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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路紧绷了一天,猝不及防被久违的头疼袭击,又置身于令他心安的气息之中,一时间放松下来,神志着实不太清晰。直到周浦深又叫了他一声,岑路这才意识到人来了。
男人丝毫没有丢丑的意识,应该从到大恃才傲物的岑公子就不知道丢人两个字该怎么写,才高自然无谓难现理想,爱人别离追回就行,哪怕是走大道宽阔上被鸟屎淋了一头,岑路也觉得那是佛头着粪,反正臭的也不是自己。
人这一辈子,羞愧大多来自于难以启齿的愿望,与外界强加的枷锁。
而岑路不同,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欲望这种东西,直面就好,无关他人评判。
因而,他不能原谅逃避现实的周浦深。
因而此刻,直面愿望的岑教授很是诚实地扑向了那股子朝思暮想的气息,密密实实地撞进了周浦深怀里,饶是后者身怀宽厚马步稳实也被他撞了个趔趄,怀里抱着个男人朝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怀里的人跟只摸顺了毛的狐狸似的蹭他:“深……”
周浦深受宠若惊,他心翼翼地将那具体温稍高的躯体笼在两臂之间,带着他在褥子上坐下来,岑路更深更结实地朝他胸膛的深处靠过去,将脸整个埋在那股子熟悉的气味里。
对了,对了,总算是对了。
没有他,就好像一切都是错的。
岑路不敢去想,他在医院的那张床上躺了到底有多久,更不敢想,他睁眼闭眼都是周浦深的那段日子,幼年时天使般的男孩,时候澄澈倔强的少年,长大后害羞木讷的青年。
什么都是假的,记忆,人格,理想,他不知道他若是连周浦深都失去了,他还剩下什么。
父亲死后的人生就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死路,周浦深是他在地狱里行走时偶尔出现的月亮。
他伸手去想要抓住他们,激烈的挣扎扯断了输液的管子,冰凉的药液流淌在他的手臂上,冻得他一个激灵,生生将他的绮梦碎。
听护他的护士以为他睡着了,岑路听见了他们半夜间的窃窃私语,那像是叹息,又像是诅咒:
“参加过‘涅槃’计划的,这怕是最后一根独苗。”
他的运气太差,他不知道在将这具残躯献给责任之后,他还能剩下几缕魂魄留给周浦深。
岑路贴在对方胸口的手紧紧捏起,像是生怕他就此消失似地揪住了他的衣襟,男人的理智如他所愿地涣散了,他不管不顾地埋头哽咽:“周浦深,我想你。”
你知不知道,我想你啊。
周浦深的心脏疼得像是裂开了,岑路在他的心上种下了一棵树苗,他任由自己的狼子野心浇灌着那棵树苗,不知不觉之间那棵树已经在他的心上生出了四通八达的根系,岑路的眼泪像是扯着那些根的手,痛得他快要受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周浦深语无伦次道,可无论他如何收紧手臂也不能阻止湿意在胸口蔓延。
对不起……对不起……抛下了你。
“我向你保证……向你保证……”周浦深想起了接下来要的话,后面的字句突然就不出口了。
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
他能向岑路保证什么呢。
“哥哥。”等到怀里人颤抖的背脊终于平静了一些,周浦深还是开口了。
岑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眼睛周围的一圈皮肤哭红了,脸色苍白如纸。只是他的神色却是平静的,男人伸手将周浦深的胸膛推开了一些,声音沙哑地:“什么。”
周浦深不敢看他的眼睛,略微撇开了头:“哥哥,你的研究任务……怎么样了。”
岑路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站起了身子,嘴唇似乎在颤抖,那瘦弱的身影歪歪斜斜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他朝后退了两步,拉出了床下他带来的那个公文包,“啪嗒”一声解开了搭扣,将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头朝下反转过来。
若是孟看松在场,他大概终于能明白岑教授为什么找他借衣服穿了。
偌大一个公文包,里头洋洋洒洒的钞票和金条像瀑布似地被人倒出来,铺了一床,之中还有两本刺眼的亮黄色护照。
周浦深透过那片雪花般的绿钞,悲哀地看向岑路。
岑路对待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木然地转身,拉开了床头的抽屉,一沓雪白的稿纸反面朝上,他将他们全部淘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扬在了空中。
纸片像是雪花般地飘落下来,就像他们初诉衷肠之后,看的那场雪。
那时候,岑路过要带他走。
“周浦深,”岑路在寂静的夜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从前要带你走,现在依然有效。”
“我来找你之前,做了两件事情。”
“一是处理了我名下的不动产,取出了我所有的储蓄,这些钱虽然不多,”岑路掀了掀长长的睫羽,“但足够让你……让我们两个重新开始。二是做了这两本假证件。”他从一片狼藉之间捡起那两本护照珍惜地掸了掸,“你想不想跟我做闲云野鹤?无论你想隐于林隐于市都好,我陪着你。”到最后,岑路的语气已经近乎恳求。
周浦深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莫了才道出一句:“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岑路苦笑道:“我这是在邀请你私奔,你看不出来吗?”
周浦深突然就失控了,男人像是条压抑已久的公狼,以及其恐怖的力量将那人压倒在了一堆白花花的纸张间,他束住那双细瘦的手腕,呼吸离他的唇就只有一寸的距离:
“私奔之后呢,你想我怎么做,嗯?”
岑路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过是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周浦深侧头就舔上了他的耳廓,柔软的舌尖灵巧地勾勒着耳软骨的形状,湿润的触感让岑路的双手双脚都蜷缩了起来:“别……”
周浦深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耳朵是岑路的敏感部位,平时他受不了他也就放过了他,可今日却变本加厉地刺激,他在唇舌蠕动间带着股狠劲儿问他:“私奔之后,我就天天这样对你,让你再也出不了门,行不行?”
是你自己招惹上的疯子。
岑路却不肯,伸手将对方的脑袋扳正,对着那张形状饱满的唇就亲了上去,他在周浦深之前没有任何接吻的经验,可遇上了这个人就像是无师自通一般,知道该如何占有对方的每一寸城池,知道要如何让他在无休无止的欲望之中更上一层楼。
“你曾经给过我两个选择,我现在也给你两个。”岑路在亲吻的间隙里喘着气对他,“地上是破译结果,床上是我们的未来,你选一个。”
他觉得自己像是赌红了眼睛的狂徒,不管不顾地将所有的砝码压在了桌上,不过是赌周浦深爱他。
周浦深却已经放开了他的双手,岑路被他压在营房劣质的玻璃上,微微仰头就能看见男人锋利如刀的下颌线,再往上便是玻璃中映出的一轮满月。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远离了自己情动的身体,蹲下/身子,及其珍惜地将地上的稿纸,一一捡起。
体内涌动的**突然间就冷了下去。
按周浦深一贯地严肃老实,岑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玩这欲扬先抑的把戏。
原来如此。
岑路突然想要放声大笑。
俗话人死要脸树死要皮,他岑路虽然脸皮厚重,可放**段向个男人求欢那也是一等一犯贱的了。
现在还被人拒绝了。
周浦深对待他的情意,原来也不过如此。
空气突然灼热了起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是一片火海。佛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态,爱别离他追回就好,怨憎会五阴炽他不曾经历,想不到到头来还是躲不过求不得。
岑路踉踉跄跄地转身想逃,他只觉得与周浦深同在一个空间之内都让他难以忍受。
他的脚步却被身后男人沉静的声音断了:
“哥哥,上次你没有选我的,这一次,我也不选你的。”周浦深的黑眸中蕴着世间最温柔的情意,他盯着那个背影:
“我这一次,也选三。我想负责任,也想要你的未来。”
作者有话:
下一章回梁浅那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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