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宝山 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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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科封锁当日, 下午七时许。

医院大楼外依旧阴雨连绵。

翟丹隐在十字路口等待的人群中, 皱眉望着头顶黑云的宝山医院。

她是从宝山区西边荒野，腿儿着来的。

正巧碰上黑白无常布置警戒网，燃烧起黑色的魂火笼罩整个宝山区, 火焰窜天高，烧的乌云退散，大地阴生植物死绝, 寸草不生。

空中飞翔的人头鬼们, 识相的，慌不择路往回逃。

胆敢越界者, 统统被烧得灰飞烟灭。

天地有自然四火。

人火、龙火、鬼火、天火。

旷野中冷风呼啸。

翟丹缩在草丛里，牙齿发冷。

她从不知道属于地府的魂火有这等功效。

当时她正算走, 恰逢看到东边斩鬼师协的人赶来, 和鬼差了什么翟丹听不清，但她能看得出斩鬼师协的人希望缓和一下警戒网的布置范围, 给生魂多一点出路——他们一直在用手比划脚下这道黑火屏障——

奈何最终, 直到六点钟，翟丹往宝山医院动身，都没看到黑火屏障后退半步。

眼下, 医院大楼顶上, 乌云盘踞, 鬼魂狂欢, 翟丹看着他们无知无觉的样子, 发自内心叹了口气。

希望他们玩耍的久一些, 别想着什么阳间的仇怨，也别念着跑出去溜达。

不然，不是死在斩鬼师手下，就是被火网烧死。

手机没有信号。

翟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耳朵上的无线电接收器。

里面哔哔两声。

传来周静仁的声音。

“喂，丹姐，哪儿呢。”

翟丹：“……”

翟丹惊讶，“可以啊，周静仁，这耳塞真能破开阴气接通信号啊。”

周静仁的声音带着电磁波失真感，吱吱啦啦，忽男忽女，“那是，声学系和菊花厂合作最新科研成果，就几个，被我借出来了。”

“抗干扰能力一流。”

“好好保存啊，弄坏了那边会宰了我的。”

翟丹：“我在住院部西边十字路口，正在等红灯。”

“里面情况怎么样？”

周静仁声音□□扰掐得像太监：

“很不怎么样，冤魂无数，事后能写成一集报告了，就叫《起底三甲大冤案》。”

“人手不够啊，丹姐，方便溜进来不？”

翟丹皱眉，医院门口身穿黑色制服的斩鬼师协人员正在和警方接洽。

“我估计进不去，现在安保力量不仅有阳间警察，还有斩鬼师协。”

“得有一个人去和他们接洽，至少得清楚，医院里有咱们院十个学生吧。”

周静仁在耳塞里低低骂了一声。

“早不来晚不来，我们进来了协会倒是大驾光临。”

“这咋整，无论能不能干出点成绩，事后协会的人肯定要掰扯，什么封灵学生不听指挥瞎／枪，抢功劳抢的快。”

翟丹笑起来：“周静仁，慎言。”

“硕士出来不少人要进斩鬼师协的，造这些口业可没啥好处。”

“管他们呢，我们是来锻炼自己找‘实习’的，先到先得。”

周静仁：“我不管，里面缺人。”

“给我找人头来。”

翟丹寸土不让：“我也知道，有屁用。”

“你难道不需要至少一个人在医院外头统筹调度吗？”

“而且，你就留了一个耳塞在外头，我进去了，谁接？”

话语间，身后人喊翟丹。

翟丹回头。

是一个长相很俊秀气质很冷的男生。

“你是……”

翟丹觉得眼熟。

手中长刀被黑布包裹，像是提了一根拖把，君蔚然颔首问好:

“翟丹学姐你好。”

“我是大一君蔚然，综合系。”

“一月初参加过田景轩的咒文考试。”

翟丹：“……”

那个和明越一样的多面手综合系！

翟丹拍脑袋：“来得正好！”她指着住院部东头一处爬满蔓草的墙头，“学弟，会翻墙吗？”

君蔚然：“……”

君蔚然从善如流：“当然会，学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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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楼产科偏角楼梯间。

张爱华穿着颜峻偷摸拿来的新裤子，抱膝坐在台阶上，低声讲述着事情原委。

“没错，五个学生前后脚死的。”

“不是一夜。”

“她们几个的关系远没有楼下学生讲的那么和睦，挤挤挨挨，告发揭穿，多的是。”

到这里，张爱华声音抖了一下，她尽力忍住：

“那个不堪医闹羞辱，跳楼自杀的学生叫乔婷。”

“她不喜欢干护士，嫌脏嫌累，嘴也笨，肚子里不藏事儿，和护士长沟通完没得到调休许可后，就在朋友圈乱骂，什么难听什么——”

张爱华到动情处，也不知是怀念还是惧怕，她开始抹起眼泪：

“——她傻是真傻，医院轮转忍过产科不就得了？非要顶撞护士长干什么？”

几个听众神情各异。

陈修冷漠出言，“站着话不腰疼。”

“考研日期就在十二月底，她怎么忍？”

“忍了就得二战了。”

张爱华一窒，也不提自己知不知道统考日期的事情，接着将锅往学生身上甩：

“一个实习组五个学生，其他四个也不是什么好鸟。”

“有个叫陈承霞的学生心思贼毒，自己准备考研准备的不好，就看不得乔婷准备的好。”

“乔婷发了朋友圈之后，她就告发她，她骂护士长。”

“结果第二天，护士长就把乔婷调去了高危产妇组。”

张爱华捂住脸，看上去不胜悲痛。

三人：“……”

陈修没话。

明越和颜峻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不信任。

明越吸鼻子，手中捏紧周静仁学长给的耳塞，笑了笑：“姐姐，不对吧。”

“你怎么知道是谁向护士长告发了乔婷？”

张爱华捂着脸假哭，没吭声。

明越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天窗外的夜空，“按理，污点证人是不会被曝光的。”

“除非，最开始这陈承霞不是向护士长告发，而是向你告发的。”

话音落。

张爱华背脊一僵。

明越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啊，这产科根本就是“全员恶人”剧本，演得惊心动魄。

“谁告诉护士长得不重要！”张爱华欲盖弥彰道，色厉内荏。

“重要的是，接下来产妇接二连三得死，医闹一茬接一茬，在产科大厅里把乔婷的遍体鳞伤。”

“那天正好全院巡查房，不少科室的人都看到了乔婷是怎么被的。”

“真惨啊，头发被抓秃了，肚子上也被踹了好多脚。”张爱华怜悯。

明越：“……”

明越真是听不下去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是欺负我们不了解事儿还是怎样？”

“管理高危产妇是责护的责任，责护是谁你要掏自己身份证念念吗？”

“你不放水，乔婷怎么会经手负责高危产妇？”

“你不放水，那病例夹上怎么会签乔婷的名字？”

“护生不具备单独治疗的资格，你不知道吗？”

张爱华：“……”

张爱华收起手，抬头冷冷盯着明越，目光深刻怨毒。

旁边陈修暗中将录音笔收好，威胁道：“招子收好，你自己背了多少债自己清楚。”

“我们都不用考虑交不交你给警察。”

“现在你最该担心的是，医院里的厉鬼到底是不是乔婷变得。”

“如果是，阿姨，准备后事吧。”

张爱华冷笑：“笑话，我有罪，那乔婷又好到哪儿去？”

“告诉你们也无妨。”

“那天乔婷被修理完，护士长把她拎到办公室里臭骂一顿，剩下四个学生就在一旁看着，帮着讽刺她，挖苦她，得比我难听多了。”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淳朴也不善良。”

“当天晚上乔婷跳楼。”

“没过几天的夜里，其他四个学生全都被杀死在了宿舍楼里。”

张爱华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楼梯间回响着她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你们不知道吧，血流了一整个楼梯。”

“她们四个的尸体一个在宿舍里，两个在走廊上，还有一个在阶梯上。”

“心都被挖走了。”

“你们以为那乔婷是什么好东西？”

三个斩鬼师预备役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个疯婆子发癫。

明越在手机上字，【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警方一直没查过来？】

颜峻解释道：

【来之前，我查了查这个产科的人事关系。】

【护士长家中在警察局有关系，同时这算是院丑，医院方面并不想曝光】

【其次，宝山警方效率低下，是出了名的，调查一直在进行，但是很慢】

陈修也字：

【网络时代，人人都是消息过载状态】

【事情如果不达到引爆阈值，根本没人理会】

张爱华这个样子，疯疯癫癫，车轱辘话来回讲，也不知是装疯逃避还是被逼问出了心中秘密，神智承受不住击。

快八点了。

夜色加深。

三人怕张爱华被杀，又想围堵医院厉鬼，遂商定今晚守夜，留在产科。

避着嫌疑人，陈修将录音笔交给颜峻，押着张爱华往产科回廊走。

“看好东西。”

“我把人和警方接洽一下马上回来。”

两个后辈齐刷刷点头。

“咕噜噜。”

坐在冰凉台阶上，明越揉揉肚子，饥肠辘辘。

颜峻刚想带的有面包，就听到楼梯间有脚步声上来。

这脚步声沉稳轻缓，不疾不徐。

光线昏暗的楼梯脚，一线黑影由短变长。

明越颜峻同时握紧家伙，站起来。

人影转过头来。

君蔚然抬头看着高处严阵以待的两个同学，提起手中塑料袋晃晃：

“你们就是这样迎接我的？”

“亏我还去买了麦当劳。”

明越：“……”

颜峻：“……”

颜峻爽快笑开，“是你啊，老君。”

明越？

明越嘤嘤嘤。

她心中鹿复活，正在到处乱撞呢。

三个人坐在冰冷的楼梯上，啃汉堡，互相交换情报。

君蔚然知道了产科一团乱麻一样的事态。

明越颜峻知道了外头被封锁的宝山区还有到来的斩鬼师协。

一刻钟后——

楼梯间门被撞开，陈修大步流星，阴沉着脸跑过来：

“那个张爱华跑了。”

三人同时从楼梯上站起来：“什么？！”

陈修快速道：

“我看她话颠三倒四，就路上没怎么沟通。”

“到厕所门口她怎么都不走，我以为她想方便一下，男女有别，我也不好跟着看。”

“结果十分钟过去，我忍不住进去，才发现每个隔间都是空的，窗户开，外头是住院部三号楼的天桥！”

“该死！她跳窗户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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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帮警察寻了一个多时，也没瞧见着火源，这会着哈欠往七楼走。

“搞啥鸭，斩鬼师协的人来就来呗。”李哥在后面抱怨。

“本身就是神神鬼鬼的事儿，我们掺和什么。”

“非要守着。”

“让他们管那些真鬼假鬼去呗。”

林心怀侥幸，“李哥，要是真冒出来厉鬼了。”

“受伤算工伤吗？”

李哥：“……”

李哥拍他脑袋一巴掌：“算个屁！好好看路！”

“什么厉鬼不厉鬼！”

林讪笑。

脚步没上几层，忽然从窗户翻过来一个人影。

瞧她穿着粉白色衣服，像是个护士，直冲着警察过来。

李哥大喊道站住！身后警察齐齐举起家伙！

那人噗通一声，跪在了一队警察面前，涕泪横流：

“警察同志，救命啊。”

“有人私刑审讯，非法囚禁，救我啊！”

“都是金大的学生啊！”

张爱华声嘶力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