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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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后楼雪飞，从影至今十六年。

如果要问这十六年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应该就是选择了这个身份，能够一次又一次地住进女人们柔软而坚强的心脏，却永远不能知道，当一个男人着意去拨开那水中月镜中花，窥探另一个美丽眼眸之后的灵魂时，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刚出道那两年，他可以是紫藤花下，一个伏在男孩怀中哭泣的纯洁少女，而不是拥抱着她的那个阳光少年。

二十出头的那几年，他可以是无拘无束，踩着雨后水洼的鬼马精灵，而不是跟随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城市的失落青年。

二十岁的后半段，他可以是卷发红唇，在鸡尾酒杯后展露笑颜的神秘美人，而不是为她迷醉，甘愿为她付出性命的愚蠢男人。

到了三十岁以后，他可以是一个带着幼子艰难维生的辛勤女人，而不是那个总是在楼道口守护着她的木讷男人。

坚守了一个秘密十六年，在戏中时，他已经完全不会认为自己身上还留有男性的特质。但是一旦脱离了这个身份，他就还是会想，如果能让我演一次男人，拥抱一个女孩，爱上一个女孩就好了。

这个愿望如今好像实现了一半。

真人秀综艺《竞梦全球》的第六站录制已经宣告结束，所有嘉宾都在洛杉矶机场等待返航。等待登机的时刻里，楼雪飞被他喜欢的女孩抱住了。

楼雪飞也以同性的身份拥抱过其他女演员，但是似乎哪一个都没有曾恬这样合适自己。

楼雪飞可以感受到，曾恬需要踮起脚来才能把下巴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就像他在戏中去拥抱其他更为高挑的男演员时一样。

多可爱。伸手回抱她的时候，楼雪飞这样想。

如果我是这个时空的主宰，我就会让这一刻无限地长。

我会让光雕刻在她蓬松的发顶，让细碎的尘埃落在她轻轻抖动的睫毛。

让她圆圆的双眼聚焦起柔和的光晕，让她摩挲在我衣服上的指尖微微泛红。

我还会毫无保留地呈现出她那为人所熟知的天使嗓音，让她每一个字，也像在柔声歌唱。

可惜影像不能记录下她身上的气味，不能记录下这个空间里属于他们两个的气味。

也好，因为这样就只有他会知道，如今他从她身上闻到的，是怎样一种四月芳菲尽放时的芬芳。

“飞姐。”她话了，当然是在喊他。

“飞姐，我会想你的。”她羽毛般轻盈的声音从他的肩头滑进了他的耳朵，“能认识你，认识大家，我好高兴。”

好吧，是飞姐。

好吧，还有大家。

楼雪飞发出了楼雪飞应该有的微微笑声，他回答她道：“我也会想你的，恬恬。”

“如果我去北京了，可以去找你吗？”

“当然。”

完了这两句话，曾恬已经想要缓缓抽身，但她发现楼雪飞还抱着她，于是她有些疑惑地问了声：“飞姐？”

楼雪飞没有立刻答她，他的目光对上了机场上方的一个巨大圆钟。他想起了他曾经扮演过的一个角色，一个可以使时光逆流的可怜女人。她一次次地跳跃回令她绝望的时光，只是为了救回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如果是我呢？如果现在的我可以让时光倒流，我应该只会想早一点去见你吧。

他的目光停在了顺时针走动的秒针上，秒针停住了。

陡然被放大的表面晃动出一个三色分离的虚影，秒针往左退了一格，又一格。

时间回到半年前——

*********

京郊某影视基地，电影《游龙出海》剧组。

两个身着民国戏装的青年男女演员一左一右地坐着休息，他们看似在沉默地阅读剧本，实则在以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进行声交流。

女青年瞥了眼不远处那个身着便服，在与导演交谈的女性，嘘声道：“怎么楼老师还在啊？我以为她昨天杀青了就回去了。”

男青年奇怪道：“你很不想让楼老师在？”

“那也没有……”女青年捏着嗓子用气声道，“只是她在我连动都不敢动！每次她在我就感觉超级紧张的，连本子都看不进去。”

这两个青年演员都是科班出身，已经在大大许多影视剧中露过脸，这次能在林导的新片中得到戏份不的重要配角，也证明了他们的实力。只是这实力与这次出演《游龙出海》的女主角，国际影后楼雪飞相比，就很不够看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年轻演员来，楼雪飞虽然只比他们大了七八岁，但资历和她取得过的荣誉却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谁都知道这位影后十八岁出道便出演了电视剧《紫藤花下》的女主角，在苦情电视剧还是收视主流的十六年前，女主角雪清纯可人的扮相以及她凄惨的身世催泪了整个大江南北，至今还有许多观众会把楼雪飞等同于当年剧中的雪。

出道即是走红，是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幸运。但是楼雪飞却在这之后迅速地沉寂了，在人们几乎要把她忘记的时候，四年后她以大导《沸腾》的女二号复出，一举拿下当年的金幕奖最佳女配，成功完成了从电视剧到电影的转型。

这之后她就只活跃在大荧幕上，出演了一个个个性迥异的女性角色，直到两年前她凭《远山上的白》的女主角拿下国际三大A类电影节之一的金鸢尾影后，直接将她在女性华语影人中的声望推到了顶峰。

不管是十八岁就在电视剧出道成名的传奇经历，还是以非科班出身拿下影后的惊人天赋，对这两个年轻演员来，和楼雪飞在同一部影片中出演，心情就和朝圣没什么区别。

这时男青年站起身来了，他以一种十分严肃的口吻道：“我要去请楼老师给我讲一下这边的最后一场戏。”

女青年似乎吓了一跳道：“真的？天呐，你好勇敢，祝你成功！”

但男青年的表情看起来更像视死如归，在女青年的注视下，他快步朝谈话着的楼雪飞和导演走去。

*********

楼雪飞现在就坐在导演的身边，《游龙出海》的导演林导是个脾气温和的中年男人，他指着监视器中的画面对楼雪飞道：“哦？你很敏锐啊雪飞，对，这里用了全逆光了。”

即使身着便服，楼雪飞看起来依旧给人一种内敛沉静的美感，她受教地思索道：“那如果眩光了……？”

“都告诉你了多没意思，等剪好了你们自己看吧。”林导有些调皮道，他而后温和地问询：“雪飞，明年我会回中电上半学期课，你到时候要不要来听我的课？”

但楼雪飞欣喜的表情只露出一个苗头，就很快微垂起眉犹豫道：“我很想来，但是……”

林导笑意更盛：“你放心，我的课门口有警卫站岗，而且我的学生都很见过市面，就算多了个外星人来听课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的话引得楼雪飞轻笑出来道：“林导，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雪飞。”林导轻拍了一下他的肩，既像一个长辈，也像一个好友，“我刚读书那会儿也会觉得不就是拍个电影吗，我肯定行。后来拍得多了，反而会问自己，我到底行不行啊。可是拍都在拍了，不拍我还能回去干什么啊，就硬着头皮拍呗。”

他罢站起来扭了几下腰，然后指着前方正在忙着布景的几个工作人员道：“你可以去问问他们，问问他们每个人今天都是为什么在这里。你想我们中电出来的导演，也没几个是正儿八经导演系毕业的嘛，你对不对？”

知道林导是在鼓励他，楼雪飞认真道谢道：“谢谢您导演，这次进组，我学到很多东西。”

“这有什么。”林导又开起玩笑来，“只要你不是现在就想坐我这把椅子，就什么都好。”

于是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导演和他们已经杀青的女主角相视而笑起来，气氛莫名地有些软融融，令人甚至也想跟着笑一下。

*********

女青年坐了一会儿，就见要去请教的男青年回来了。她问：“怎么样，讲了吗？”

“……没。”男青年诚实道，“我走到那里楼老师和导演就开始笑了，我感觉不是那个气氛，就转回来了。”

“我就知道……”要不是她自己也不敢去，女青年一定会翻一个白眼给他看。

她：“那白跑一趟啦。”

“也不是完全白跑一趟。”对方。

“什么？”

“我知道楼老师喜欢哪个……艺人了。”

“什么什么，是谁？”就算只知道偶像的一点爱好，也足以让这两个迷弟迷妹兴奋了。

但男青年却开始卖起关子来：“不告诉你，要知道你自己去问。”

“诶诶诶？嘛。”

但是任凭女青年怎么摇晃他，男青年都无动于衷。此时他的脑海里只跳出了刚才接近影后时看到的那个画面。

被影后捏在手里的手机荧幕忽的亮了起来，一条应用通知跳了出来：

你的宝贝曾恬微博冒泡啦。

宝贝……冒泡啦……

冒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