侯纸卷在一起抹了油脂探向宫灯的火苗。

看着手中的纸缓缓燃成一簇火炬，她耐心地把床榻周围的易燃物点出火星燎原。

大殿里火光渐明，顺着夭故意有规律抛洒的油脂迅速将床榻变成一片火海，又顺着烧到了旁边帷幔，顿时浓烟四起。

夭将手里刚刚准备好的用茶水浸湿的方巾围在面上，眼底映着橙红火光，完全看不出陷身火海的半点慌乱，等确定那位可怜的少年废帝已经被大火完全吞噬才动作迅速地转身。

先前布置火场的时候她就确认过，汉朝的宫殿房顶偏低，立柱不高，梁上结构复杂，借着殿内摆设的矮柜很容易就能攀爬上去隐匿身形。

虽然这副身体娇，但好在少女身骨柔韧，借着她上辈子长期健身和户外攀岩的经验，没试几下就踩着矮柜顺着殿门边的一个立柱爬上了房梁，将身子隐藏在殿门正上方的阴影里。

殿内，火焰在油脂的助燃下越窜越高，很快偌大的空间就被浓烟完全笼罩，火光越来越亮，门口的守卫终于发现不对，推门进来。

“火！着火啦！”

虽然里面躺着的是个死人和一个将死的王妃，但郎中令吩咐过，这具尸体对相国很重要，一干守卫顿时惊慌，有急过头直接想要冲上去扑火的，也有机灵点转身要去取水的，当然也有立即跑开去传信的。

夭冷冷盯着下面，蹲在梁上纹丝不动。

虽然身在高处正是浓烟侵袭最甚最难忍受的地方，但她必须等待时机。

殿内大火已经将房体点燃，接连进来救火的人意识到为时已晚，已经没得救了，再逗留下去，救火的人都得折在这里，纷纷开始朝外撤退。

最后一个人在浓烟中跨出殿门的瞬间，夭憋尽胸中最后一口气，翻身抱着立柱滑了下去，正好借着浓烟与夜色的掩护混入四处逃窜的救火队伍。

因为她此时只着白色中衣，被烟熏得浑身上下乌漆麻黑，加上所有人先入为主的认为大殿里的人已经被烧死了，从出殿门到远离人群只不过几分钟的事情，救火的侍卫无暇他顾，竟然没有人注意到她。

夭伏在永乐宫一处围栏的阴影里把深色的外袍穿上身，然后默默辨认方向，她要去的谷门在西北边，万一走错了再想要绕回去风险太大，可惜现在天色正黑，全凭继承过来的记忆和史料着实艰难。

要史料记载也不可能那么详尽，此时就算清楚宫室分布走向也很难准确地找到逃出皇宫的那一条路，万一一个不心选择了董卓进来的路线那就糟糕了。

让她知道要朝北走是因为历史上的一段记载。

永乐宫北边的邙山有一段轶事。就在距离此时的几个月前，刘辩还是皇帝的时候遇到外戚宦官之争，他跟弟弟刘协被几个常侍挟持就是谷门逃走连夜翻过北邙山出了平津。

后来当然是被护驾而来董刺史找来“迎接回宫”。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芒” 就是民间对刘辩跟刘协这两个末代皇帝夹着尾巴逃跑的嘲讽。

而现在，想要逃出洛阳，那也许是唯一的生路。

至于出了洛阳城要去哪里？

夭此时倒是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不到一年前才杀了老东家丁原新投董卓，后来传中为了女人跟董卓翻脸的吕布吕奉先。

此时吕布刚刚跟着董卓来洛阳将大将军何进，也就是刘辩那倒霉大舅的势力一锅端了。

但因为他才新到董卓麾下，除了被认做义子，其实跟董卓手下的凉州军旧部并不和睦，这会儿他收拢了原来丁原的并州军，被排挤驻扎在洛阳城外。

东汉末年这个时候还是各州牧刺史蠢蠢欲动准备争抢地盘的绝佳时机，魏蜀吴三足鼎立都是后话，夭当然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才一统天下，等不了也太难，唯有在混乱伊始，才能浑水摸鱼。

要当皇帝，在这个尊崇正统的时代，无外乎两件事——天授君权和绝对武力。

她现在要用刘辩的身份，就占了正统。

要武力的话，三国武将众多，可选范围很广，但现在这个年份，后来好多名人要么还没出生要么就还是黄口儿，眼下就近就有后世公认的三国第一武将吕布，当然要尝试接近看看。

虽然历史上距离现在还有不到八年吕布就要兵败下邳，被刘备撺掇着曹操斩首于白门楼。但如果有了她这个“智囊”，有勇有谋有身份，还怕不能成事？

就在夭脑中飞快盘算着的时候，一队行色匆忙的车马队伍竟然直接开了过来，她立即往阴影里又缩了缩脑袋。

擦身而过之时夜风吹过，车帘一角微微掀起，从夭藏身的角度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个面容肃穆的中年男子。

董卓！

唐姬记忆中的董相国估计是她和刘辩夫妻俩一辈子的噩梦，遗留给夭的也只剩下些凶神恶煞的印象，没曾想真人竟然跟历史上描述或是影视作品中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老头儿形象大相径庭。

论年纪，确实是老头儿，但看起来一点不显老，但那面相着实不是良善之人。

夭心鼓如雷，好险，再晚一点就真的要跟刘辩一起共赴黄泉了。

不过惊吓归惊吓，脑子不能停摆。

历史记载董卓此时还未堂而皇之地住进皇宫，而是霸占了在洛阳城南郊的皇室别苑，显阳苑。他这大张旗鼓的肯定不会从南宫穿，需要从外城绕，那么他刚才过来的方向就是上东门了。

好家伙，夭心道天助我也，上东门在东南边，差点就要走反。

她一直等董卓的人马消失在视线里才从围栏下站起来，可正要翻过栏杆掉头朝西北面走就又听远远传来马蹄声。

嘿，除了董卓还有谁胆敢大晚上的在宫里骑马？

那马蹄声接近的速度奇快，夭本想趁对方还远着的时候迅速离开那里，谁知不过一个转念的功夫已经能够依稀看清剽马疾驰下在夜色里翻飞的黑色衣袂。

这个时候再出去很有可能被对方发现，夭乌龟似的，缩头的功夫竟也是奇快，又巧妙地利用光影将自己隐藏起来。

那马儿离宫殿越来越近，驭马之人终于微微勒动缰绳让速度稍降了下来。

夭这才借着月光发现，之前远远见着的黑色骏马其实并非黑色，而是一身火红！

“色赤如炭火，奔腾如玉兔”。

脑中瞬间闪过史书上对三国第一武将吕布坐骑赤兔胭脂马的描述，难道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马背上的就是吕奉先？！

他此时驻扎在城外，出现在洛阳并不奇怪。但是这大晚上的在皇族冷宫纵马，还跟董卓一前一后，就有点奇怪了。

夭兀自摇头，应该不是。

一个晃神，连人带马已经越过她朝失火的偏殿方向奔去。有点可惜，没能看清楚骑着“疑似赤兔”的男人到底什么长相。

正当她再次起身想要离开之时，突然一声嘹亮的马嘶仿佛直接响在耳边，上天好似听到了她方才心中叹息为了弥补遗憾似的——

明明已经过去的男人竟然又掉头回来了！

他是发现了躲在暗处的自己？

夭抬眼望去，这次月光倾泻的角度刚刚好，头束金冠一身黑衣的男人笔直修长的双腿紧紧夹着马腹，粗犷的脸部轮廓被高挺微勾的鼻梁撑得格外立体。

他薄唇如刀，目光如鹰如隼，转瞬间已经策马奔至近前，将躲在阴影里的夭牢牢锁定。

男人伟岸英武，气场太过强大，夭就像被他的视线钉住了似的，愣在原地足足三秒。

三秒之后，所有脑细胞都写满了惊恐，对方身份不明是敌是友未知，来不及为夜遇汉末超级大帅哥而兴奋，目光交汇的刹那，夭的本能反应是拔腿就跑！

大概是她见了鬼似的反应激怒了马上男人，他脚下一催，神驹又是仰头嘶鸣，风驰电掣地朝夭逃窜的方向追去。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夭先天不足唯有靠后天弥补，专门挑马匹不易奔跑的地形，一路弯弯绕绕竟也跑出去几十米。

不过，在这个男人面前，夭显然不够看，也只能当个秋后的蚂蚱。

背后疾风袭来，她来不及回头就感觉腰间陡然一紧，低头就见一条强壮有力的手臂环过腰身，只是须臾间自己整个人已经腾空。

月光下，身形矫健的男人单手控马，腰身斜斜挂出来，就着奔马疾空闪电之势，铁钳似的胳膊一圈一收，略使巧劲儿就将人带上了马。

天旋地转之后，夭发现自己背向前、面向男人坐上了马，正以一个极度鸟依人的姿势安稳地落入了男人火热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