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杀生 村子后山上的雪娘娘（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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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漫的雾气已有这等威力，潭水中该多冷？

历白露握着圈住自己的绳子，本只有指粗细的灰绳，覆了层层冰霜，已有拇指般粗，雪白晶莹，冻得硬邦邦的。

如果下了水，再冻脆一些，能不能砸断？

历白露心思活动，见仇侍卫并不阻止她绕过冰晶走向潭水，便攀过较矮的一根冰柱，跃入寒潭中。

在场人无一不是武功精绝，耳力超群，听到水声，纷纷激动。

“里头可有什么？”

历白露不憋气不闭眼，沉在水中，任由自己向下落，不理会外头的叫嚷。

这潭水在森林中显得如此神秘怪异，历白露还以为深潭无底，藏着什么秘密，埋着什么宝贝。意外的，她立刻就触到了底。

底部是平滑的森绿石面，历白露在水下走了一圈，觉这寒潭不像自然造物。像人工挖了一个圆柱状的坑，填进了极寒之水。

没什么可探索，她也无心多探索，浮在水中看析出细碎冰晶的绳。

绳子绷得笔直，那边一直拉得很紧。历白露动作幅度不敢大，暗恨潭水里干净的仿佛有人天天打理。要是有块石头，总比她用拳头有效率。要是有点尖棱，也可以拿来磨一磨。

她将绳子贴近森绿石壁捶打，同时也希望冰可以将两者固定。不料石壁滑不溜，绳子上的冰无法粘连。

无计可施。

绳子另一头重重扯了两下，历白露紧抿着唇，只能从潭水里出去。

她的头从水面上冒出来，低空中的寒雾顿时凝为实质。她整个人走出来时，水潭四周厚厚一层新霜。

历白露低头看着自己的赤脚，形状精巧的雪片结晶，一朵朵一团团从她脚底蔓延开去。

这样可怖的低温，外头那些人，即便力量速度都如怪物，也受不了吧。

历白露忽而有了主意，俯身噙了一口潭水，想赌一把。

寒潭被冰晶围绕，外面的人看不清她的异样。他们语气兴奋急切，总不可能是怕她死了，多半是想知道她有什么发现。

他们为什么不亲自入潭？

怕冷吧。

历白露眼神沉着，双攥住绳子，身体向后仰，猛然爆发出自己的全力往后拽，明明白白让绳子另一端的人感受到她的反抗。

这点力气，仇侍卫眼底不屑。

主子急着想知道潭水里有什么，算她有用，本想让她自己走出来。既然她不愿走，他也可助一臂之力。

仇侍卫一扯绳头，完全不对等的力量顺着绳子传到历白露那一边。她脖子又让巨力扭得弯折，人像破风筝一样被抖起来飘在半空。

她被拽飞回去了。

烂人！果是受不得一点挑衅。

“不可！”

佝偻太监当先反应过来，大惊失色。身下冻冰轰然爆裂，他起身，想救俊美青年却已不及。

人摔得满地滚，碎霜扎进眼睛，历白露眼皮都不眨，她赌赢了。

她站起来，口中的潭水都没必要喷出去。

黑塔一般的男人，愕然的面孔上覆了一层浓霜。地上盘腿打坐的青年，冲瞬息间跑远了的佝偻老人大喊。

历白露走到青年面前，她脚尖以恐怖的速度延伸，欲占领一切的白霜，眨眼间爬满了他的身体。

他眼中露出恐惧，张着已僵硬的嘴，了句历白露听不懂的话。

可能是求饶、威胁。

历白露猜测着，抬起脚，猛踢他的右眼。

白皙纤巧的脚，带着潭水的极寒，此刻是最致命的武器。

白霜顷刻间长满了青年的头，听着佝偻老人叫人害怕的怒音，历白露又走向仇侍卫。

她想踹他的脸，但够不着，甚至够不着腰腹，抬起来一脚只踹到了腿。

这样一座叫人无法反抗的黑塔，此刻一脚却也就放倒了。

历白露看着他和那俊美青年生满冰霜，毫无起伏的胸膛，从他里取走了缚住自己的绳子。

她自由了。只要靠住这神奇的寒潭，日后大概率也不会弄成今天这般狼狈。

仇侍卫已无任何生，历白露最终没有去踹一张死人的脸。

她杀人了。

借助寒潭的力量，一次杀了两个。

刚才拿定主意挑衅的时候，她已经想到赌赢之后，可能会有现在的场景。

但这场景真的出现了，历白露发现自己心理准备不足。

见面就被割喉，被拽着在地上乱滚了一路，衣不蔽体地在人前，看着别人拿自己做刀枪不入实验，毫无尊重，毫无人性。

她积压的怒火和耻辱，以及将这怒火与耻辱成功报复发泄后的轻松爽快，这么多强烈的情绪，突然就被一阵迷迷蒙蒙的茫然推远。

她杀人了。

按她的时间算，半个月前，她在熄灯前跟舍友瞎扯，许了个愿。

历白露将绳子一段一段折好拿在里，向寒潭走去。佝偻老者在以她为圆心的一圈冰霜领域外无能狂怒，最终也没能引历白露多看他一眼。

回到潭水边，历白露跳下去，浮在水里，背靠在光滑的石壁上，微垂着头闭上了眼。

终于无事了，终于消停了。她头一次如此疲倦，在珍贵的清醒时间里睡着了。

天空黑了下来，历白露在潭水里消失了，缚住她的绳子在水中空自飘荡，缓缓沉底。

外面的白霜地上，受到历白露影响的区域已渐恢复正常。佝偻老者奔到青年身边，脸色发寒。

没救了！大叶千年皇朝的皇子，死在了这么个山头，死在一个不知哪来的贱民里！

老太监死死瞪着星光下，由一圈映着神秘纯净透明感的冰晶围绕的地方。抱起冰冷僵硬如一尊雪塑的青年，离开了这里。

仇侍卫无人管，这座翻倒的黑塔，被冻在霜地上。

其他人对这一场变故不发一言，眼色各异地望着寒潭的方向，继续打坐，心里各有思想。

皇家人必然是要报仇的，不知那女子如何应对。

老太监下山时，满心恨恨地想着，回宫后必要带人来填了这破寒潭。但现实是数月后，另一位皇子带着护卫，来此处打坐练功。

炎阳真人活了三百余年，乃是朝廷武林皆知的事。他三百一十岁时，还跑去皇宫偷了御酒，喝醉了倒在皇帝爱妃的香榻，大喇喇抠脚睡觉。

皇帝不仅不敢拿人家怎么样，还要热情相待，求问如何延寿。

大叶皇朝一统天下至今千年，大叶皇帝乃是世上毫无争议最尊贵之人。听闻长生，也能热了眼神。

人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钱权名利，霸业皇图，都是过眼浮云。

世上唯一一处可踏入长生门的地方，便是这山头上的寒潭。得知此地奥妙的人，必不会令其毁去。

那新来的皇子，样貌比前一个更为英俊。他凝望寒潭，对那里面的人没有任何仇视，只想她能再证明这处寒潭确有长生之力。

这一等，便是十年。

此处没有再来新的人，众人打坐的位置也没有任何变化。他们向前一寸都不能，极寒煞骨。

只除了那位赠了历白露披帛遮体的美妇人。

她每隔一年便向前挪半米，起初难以招架严寒，坐上一两个月便能适应。

十年过去，她已经能摸到一块冰晶。眼看再等个几年，她也要进入寒潭了。

“咱们就这么看着？”老妇愈老，眼底难掩冷妒，“这些年，他们寒云洞在外行事可是愈发嚣张。若叫这女人得了长生，活上个几百岁，等咱们这些老的一死，江湖上可就没有四大派，只有寒云洞了。”

老头和络腮胡意动，在此处许多年毫无寸进，他们也知无甚指望走入寒潭。

炎阳真人的后人不争气，秘法又看不懂，十年前那个女子，踏进寒潭再没出来，必然是死了。

如今看来，只有寒云洞洞主韩令姑有希望。

他们大家都行，那是皆大欢喜。只有她一个人行，可万万不行。

他们老了，总有死的一天。门派里的年轻辈，如何斗得过这女人。

心里定了主意，三人毫不避讳，大声密谋中，要韩令姑自己退出。

大叶皇子闭眼装不知道，韩令姑早知会有这一天，仰头望着水晶般的冰柱，思忖如何求活。

寒云洞洞府建于北地冰川，本门心法雪神书在愈冷的地方修炼愈有助益。因着功法之故，她比众人更易接近寒潭。

韩令姑也有野心，谁不愿多活几百年？功法得天独厚，她此生必要进寒潭一试。叫她离开，谁也休想！

只是这群老不要脸的要一打三

杀毕露的凌厉内劲破空而至，韩令姑大惊失色，震开身下冻结的坚冰，起身只是稍慢便已无法躲闪，硬接下来后体内气力紊乱，齿间泛起甜腥。

一刻喘息不能，三人的攻击接踵而至，杀意昭然，全不似口头上的只是逼退她。

大叶皇子近距离观察这一场围杀，暗想这武林中人对同道人真是段毒绝。完全堵死了韩令姑能离开的路，竟是突然就要将她斩杀在这里。

可怜了这不世出的武学天才，不到三十就做了一派之主的绝世美人，如今逼得血迹斑斑，狼狈不堪。

三人下狠辣，毫不容情。韩令姑左支右绌，已难支撑时，一股肉眼可见的骇人寒流，从潭水中席卷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