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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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谁呀？”我把喝干的杯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按今天算，从你爸你妈这里论，你得管我叫阿姨，刚才你就没叫人，我没稀罕跟你一般见识，你自己又过来找我话了。原来你认识我呀？什么时候认识的？有三四年了吧？我教过你英语对不对？那你得叫我一声姐姐呀。你在美国怎么念的书？怎么学得好？你被抓去做实验了？你被辐射了吗？大脑褶皱都抹平了吗？起码的礼貌都没了，跟我翘着下巴话，评论我的朋友，养了什么鸟呀，猫呀的，带我去看，轮得着你吗？！不是，怎么着你们家能有多大，比上海动物园藏量还大吗？你跟我在这里显摆什么呀？”

徐冬冬被我这一番话又给蒙了，那张年轻的脸上在片刻之间又重现了他时候被我修理之后的表情：张口结舌的，难以置信的，想要反驳可是词汇量和语速都完全跟不上的，那个反正是吃了瘪的模样还真是让我受用… …

我还没完呢，我还因为他把欧先生叫作我的“老男朋友”而耿耿于怀：“你年纪，但是千万别把这个当做资本别人老。我也比你老，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很会话很有礼貌，至少不会给人把柄，被损成这样。你看到欧先生了，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了不起的人物了。你呢，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看呀，哼，好

不到哪里去… …”

我完转身就走，徐冬冬忽然上来把我胳膊拽住了，到底是孩儿，刚才还轻佻地跟我摆造型，演戏，现在气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你给我等会儿… …”

“你把手给我松开。”

我话音没落，他马上就松手了——就是欠收拾。

“你，你谁好不到哪里去呢？”

“我要是别人，你干嘛过来认领呀？”我，“我就你呢。”我看着徐冬冬，他咬牙切齿地，忽然让我想起来四年前那件事，他把我那前任渣男友韩冰开瓢的事情，我也想起来他在电话里面跟我辩论值不值得的事情，的时候他可没有现在那么漂亮，但是贱萌贱萌的，多好呀，我心里面有点软，语气也和缓了，“冬冬呀，我想跟你好好话来着，但是咱们好好话之前，先得弄明白对面的人是谁，要是我从前的学生，那咱们可以好好聊聊。要是个耀武扬威的大少爷，那对不起，我没那个时间！”

“我也想跟你好好话来着，”徐冬冬看着我，“但是我没想到几年之后，你居然挎着一个老头子。你可真没品。”

他“老头子”。

他欧锦江“老头子”。

他我的欧先生是“老头子”。

我冷笑了一下。我还能跟这位什么呢？一个侍者在我们跟前经过，我拿过来一杯酒全泼在徐冬冬脸上。

然后我就去找欧锦江了。

我并没有因为泼了徐冬冬一

头的酒就从徐氏的家宴上提前离开，相反我在那里待到很晚，吃饭，喝酒，聊天，玩纸牌，我一晚上都挂在欧先生的肩膀上，安静地给他倒酒，听他话，看他笑，我不知道别人在这个大年初五的晚会上玩得开不开心，是不是松弛的，我比上班的时候还要认真，我心里面有个硬邦邦的劲儿，我有意地要把我和欧先生的亲密表演给别人看，表演给那些猜疑我的人看：他是我的，哪怕只有现在。我也要表演给徐冬冬看：这世上谁都不如他。

在我的版本里，我与徐冬冬的重逢始于这年初五他的家宴，崩得一塌糊涂。

而在他的版本里，故事要早两天发生，当我从东北老家提前回到上海，冒雨从机场赶到欧先生那里时，我的这位故人徐冬冬也是刚刚从美国回到了上海，我们在机场擦肩而过。

十九岁半的他在进出的人群中觉得那个穿着银色棉大衣的女人应该是我，他特别高兴，心里想着这个江悦到底不是个没情义的，他走的时候我没送他，可是他回来我来接他了。江悦姐姐怎么会知道他的班机时间呢？这真是个惊喜。他笑嘻嘻地看着我过来，笑嘻嘻地看着我问他旁边穿制服的，那边路都封上了，想要车往哪里走？工作人员手一指，我推着箱子匆匆而去，徐冬冬的笑容全都僵在脸上：我哪里是来接他的？我们几乎面对面，我都没认

出他来，我那么着急，甚至没在他脸上扫一眼。

他那时当然记得应该叫我什么，他喊了我一声：姐姐。江悦姐姐。

而我正大喊一声师父，三步并作两步地挤到等候出租车的队伍里面去。

家里的司机和保姆来接他了，提着他的箱子，带他上车，穿过灯火辉煌的城市，回到新购置的浦东大宅里。他毕竟长大了一点，知道哪怕不愿意也得跟家里人拥抱问候，可他一直难以释怀的事情是，我怎么可以没看到他，不认识他，就在他身边过去了？他其实脑袋里面还保留着从前的思考习惯，他要在别人身上找原因，他认为一定是我哪里不对，我不应该对他视而不见，他不去想自己在这四年里长高了三十公分，同时瘦掉了二十公斤… …

餐桌上，他问徐太太，妈妈你还记得从前教过我的那位英语老师，叫做江悦的吗？

徐太太那个大学生呀，记得呀，怎么会忘了呢，你不是闯祸了，了人，她帮你解决的吗？

你们还有联系吗？你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做什么吗？

那怎么可能？你去美国上学走了，我也不用学英语找她讲课，怎么还会有联系？问她干什么？

徐冬冬没回答，低头吃饭。

他回到自己房间里，拨通了我从前的电话号码，他在美国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总是忙音，这一天这个号码忽然接通了，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他很高

兴，在房间里面转了两圈，可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了，话之前还是哼哼一笑，我刚才在机场看到你了，你是眼睛坏掉了吧，居然当我透明的？就在我鼻子前面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