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闯禁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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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半夜，山风刮了起来，风里还带着一股骚味，我爹在门前坐了半宿，早就精疲力尽。

这阵腥臊的山风吹得我爹打了个激灵，瞬间醒了。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门外。月光明亮，放眼望去，黄瘸子家门口果然围着七八条成年狐狸，它们呈半月形分散站开，瞪着黄瘸子家的院子。

狐狸一身黄毛，尾巴翘得老高，要不是忌惮门上的那块狗骨头，想必早就闯进来了。我爹虽有心理准备，但一下子来了七八条狐狸，也心有余悸。

他晃了晃挂在门上的狗骨头，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那群狐狸即不敢靠近，可又不甘心离开，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狐狸这种动物是很狡猾的，我爹怕时间拖了越长，越容易出幺蛾子，转念一琢磨，便举起猎枪朝天放了一炮。

山里夜静，这轰天一炮震耳欲聋，传到山谷里回响阵阵，狐狸群顿时散开。村舍里的灯都亮了起来，村民探着脑袋在看黄瘸子家发生了啥事。我爹也顾不上，看着那几条狐狸跑到五十米开外，转瞬间又停了下来。我爹陈趁热打铁，走到院子的中央，轰了第二枪，狐狸们散的更开了。

我爹以为有效，治黄瘸子媳妇可以先放一放，把这群狐狸赶走才是首当其中的事儿，然而蹊跷的很，那群狐狸就远远的看着，走出两步又回来，“恋恋不舍”的模样。

我爹觉得有问题，脑子一转，突然意识到这群狐狸似乎是要引着我爹去哪哩？

他那时候还年轻，血气方刚，骨子里面流淌着老白干的烈性，哪经得起这样的挑衅，脑袋一热便端着枪都出了院子。

我爹是和这群狐狸“杠”上了，他举着枪出门，那群狐狸依旧不离开,只不过稍稍后退了几步。我爹把枪端了起来，做瞄准状，但他并不是真要打死它们，只是吓唬，狐狸们这才转过身，走了十来米，再次停了下来。

狐狸不急不缓，在山路上穿梭，引着我爹往山里走，我爹脚头硬，一路上也没有跟丢。跟丢了也不怕，反正它们也会停下来“等”。

大概走了十几里路，我爹便有些后悔了，因为这群狐狸要把我爹引过去的地方，竟然是西边。

再往前，可就要到鬼苁岭了。

鬼苁岭可是龙门山的禁地，是紧挨着黄家村的几座山岭，这里常年浓雾，传里面有吸血的恶鬼。解放前曾有一队土匪，为逃避官府的追踪逃了进去，三天之后，人们看到这队人马又“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

但人和马的姿势都很奇怪，像是被牵着的木偶，上前分辨，这个队伍里的所有的活物，身上的血全都被吸干了，只剩下一具皮囊。

至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经过鬼苁岭。

我爹有不祥的预感，狐狸们很快便站到鬼苁岭的边缘，回过头看着我爹。它们没有，要是有，没准还要招呼我爹快点跟着一块进去哩！

狐狸们滋溜一下钻进了浓雾之中。我爹犹豫了半天，进退两难，最终还是没有前进，他虽猛，但还不傻，明知送死的事情还不会干，可正待他要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浓雾散去了一些，鬼苁岭的山坡上，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一座古庙。

我祖奶拖家带口来到龙门山的时候，我爹已经懂事了，对于这座古庙再熟悉不过，正是我祖爷失踪时，在墙上留着的那块人皮上的古庙。

寻了四十年没寻到的祖爷，居然在这时出现了线索？

我爹有些茫然，浓雾慢慢又笼罩过来，仿佛“天启”之后，又关闭了通道。浓雾把唯一的线索再次掩盖起来。

在家族秘密的驱使下，我爹深呼一口气，壮着胆子就进了鬼苁岭。

鬼苁岭里能见度极差，放眼望去不过三五米的距离，我爹凭着感觉往古庙的方向走。摸到了山坡上，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座庙，山坡上只有一块两人多高的巨石。

我爹靠在石头边上，闻到了一股子异臭，来自石头的背后。这感觉很不好，四周浓雾密布，看不清状况，一片死寂，感觉进了地狱一般。

山里人都知道，动物也是有阴灵的，亲眼所见的古庙，居然成了一块大石头，不会是撞了邪吧。

我爹举着枪遁着气味，慢慢绕到了石头的背后，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似熊非熊浑身毛茸茸的怪物，怪物一抬头，看到一双空洞的眼眶，眼眶里没有眼珠，这臭味就是从它身上发散出来的。

我爹吓了一跳，举枪要射，突然怪物的身下传出了“吱吱吱”的动静，我爹紧扣着扳，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紧接着，从这个怪物的身下，钻出了几只狐狸。

原来这怪物“抬头”，是这窝狐狸顶的。

狐狸吱吱叫着，还有点萌，顿时把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我爹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又听到前方的草丛里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我爹的心再次吊了起来，他侧耳聆听，凭着经验，像是一条大蛇，而且从动静来分辨，这家伙可不算。

山里的大蛇没什么稀奇的，从见到大，就像城里孩子见宠物狗一样。然而当它出现在我爹眼前的时候，我爹还是大吃一惊。这是一条巨蟒，水桶粗细，看不清长短，身上黑色的蛇鳞在月光下熠熠生光，大是次要，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条巨蟒竟然长了一只猴子的脑袋，此时正仰着脖子，脸颊上全是茸毛，虎视眈眈地看着我爹。

我爹都忘记放枪了，狐狸吱吱吱的叫了起来，那条猴面巨蟒掉转身子，朝着狐狸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一口下去，那几只狐狸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出于保护弱的本能，我爹拉开的枪栓，枪是没放，但枪栓声显然有点效果，猴面巨蟒停了下来。

我爹也不敢打枪，怕一枪打不死反而激怒了对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长时间的僵持可没什么好处。我爹知道，对付这些大蛇，光靠吓唬是不够的。拖的时间越久，就越可能让对方缓过神。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猴面巨蟒的眼睛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

我爹心又吊了起来，猴面巨蟒往后缩了缩，我爹觉得奇怪，这架势像是认怂了，而它眼神里透露出的神情，居然是慌张。

咋回事？

我爹猛然醒悟，巨蟒不是怕他，而是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玩意儿。

猴面巨蟒缓缓地垂下脖子，然后悉悉嗦嗦，灰溜溜地游走了。

我爹松了一口气，可身后究竟是啥玩意，又不禁让他心颤。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只全身黑色的狐狸。

狐狸的眼中露出冷峻，瞪了我爹一会，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黑狐竟然开口话了，“你救了我孩子，你走吧。”

我爹后来一直认为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当时精神过于紧张产生的幻觉。蟒蛇怎么可能长了一只猴子的脑袋呢？

狐狸怎么能开口话了呢？

但是这些“幻觉”却如此真实。

到黄瘸子家的那些黄狐，原本是要把他引进鬼苁岭杀掉的，却阴差阳错救了黑狐的一窝崽子，才捡回一条命。

——这是我爹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理由。

就在他从鬼苁岭回来后的当天，黄瘸子媳妇的“病”就好了。

可自打那天起，我爹就像变了一个人成天对着鬼苁岭的方向发呆，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

我那时候还很，不懂爹为什么会整天满怀心事，我依然过着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差不多一个月后，我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而就是这个东西，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电闪雷鸣，我半夜起床撒尿，一道闪电划过，在鬼苁岭方向的半空中，腾飞起一条巨蟒，我看得千真万确，那条巨蟒生出了四肢，肢前有爪，身上还多了对双翼

也就是一瞬间，闪电之后，巨蟒便不见。

我自是吓得尿都没撒完，就逃回被窝里。

期间的心理活动不赘述，不知不觉我居然睡着了。

睡到一半我被人推醒，原来是我爹。

我爹浑身湿透，脸色阴沉，显然刚刚从外面回来。

我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爹，你大半夜跑哪去了。”

他也不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枚赤色的珠子，“田，吃了它。”

我也没多想，以为是啥好吃的，被我爹塞进嘴里，顿时腥气十足，想要吐来不及了，那颗珠子就像自己长了脚，瞬间就滑进了我的肚子。

我爹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在我有生之年最后一次看到他的那个晚上，他对我了三句话——

第一句，“你祖爷还活着，就住在鬼苁岭里。”

第二句，“你祖爷还能再活一百岁。”

第三句，“长大了一定要学古生物学。”

随即，给了我一本抄本。

第二日，自黄家村便传出了一条后来震惊世人的新闻：川省龙门山巨蟒渡劫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