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立春1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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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幕后之人始终不表露真实身份，却不断给予许岿财力上的支持，许岿的生活固然不奢侈，但要聚集这么多病患，自掏腰包用药，三年下来开销也不会。

许岿自认没有后顾之忧，当然就可以把事做得滴水不漏，但最近他显然是着急了起来，以至于频出险招，这才露了尾巴给苏令瑜抓。她猜是一直在支持许岿制药的那个人，忽然没消息了。

再联系上狄仁杰的事，苏令瑜心中就浮露了一个人选。

尚书左仆射刘仁轨。

这位老刘宰相可是个吹耳旁风的高，据苏令瑜知道的消息，狄仁杰弹劾韦弘时，就有他推波助澜，总之为官还算可以，做事却不见得有多光明。

钰儿落水那桩案子，他想抹过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倒不是以权压人，只是他拿住了狄仁杰的性格，就能不着痕迹地做许多事。苏令瑜想了想，如果是自己，会怎么设法让狄仁杰不处置春娘。

或许只要跟狄仁杰一句，平头百姓之家，生了个痴傻的孩子，本就经受不起，孩子指望不上，男人还是个不善解人意的，这女人也是命苦。

狄仁杰只要听了进去，或许就会发了慈悲，从轻处置。

反正确实不是一件大事，何必刨根究底，让个寻常妇人受罪。

而被劾倒的韦弘，交游广阔，出身非凡，韦氏一看拿狄仁杰这块油盐不进的石头没办法，又得知了刘仁轨煽风点火的行径，最近正卯着劲朝里朝外给刘仁轨使绊子。

眼看着皇帝病重要失权，自己又一堆破事缠身，刘仁轨顾不上许岿那头也很正常。

刘仁轨出身平平，算得上寒门出贵子，多年来一直看韦弘这类挥霍无度又带着皇帝骄奢淫逸的世家子弟不顺眼，但偏偏李治就喜欢跟这类人混在一起，也就是后来头风病严重了，才少了玩乐之心，却架不住韦弘主意多，又冒出个修建洛阳宫让皇帝养病的主意，很是受爱重。

那像刘仁轨一样想要秘密寻医访药，在皇帝面前出头的人，也是不会少的。

寒门出身的宰相，引荐了一个寒门出身的名医，治好了朝中多少权贵都想不出办法的头风之症，排挤掉了只会教唆皇帝搜刮民脂民膏的宠臣这要是真的成功了，不知是怎样一段君臣佳话，苏令瑜都想笑。

不过刘仁轨这种油滑的聪明人，显然也知道其中风险，所以在确认许岿可以成事之前，他都不准备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太平把一份皇帝的脉案和许岿那张药方放在一起，道：“我已找太医看过，他这方子凶险用不得，但确实很可能是照着陛下的症状开的药。只是医家讲究望闻问切，仅凭一份抄出去的脉案治方开药，根本是胡来，不可能成。”

苏令瑜心想那倒是未必，如果刘仁轨头钱多一点，再多养几个大夫，这些人里总会出一个能糊弄事的，只是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罢了。

太平抬示意殿中侍候的人出去，道：“苏少卿，你坐。”

这就是要长谈的架势，苏令瑜大概能猜到内容。果然，她刚一落座，太平就开门见山：“我准备把这事栽给韦弘。”

这事如果成了，那有皇帝在，或许是一件好事，但这事没成，就完全是一桩丑闻了。刘仁轨虽然把自己的行迹掩藏得很好，但只要再审一审许岿，苏令瑜有把握找出些蛛丝马迹，证明那幕后之人就是刘仁轨无疑，但有必要吗？

“韦弘那头靠陛下吊着一口气，迟迟办不掉，把这事加上，就方便娘娘收拾他了，至于刘仁轨，找个会提醒提醒，让娘娘多一个宰相可用，也是好事。”

苏令瑜静静听着，问道：“那些吃了药的百姓怎么办？”

总得给点法，给点补偿吧。

太平也很痛快，“你看着办就是了，要钱要人，都尽管从公主府账面上出。”

苏令瑜点点头，没多，认为这个结果已经不错。太平见她没有疑问，倒很新鲜地把她上下看了两眼，“我以为你会跟狄御史一样，非得让罪名落到罪魁祸首头上不可。”

“如果要找罪魁祸首，那我该想办法把皇帝送进天牢里。”

她仗着是在太平处，话很没有顾忌，太平笑了起来，“你很聪明。”

聪明这个词，未必用在所有地方都是褒义，但苏令瑜也不在乎这个。她本身就不在乎法理，只看实际，把这罪名巧借，受害的百姓可以得到不错的补偿，韦弘这个祸害可以被彻底除掉，又能多个宰相臂助，非常划算。

太平很满意她的这种态度，能臣固然是好，但能臣往往都原则强烈，用起来很麻烦，苏令瑜这样直来直往，目的明确，可以省去不少事。她道：“倘使张稚圭处有什么异议，你可以再同我。”

苏令瑜虽已是少卿，一经办此案，但要结案还是需经过大理寺卿的批准。苏令瑜可以把线索的引导做得漂亮些，但要完全瞒过张稚圭，把握也仅有七分而已。

如太平所料，苏令瑜把这案子结好递上去时，张稚圭因为事涉许多百姓，多看了两眼，察觉到些许端倪，百忙之中抽空来了大理寺一趟，要苏令瑜去见，问了几个问题，苏令瑜连糊弄都没试着糊弄一下，直接坦白道：“我要用这个案子拿掉韦弘。”

她既没有是谁让她这么干的，也没这罪名是从谁头上移给韦弘的，但张稚圭这种官场老，只听她这一句话，就已经猜到大半。

张稚圭虽不似狄仁杰般治法一丝不苟，但也是性格刚直之辈，当即就不快起来，“你能为权贵一句话，置法理公正于不顾，还做什么大理寺少卿？”

“对受害人来，这事究竟是谁推波助澜不见得有那么重要，判倒了韦弘，以韦家的财力，只要稍加压力，足够让受害百姓今后都不必为治病看诊忧愁。”

眼看苏令瑜没有分毫悔过之心，张稚圭语气更为严厉，“你并非受害百姓，哪里有资格替他们决定？”

苏令瑜淡淡然抬起眼睫。

“我不是，难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