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脱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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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咕咕内心仿佛住了一头用悲哀浇灌长大，正在怒吼的兽，她勇敢的做着过去十八年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与妈妈对抗，她以为这过程会很艰难，没想到真的将这些话出口的时候，会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像是卸下了一直背负的一个重担。

李美娟愣住了，女儿从记事以来就没有在她面前过这么多话，而且是反抗她的话，她看着咕咕的脸，觉得很陌生，这还是那个她一巴掌都不敢吭声，连眼泪都不会在自己面前掉的女儿吗？

在李美娟发愣的时候，咕咕已经飞快的去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的衣服都是外婆和文翔妈妈买的，总共也没几件，更没有一般女孩子家的饰品玩意之类的，最多的就是书了。当初妈妈想把她的书卖掉，还是弟弟他长大可以用得上才得以保存下来，她从里面抽了几本资料装在行李箱里，把最重要的录取通知书夹在里面，这个箱子是她趁妈妈麻将不在家偷偷用兼职的钱买回来的，一直藏在床底下，很少女的薄荷绿，因为对于这一天，她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的，她有直觉，考上大学那天一定是离开的日子。

登登登，上楼梯的声音，李美娟上来了，“原招娣，你要真敢走就永远也别回来，我告诉你，你以为你离开了这个家就有好日子过了吗？A市可是个一线大城市，呼吸口新鲜空气都是要钞票的，你一个人去了那里迟早被饿死，到时候可不要回来求我”！

咕咕头都不抬，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她很清楚，妈妈心里是一点也没有自己的位置，那她也要努力做到不在乎。她一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一边一字一句的道：“我永远也不会有饿死的那一天，即使有，妈妈，我想我也不会回来求你”。

李美娟这才注意咕咕新买的行李箱，暗叹这死丫头原来早有准备，她是想不顾一切把咕咕锁在家里，可是内心又有点恐惧，她知道咕咕言出必行，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镇上的人现在都盯着她，别聘礼了，自己恐怕真的要吃牢饭。

李美娟在心里弯弯绕绕了无数遍，终于还是劝自己看在那二十万聘礼的份上，换上了一副讨好的嘴脸，“咕咕啊，妈刚刚是太激动了才会对你那么凶，你不要怪妈，妈也是为你好嘛，你想想，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这叫我和你爸怎么能放心呢？你听妈的劝，不要去上那什么A大了，在家陪陪妈不好吗”？

咕咕突然笑了一声，她看着李美娟的眼睛，“妈，如果这些话你早一天对我，我都会感动的哪也不去了”。

“那我现在也不迟嘛”！

“迟了，太迟了，以前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会给你找借口，但是你要把我嫁给，不对，应该是卖给王老板这件事，真的彻底让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洗清你，安慰我了”，咕咕头也不回的提着行李箱下楼。

“妈，我回来了，爸爸也回来了”，原皓然欢快稚嫩的声音破了咕咕和李美娟截然不同的心情。

李美娟跟着跑下楼，气喘吁吁：“回来……回来的正好，咕咕要去A市上那什么A大，我了她几句，还不高兴了，要去外婆家住，以后也不回来了，你们爷俩快劝劝她”，李美娟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她知道咕咕和皓然还是很要好的。

果不其然，原皓然的眼眶立马红了，抱着咕咕哭道：“姐姐，你要去哪啊，不要我了吗”？

咕咕刚努力安慰自己不去在乎，不去难过的心一下又吊了起来，她蹲下身子紧紧的回抱着弟弟，“皓然乖，姐姐只是想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不是要离开你，等姐姐赚钱了买手机给你电话好不好”？原皓然有一个电话手表，李美娟是从来不会亏待儿子的。

“姐姐，什么是梦想啊”？原皓然可怜兮兮的看着姐姐。

“你不是长大想当一名警察吗？那就是梦想，姐姐很赞同你的梦想，那你是不是也很支持姐姐的梦想”？

“是，我也很支持姐姐的梦想”。原皓然乖乖的点头，咕咕怜爱的抚摸弟弟的头顶，亲亲他的脑袋瓜，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承诺，“皓然乖，姐姐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的，给你买最好玩的玩具，你在家好好上学，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好不好”？

“好”！原皓然大声坚定的回答，心里虽然舍不得姐姐，但是他知道，姐姐是去向梦想前进了，他不能去阻止，因为自己长大了也要去实现梦想。

“老原”！看儿子不顶用，李美娟急了。

原治国这才像是回过神，李美娟以为老公会帮着劝，没想到他只是了一句：“咕咕，路上心点，爸……我……”，却是已经哽咽住了。

咕咕点头，极力控制夺眶的眼泪，“爸，你好好照顾自己”。罢拉着行李箱就往门口走。

原治国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币塞到咕咕的口袋，“好好上学，毕业找个好工作，以后找个好人家，就别回来了”。

“原治国，你是不是疯了”！李美娟大叫，扭着肥胖的身子就要从咕咕的口袋里把钱掏出来。原治国赶忙拦住她，“咕咕，走，快走吧”！

原皓然被这场景吓得大哭，咕咕紧紧的抱了一下弟弟，抹了一把再也忍不住的眼泪，把钱掏出来塞到皓然的口袋里拖着箱子大步离开。只能隐约的听见原治国在后面：“咕咕那，别恨爸，别恨爸……”！

咕咕刚走出大门就遇到袁婶，原来她一直不放心，守在原家附近。袁婶看到咕咕脸上的泪珠和手里的箱子，一句话都没问，拍拍旁边停着的电驴，直接了当：“走，袁婶送你”。

咕咕也不废话，上了电驴，“袁婶，我要去外婆家，你把我送到车站就行了”。

“好勒，坐稳了”。

……

“原治国，我要跟你离婚，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啊！就这么放她走了”!李美娟挣扎的披头散发，满脸大汗，原皓然在一旁又被吓得哇哇大哭，嘴里直嚷：“爸爸妈妈不要吵了，你们不要架”！

原治国也好不到哪去，他拚命抱住李美娟，脸上都是被挠的指甲印，在又一道印记之后，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咕咕她不欠咱们的，李美娟，你是想遭天谴吗”？

一旁的原皓然从来没有看过爸爸发那么大的脾气，顿时吓得不敢哭了，李美娟也愣住了，像是突然着了魔，原治国放手，她直接瘫坐在地上。

“皓然那，别怕，擦擦眼泪，兜里不是有姐姐给的钱嘛，你拿一张去张阿姨店买吃的，爸爸妈妈没吵架，你回来就好了”。原皓然乖乖地点头，拿了一张纸币，其他的都还给了原治国，听话的出门买吃的了。

等原皓然出了门，原治国把手里的钱全部撒在了李美娟的身上，一声不吭的上楼。李美娟也出奇的不发火，捡起来默默的去做饭。

……

车站里，“招娣啊，身份证什么的都在身上吧，带钱了吗”？袁丽红从口袋里要拿钱给咕咕。

“在身上，袁婶，不用了，今天王老板把这段时间做家教的钱给我了，我有钱，你放心吧”！

“真的有吗？不管有没有，你先拿着”！袁婶强行把一叠纸币塞进了咕咕的口袋，“这是车站，拉拉扯扯的等一会被偷看到就不好了，就当袁婶借你的，好不好等你以后工作了再还我也不迟嘛”！

咕咕默默的点了点头，也不逞强了，她心里清楚，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了，没有收原治国的钱也是怕李美娟跟他闹，心里定主意，以后连本带利的还给袁婶。

“走，袁婶陪你去买票”。

“好”。

买过票后，“咕咕，去了外婆家就不要回来了，开学直接去学校，买个手机，有空给袁婶电话，文翔也在A市，我把他的号码给你，有什么难处可以找他，有机会袁婶去A市看你们，一个人在外面不要舍不得吃穿，大姑娘了，要学会扮扮……”。

咕咕觉得袁婶的念叨分外亲切，重重的点头,“知道了袁婶，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去了A市联系到文翔哥，给你电话，你过来……”。

“去往B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K88××列车还有十五分钟启动，请还没有检票的旅客快速到安检台……”，甜美女播报员的声音提醒了这是即将分别的时刻。

咕咕眼圈红红的抱着袁婶，“我走了，袁婶，谢谢您”！

“好孩子，袁婶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有啥好谢的”，袁婶也忍不住难过，抹了抹眼泪，“快去吧，到了A市跟我讲，袁婶去看你们”！

“好”！咕咕边走边回头，袁婶冲她摆摆手，让她快走，看着咕咕越来越远的身影，不由得在心里祈祷，愿这个苦孩子从今以后生活都是甜的，也希望文翔那孩子争口气，能把咕咕追到手，这样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