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化人（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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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潇潇在医院住了一周，如同医生预料的一般，身上的伤口基本都已愈合。做完最后一次检查，医生同意她出院，只不过之后每周还要来复查一次，直到疤痕完全消失。

“潇潇，我来帮你。”

黎元初那天愤而离开，但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这一周她基本都在医院陪护，只中途去了一趟公司和家拿东西。

她认定了虞潇潇是在生她的气，故意用胡言乱语表达不满，所以这几天一次都没有因虞潇潇的话生气，一直耐心十足地陪着她。

虞潇潇发现和她讲不通后也懒得再讲，全程无视了这个大活人。

“你还在这干吗？”

黎元初的主动帮忙并没有让虞潇潇感动，她斜睨着黎元初，手里熟练地叠着衣服。

“你今天出院，我不在这在哪儿？”黎元初见虞潇潇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干脆上手抢过她手里的衣服，主动帮她整理起来，“对了，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还有这样的衣服，平时没见你穿过。”

虞潇潇穿着极其普通的短袖加牛仔裤，虽并不廉价，但几乎纯白的衣服加上淡蓝的中裤，色彩上着实有些单调寡淡。

黎元初过往见到的虞潇潇都是长发飘飘，轻施粉黛，一身连衣裙的形象，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妻子扮得这么随意。

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一张完全没化妆的脸，还有一身毫不起眼，在她看来只有学生时期才会穿的T恤和牛仔裤，塑造出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虞潇潇。

过去，虞潇潇在黎元初眼里像是棵扶风的弱柳，而此时，她看起来显然更像一株清俊的劲竹——还是很嫩的那种。

哦对，潇潇比她五岁来着，今年才二十二。

“平日？”虞潇潇被黎元初抢了衣服也不争执，抱着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的平日是指你屈指可数的回家次数吗？”

黎元初经过几天已经有些习惯虞潇潇的怼人日常了，如今回想过去，她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咳咳，我以前工作比较忙……不过你放心，今后我们都一起住市内。老宅以后有空去住几天就好，那边度假还是不错的。”

她一边认错一边找补，一边还努力整理着衣服，虞潇潇看着她手下叠得歪歪扭扭的T恤，表情毫不惊讶。

因为美丽又能干的黎总，在生活家务上是个大白痴。

“我什么时候要和你一起住了？”

“你不和我一起住你要住哪里？老宅要大修，暂时不能住人。”

黎元初得理所当然，却听到虞潇潇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已经托人租好房子了，待会儿就会有人来接我。你没忘记吧，我们是要离婚的，离婚之前当然得先分居。”

黎元初手一抖，刚抓起来的衣服顿时滑落到了地上。

“分居？租房子？你什么时候租的房子？”

“住院的第一天，”虞潇潇弯腰捡起自己的衣服，将黎元初挤到了一旁，“还是不劳烦黎总了，毕竟您十指不沾阳春水，越帮越忙最后还要我自己收拾。”

黎元初此时顾不上她的讥讽，柳眉紧锁，语气着急：“潇潇，告诉我你是开玩笑的。我已经知道……知道自己过去不够关心你，但我不是承诺过今后不会了吗？你这几天该玩够了，趁现在还没闹到两家皆知，我们和好吧。”

虞潇潇看也没看她，手里利落的几个翻转，将一件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

“两家皆知？我可不记得虞潇潇家除了我这个冒牌货以外还有谁，你是怕被你妈妈知道吧？”

虞潇潇的父母在她十八岁那年因为车祸去世，除了几个表亲以外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不过T-2000本来也没亲人。

“总之，我不同意离婚！”

“没关系，离婚并不需要双方都同意，感谢国家的政策，你不愿意离婚我们可以上法庭。”虞潇潇的声音淡淡的，没感情般不带丝毫起伏，却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黎元初，如果你真的不想闹得太难看，还是和我和和气气地离婚比较好。你放心，我不会分走你的财产，甚至虞潇潇的嫁妆也可以给你留一半。”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如果黎元初原本只是震惊，那么当听见虞潇潇到财产分配方案时，她切实地恼怒了，“我没想过和你离婚，从来都没有！潇潇，你要我怎么做才能不再提这件事？”

黎元初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口鼻发酸，眼眶发热，连呼吸都万分艰难。

“是因为猫吗？我和你道歉还不行吗？我已经让王管家去物色了，你亲自挑，我们可以养很多只！”

可即便如此困难，她还是用尽全部力气出了挽留的话，因为她知道和虞潇潇离婚会是件让她更后悔的事。

虞潇潇叹了口气：“黎元初，你还是不明白，这件事和猫没关系。我虽然以虞潇潇的身份活着，但虞潇潇已经死了。相信我，和一个不爱你的人一起生活是件很痛苦的事。”

“不、不爱我？”黎元初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才不相信！

虞潇潇耸了耸肩：“我们生化人也有三定律，不能对近在咫尺的人见死不救。”

黎元初鼻尖发红，眼眶里兜着泪水，愣愣地看着虞潇潇，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商场上精明能干的黎总，这件事上却一直被虞潇潇牵着鼻子走。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这对你来也是好事啊。和一个你不爱的人过一辈子，你不觉得累，我还替你觉得累呢。至于名声……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黎总你不要那么传统嘛。”

虞潇潇循循善诱地劝，黎元初猛然回过了神。

“谁我不爱你的？”

虞潇潇手里收拾完了衣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看向了黎元初：“你爱我？”

“当然！”

黎元初回答得斩钉截铁，虞潇潇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黎元初回忆起了那一晚的场景，一颗心不禁再次急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如此激烈的感情，就算是她也能感觉得到。

“你、你救我的那一晚……”黎元初得有些心虚，不是不确定自己的心意，而是这个时间点太近了，“潇潇，我那时以为你要死了，才发现你对我来那么重要。”

但黎元初是个诚实的人，就算心虚她也不想用假话欺骗爱人。

“哦~”

虞潇潇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在黎元初以为自己的话触动了她时，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虞潇潇压在了身下。

这是黎元初短时间内第二次以这个角度看虞潇潇，没有了淡妆的遮掩，她发现虞潇潇拥有着与温婉绝不沾边的清隽骨相。

或许是因为虞潇潇剪了短发，或许是因为虞潇潇居高临下，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黎元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目光根本不敢与虞潇潇对视。

“潇、潇潇……”

她微微偏开了脸，面色通红，声音低弱，饱满的胸房因为短促的呼吸起伏着，身上黑色的西装与白色的衬衣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凌乱。

黎元初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发现被握着的手腕根本无法动弹。她第一次知道，妻子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有话好、好好……”

“这样不行吗？”虞潇潇将黎元初的两只手反压在她头顶，嘴角带着促狭的笑容，“心跳得很快？”

黎元初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角渐渐发红：“不要这样……”

“你现在是高兴还是害怕？”

黎元初觉得虞潇潇的话问得好奇怪，她现在根本无法思考。

“我不知道……潇潇，你先放开我。”

虞潇潇完全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反而很恶劣地低下了头。

看着那越靠越近的脸，黎元初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不行啊，这里是医院，而且潇潇从来没在上面过，她会吗？

黎元初也感觉到虞潇潇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温热的气息吹拂到耳畔，引得她阵阵颤栗时，虞潇潇却放开了她的手。

“黎元初，真羡慕你啊，能那么轻易地出爱字。可惜我是生化人，根本就不懂那种东西。”

黎元初猛地睁开了双眼，然后，她撞进了一双深邃的浅褐色瞳眸中。

虞潇潇用双臂支撑着身躯，就像那天晚上一样置身于她上方。黎元初看到了她纤细单薄的肩膀，清晰笔直的锁骨还有天鹅一般白皙修长的颈项。

“可是，人类的爱也不过是复杂且浅薄的生化反应而已，或许其本质与忧虑和恐惧根本没有差别。”虞潇潇的唇瓣单薄且苍白，透着一丝大病初愈的憔悴，“这样的爱或许会有灵光一闪，但那是名为一见钟情的东西。黎元初，你的那个……至多只能算吊桥效应。”

她完就不再理黎元初，从容起身提起了一旁已经收拾好的行李袋。

“搬新家有很多事要安排，我安顿好了再联系你，到时候我们好好商量一下离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