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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榕既然知道魏昭的身份, 也明白, 于他的立场, 他是必须走上这一步的。且不是不是为自己父亲报仇, 就算他愿意放下一切去过简单的日子, 但他先太子遗孤的身份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 若他不筹谋着先发制人,有朝一日必然会受制于人。所以, 谋大事这种事情上, 叶榕从来都是与他一条心的。
也不会圣母到为了满足自己的怜悯之心而劝他放弃目前的一切, 她能做的、会做的, 就是拉着他的手,陪他一步步走下去。
叶榕明白魏昭一步步谋算下来的目的在哪儿,他这个先太子遗孤若是想名正言顺,就必须揭露今圣当年的一切恶行, 必须洗刷先太子的罪名。可要揭露今圣罪名,那么首先要做的, 就是让陛下与如今的嬴王把暗斗变成明斗。
若是他们之间离了心, 内斗了,那么, 他只要作壁上观收渔翁之利就行。
其实如今的局势十分紧张, 大有种剑拔弩张的驾驶, 但魏昭始终都很淡定。他轻啜了口茶,抬眸朝对面妻子望了眼,而后搁下茶盏来道:
“或许也无需我出手。”
叶榕道:“二哥的意思是陛下会出手吗?”
魏昭:“陛下特意让宋家人去查办此案, 且给了宋家极大的特权,明显是故意针对嬴王府和皇后的。如今明明有证据,但陛下却按捺不动,并不是他恋着皇后旧情,而是怕一旦动了皇后和嬴家,曾经跟随他一路杀闯将过来的旧臣心腹会心寒。”
“他也知道,嬴家要么不动,要动的话,就得一棍子死了让嬴家再无翻身之地。可如今的情况,明显不至于把嬴家得死死的。既然不能一棍子死了,那么,不如不动,因为一旦动了,裂缝就在了。”
叶榕接着他的话:“所以,能真正把嬴家一棍子死了的理由,只能是嬴王举兵造反?”
魏昭点头:“这些年来,嬴王什么心思,陛下心里再清楚不过。或许,陛下比嬴王他自己还想嬴王造反。因为一旦他反了,就有理由拿办他。但若嬴王不反,陛下其实也拿嬴家没办法。”
和魏昭一起呆久了,叶榕觉得自己似乎智商也高了。这些搞政治的人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她也能看得明白想得通。
陛下不办皇后与太子妃,但却将其二人圈禁起来限制自由。目的,不就是为了激怒嬴王吗?若是嬴王忍不住了,动手夺权了,陛下正好可以一举拿下。
“可若是嬴王一直无作为呢?”叶榕问。
魏昭:“那陛下可以耍点心思制造嬴王造反的假象啊。假象有了,陛下派兵镇压,再一举歼灭掉。最后,死人不了话,还不是任陛下怎么。”
叶榕目不转睛盯着跟前的男人看:“那二哥你还动不动手?”
魏昭:“那就看陛下的了。”
叶榕忽然深深叹息了一声:“还好我和你不是仇人,若是仇人的话,我被你怎么吃掉的都不知道。”
魏昭忽然笑起来,大有暗示意味的:“怎么吃掉的,你确定你不知道?”
叶榕知道他想歪了,而且他还是故意的。她到底脸皮薄,被得脸羞红。扭了扭身子,生气了,不理他。
魏昭就挪身子坐了过来,抱着人哄。哄着哄着,夫妻二人就滚到了床上去。
晚上也没准点吃,等完事后,叶榕犯懒,不想吃了。魏昭倒是神清气爽,洗了澡换了衣裳后,自己端着饭菜进内屋去,亲自喂妻子吃。
嬴王府内,嬴王得知自己女儿竟然也被罚关起来后,气得背着手在大厅内转来转去。鼾声之大,犹如一头蛮牛。
嬴鹄跟自己爹一个脾气,觉得嬴家竟然混到这般被宋家踩在头上的日子,也是气不一处来。父子三个,最镇定冷静的,就数嬴鸿了。
“老子去杀了他!”嬴鹄实在忍不住,突然大喊一声。
嬴王本来就烦,又见次子是个不长脑子的,天天喊喊杀却什么用处也没有,气得脱了靴子就扔过去。
“真能杀?老子不去,还轮得到你去?”嬴王牛眼瞪圆。
嬴鹄一脚踢飞一张凳子,又气呼呼坐了回去,拍了一巴掌后:“那现在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嬴王斜眼瞥了下一旁依旧比较淡定的长子,故意:“老子能怎么办?现在这个家,老子还做得了主吗?某个人自从成亲娶了媳妇后,就以为自己是家里一把手了,哪还把老子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嬴鹄知道父亲是在暗讽谁,于是眼睛也瞟向一旁自己的兄长,配合着父亲骂:“父亲您才是一府之王,有些人就算是嫡长子,那也排队话。凭什么父亲还在,就得轮得到他做主?”
嬴王叹息,有些无奈:“这不是你母妃护着他嘛。”
嬴王与嬴鹄父子一直闹着反了得了,但嬴鸿一直制止。嬴王却是个护内的,他不把儿子放在眼里,但却是把自己夫人放在心上的。
夫人护着长子,长子是有智谋之人,要他听长子的话,他也就依着夫人了。
可那是从前。从前那皇帝儿还算敬重嬴家,他想着不反也就不反了,可如今呢?如今皇帝儿这是故意做局想害他们嬴家!
左右嬴家手上有兵,且个个都骁勇善战!怕谁?
要他,调兵进京来,先把九门拿下。就算陛下的御林军再厉害,那也是困兽之斗。
嬴鸿终于抬起英俊的脸来,皱着浓眉看向自己父亲:“父王难道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哪里蹊跷?本王怎么没有看出来。”
一旁嬴鹄也给他父亲助威,配合着:“就是啊,哪里蹊跷?本公子怎么没有看出来?”
嬴鸿懒懒瞥了嬴鹄一眼,没理他,只对自己父亲:“陛下也知道,凭宋家目前掌握的证据,是治不了嬴家和皇后的。所以,陛下明明有证据在手,却也不降罪,而只是把皇后与太子妃关起来。”
“目的,或许就是为了逼父王您出手。您一旦出手了,事态就严重了。”
“那眼下该如何做?”嬴王是个暴脾气。
老子是个暴脾气,偏儿子沉着稳重得很。他只压了压唇,认真道:“以不变应万变。若真是姑母的错,让姑母认错就是。”
“唉!”嬴王一拍大腿,急得真能就此昏死过去。
嬴鹄更是上蹿下跳,恨不能一棍子把他哥敲晕,然后他跟父亲好谋划大业。
“父王,你欲如何?”嬴鹄不死心,抓着他爹问。毕竟,这个王府还是嬴王做主的。
嬴王咬牙:“听你哥的。”
嬴鹄气得吐血。
而宫里,高宗等了数日都不见嬴王府有异动,急得旧疾又犯了。近日来事情多,天气又一日日冷了起来,高宗头疼的老毛病一日比一日厉害。
贤妃陪在一旁,见陛下旧疾犯了,急得不行。
“陛下可得注意自己身子才是。”
贤妃是定王生母,没什么大智慧的一个女人。这些年来,倒是颇得陛下宠爱。
但陛下对她也只是宠而已,没有爱的份。高兴的时候,就好言好语逗一逗,不高兴了,也是从不给她脸色瞧的。
“朕的身子朕自己心里清楚。”高宗不耐烦了,“你先回去,日后若无朕的召唤,你不必过来。”
“陛下……”贤妃委屈得很。
旁边大总管太监高亚仁立即:“贤妃娘娘,您请吧。”断贤妃的话,也是为了贤妃好的。
陛下很明显根本没心思搭理她,若她再不识趣赖着不走,于她没好处的。
贤妃躲了躲脚,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高宗伏案务政,高亚仁一旁尽心伺候,不敢多言一句。但高亚仁虽然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其实他眼尾余光一直都是注视着一旁伏案务政的君王的。
他很开始便入王府做九王殿下的贴身太监,可以是陪着陛下一起长大的。陛下做了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陛下如今的心思,他也是猜得明明白白的,可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早理论不清楚了。
皇后虽然被禁足在自己宫内,但外面的事情,她都是知道的。陛下在什么如意算盘,她也是知道的。听陛下也把太子妃关起来了,她没什么反应,也知道这不是大事。只要她这个皇后还在一日,凤儿的太子妃之位就保得住。
只要嬴家不举兵谋反,凭着昔日的从龙之功,陛下也不能拿嬴家如何。
但是……皇后脑海中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忽然心一拎。
她素来知道自己的这个丈夫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想当初,他不就是靠利用嬴家这门姻亲关系,靠阴谋诡计捡漏逼宫登上的皇位吗?他待自己父兄尚且如此,又能指望他待一个外戚多仁慈呢?
嬴家不反,或许,他可以……
“不好!”皇后猛地睁大眼睛,“来人啊,快来人,本宫要出去。”
“娘娘,您忘了吗?您如今被陛下禁足了。”话的,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婢。
“想法子安排本宫出去,本宫要回嬴家一趟。”又考虑眼下的局势,觉得陛下既然关了她,肯定是日夜派人盯着她的。若是这个时候出去,势必是落了把柄在陛下手里。
所以……
“喊太子来。”
如今,也只有玮儿能当此重任了。
宫婢却十分为难:“娘娘,您如今连太子殿下都见不着。方才勤政殿那边来了旨意,是陛下禁止您与太子殿下相见。”
“什么?”皇后听了这话后,身子一软,跌坐了回去。
看来她猜测的是对的,陛下动手了。
宫婢又:“宫外来了一批禁卫军,把咱们这里团团围住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娘娘宫里的人,全都出不去。”
皇后被困住,外面出了大事,皇后猜得到,但却丝毫听不着风声。
嬴王府举旗造反了。
嬴家造反,陛下派兵镇压。如今,整个京城里里外外都乱糟糟的。
太子妃那里的境遇并不比皇后这里好,她被圈禁在东宫内,里外也都是把守的禁卫军。但这一日,太子却进去了。
嬴凤这个人多少算是见过世面的,虽然年纪,但她论气度胆识,也不比男儿差。被关着,也没有什么怨天尤人的,用她的话,就是难得能有这样几日的清闲日子过,是该要珍惜的。
门“吱呀”一声响起来,正坐在桌边看书的太子妃闻声,看了过去。
见是太子,太子妃握住书册的手渐渐收了点力。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他总算也想起到自己这儿来了。
理了理裙衫,太子妃迎了过去。
“罪妇给殿下请安。”
她太子妃的头衔虽然还在,但毕竟犯了罪。所以,她也识趣,不再以太子妃之身份请安,只称自己罪妇。
可殊不知,今儿太子来,就是拿了陛下一道掳她太子妃名号贬为庶人的圣旨来的。
她如今倒真是成了罪人了。
太子对嬴凤虽无爱,但总归有情在。昔日的表姐,那般端庄贤德的嬴家长女,他也不希望她变成如今这样。
“嬴凤接旨。”太子声音颇有些哑,音量也不高。
嬴凤闻声抬眸看了眼太子,然后跪下来:“罪人嬴凤接旨。”
太子哑着嗓子念着圣旨,嬴凤匍匐在他脚下,当那一个个字钻入自己耳朵的时候,她整个人心犹如被尖刀剜割一般。又犹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子,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不真实。
她觉得这件事情不可能!她觉得是有人趁机陷害嬴家。
等太子宣读完圣旨,嬴凤再抬起脸来时,她那双眼睛已经红了。
“这不可能。”她,“父王不会的,大弟更是不会。”
嬴王虽鲁莽,每回只有对陛下不满,他私下都会些混账话。但她知道,父王也就是一而已,有母妃跟大弟在,父王是不会造反的。
太子却:“不论你信不信,此事已成定局。”他,“表姐,虽然你如今不是太子妃了,但在孤心中,你依然是孤的表姐。嬴王府的事儿,与你无关,孤可以保你一命。”
嬴凤颤抖着双手提着裙子,慢悠悠站了起来,她双眼无神,此时此刻,心也是死了的。
“既我不是太子妃,眼下家父又图谋不轨,委实不便留在殿下身边。我与殿下,日后便再无半点交情。但是,皇后是殿下的母后,还望殿下厚待自己母后。”
太子:“嬴王谋反,与母后无关。孤向你保证,有孤在一日,母后定会没事。”
太子和自己父皇一样,忌惮甚至厌恶嬴王府。但唯一不一样的是,皇帝厌恶皇后,但太子并不。
可太子实在单纯了些,连嬴凤都不信他的话。
“殿下若真想护得皇后万全,恐怕会得罪陛下。到时候,怕会落了把柄在陛下手中,陛下不定会以一顶‘大不孝’的帽子扣过来。到那时,正好掳了你太子之位,好给顺王让贤。”
太子皱眉,他其实不太在意谁做皇帝,但他知道顺王乃是宸妃之子,知道当年宸妃乃是母后害死的。所以,若是顺王做了储君,势必要对母后不利。
“表姐先在此住着,外面的事情,孤会尽全力。”罢,太子走了。
外面乱哄哄的,血流成河。但陛下的勤政殿内,却是如往常一样安静。
伏案处理完今天的政务后,高宗忽然吩咐高亚仁一句:“去顺王府把顺王给朕叫过来。”
高亚仁自然遵命去办事。
等顺王到了殿内,高宗抬手指了指龙案旁的一杯毒酒,对顺王:“珩儿,今日,你可以替你娘报仇了。这杯毒酒你端去皇后宫里,让她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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