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字会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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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赣江浸染成流动的琥珀，滕王阁内红烛高烧，鎏金兽首烛台吞吐着摇曳的光晕。

阎伯屿捻着胡须的指骤然收紧，青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眼前这篇滕王阁序上半阙，从&p;p;#34;豫章故郡，洪都新府&p;p;#34;的雄浑开篇，到&p;p;#34;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p;p;#34;的神来之笔，已然是字字珠玑，令满座文人如痴如醉。

此刻听闻王勃竟还有後文，满堂哗然声浪几乎掀翻藻井。

&p;p;#34;荒谬！&p;p;#34;孟常猛地起身，玄色广袖扫过案头青瓷笔洗，清水泼溅在名贵的蜀锦桌布上，&p;p;#34;此等文章，已臻天人之境，纵是曹子建复生，谢灵运再世，也难添一字！&p;p;#34;

他腰间的佩剑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映着他涨红的脸庞，眼中满是不屑。

周围老学究们纷纷附和，白发颤动如霜：&p;p;#34;滕王阁序已将天地灵气收尽，哪还有馀地？&p;p;#34;

王勃斜倚在朱漆廊柱旁，酒意上涌的双颊酡红如霞。

他晃了晃中的酒瓶，琥珀色的酒液倒映着众人震惊的面容：&p;p;#34;诸位且看，这文章的气脉，可曾真正断绝？&p;p;#34;

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下颌线滴落在洗得发白的青衫上，晕开深色痕迹。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赣江的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掀起他束发的青巾。

阎伯屿眉头拧成川字，金丝綉着云纹的锦袍随着呼吸起伏。

这场精心筹备的文宴，本是为女婿扬名的契，此刻却被这少年搅得风云突变。

&p;p;#34;取笔墨来！&p;p;#34;王勃的声音响起，廊下厮们如惊弓之鸟，捧着端砚湖笔鱼贯而&p;p;#39;。

当宣纸在雕花檀木案上展开，王勃的狼毫已然饱蘸松烟墨。

笔尖悬在纸面三寸，似有雷霆万钧蓄势待发。孟常死死盯着少年的腕，心中却暗自盘算：即便真能续写，只要稍有差池，便可藉贬低，将这篇注定名垂青史的文章收&p;p;#39;囊中。”

想到此处，他的摺扇在掌心敲出有节奏的声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p;p;#34;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p;p;#34;

狼毫如游龙戏水，字迹力透纸背。

阁内骤然寂静，唯有笔尖摩挲纸面的沙沙声。

老学究们不自觉地向前倾身，浑浊的眼中泛起异彩。

年轻书生们攥紧拳头，指节因激动而泛白。

孟常的笑容却渐渐凝固——那些典故如信拈来，情感如江水奔涌，从&p;p;#34;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p;p;#34;的自谦，到&p;p;#34;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p;p;#34;的慨叹，竟比上半阙更见锋芒。

王勃写至&p;p;#34;锺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p;p;#34;时，突然掷笔大笑。

他抓起案头酒坛，仰头痛饮，酒水飞溅在未乾的墨迹上，晕开一朵朵墨花。

不等众人反应，他已大步迈向雕花木门，青衫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p;p;#34;後会有期！&p;p;#34;

留下满室惊愕的众人，和案头那篇气势磅礴的未完之作。

孟常踉跄着上前，指尖悬在纸面迟迟不敢落下。

他自幼熟读经史，十二岁便倒背昭明文选，十三岁中举名动长安。此刻却只觉喉头腥甜——那些曾让他骄傲的才学，在王勃的笔锋下竟如孩童涂鸦。

看着对方一气呵成的下半阙，他突然想起妻子昨夜的叮嘱&p;p;#34;夫君定能技惊四座&p;p;#34;，此刻却化作尖锐的讽刺，刺得眼眶发烫。

阎伯屿颤抖着展开全文，从&p;p;#34;豫章故郡&p;p;#34;读到&p;p;#34;不坠青云之志&p;p;#34;，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可最後一句&p;p;#34;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自流&p;p;#34;，那个空缺如同一记重锤，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转身，金丝绣鞋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p;p;#34;快！追上那个少年！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问出这个字！&p;p;#34;

阁内顿时乱作一团。老学究们围在案前，白发乱颤地争论：&p;p;#34;必是&p;p;#39;水&p;p;#39;字，平实中见真章！&p;p;#34;&p;p;#34;荒谬！”

孟常却独自退到廊下，望着王勃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幼时夫子的夸赞&p;p;#34;过目成诵，他日必成大器&p;p;#34;。”

“此刻他终於明白，真正的天才，从来不是靠记忆堆砌文章，而是让文字从灵魂深处自然流淌。

当厮气喘吁吁回报王勃已至客栈时，阎伯屿抓起披风便要追去。

却见孟常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p;p;#34;岳父大人，容婿前去。&p;p;#34;

他起身时衣袍沾染墨迹，眼中却闪着从未有过的清明。

孟常终於在客栈见到王勃。

他斜倚在座位上，酒壶在指间轻轻摇晃。&p;p;#34;孟学士可是为那一字而来？&p;p;#34;

王勃轻笑，眼中看着窗户外江面粼粼波光。

孟常深深一揖，直起腰时眼中已有泪光：&p;p;#34;在下愿以千金求先生墨宝，更求先生解惑——那空缺的字，究竟是何？&p;p;#34;

王勃仰头饮尽壶中酒，笑声混着江涛回荡：&p;p;#34;一字值千金？”

“孟学士不妨看这江水。&p;p;#34;

他抬遥指江面，滔滔江水在月光下泛着银鳞，&p;p;#34;槛外长江自流&p;p;#34;，话音未落，酒壶脱坠&p;p;#39;江中，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如碎银四散。

看着孟常那疑惑的表情。

“还不懂？”

王勃笑了笑。

“来，你伸出，我写给你，但是这一路上，你不许看，看了就不灵了，等到滕王阁，你再把这个字亮出来，好让大家都看到。”

孟常点了点头。

能够知道那个字是什麽，对他来，无比重要。

不然，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孟常闭上眼睛，只觉得掌心有些发痒。

“好，写完了，去吧！”

听到王勃的话，孟常睁开眼睛，拳头都不敢紧握。

“去吧，去吧，等会心出汗了，就看不到了，记得，路上不要偷偷看，不然啊，字会跑！”

此刻听到王勃的话，看着他脸上的笑意。

孟常对他的话那是深信不疑。

此等少年，宛若天上谪仙。

他这个字会跑，那就一定会跑！

着急的孟常空握着拳头，急急忙忙的返回滕王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