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把他还给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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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还在心上萦绕不散，陆深还未从悲痛中缓过神，周围的景象便发生了变化。

碎土煤渣成了平实的地面，周围矮的土坡幻化成了葱郁山林。面前是一潭清池，潭边是两人……肌肤相贴，正共赴巫山。

他怔愣着盯着那抹身影，连心里的悲痛也尽数忘却。

愤怒……

不知缘由的愤怒。

他冲过去，想把人拉开。指尖感触到了滚烫，眨眼间，眼前的人便化作了沙粒。

还来不及悲戚，他便被一股力量猛地向后拉扯。

他摔在了地上，周围再次发生变化，黑压压的天卷起惊雷，一道刺眼的蓝光炸开。

尖锐的痛袭来，仿佛有什么在流失。

亮光散去，眼前清明起来，他看见自己抱着一个人……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可他却很眷恋那人身上的味道。就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很珍惜，很不舍，同时也很庆幸。

可惜很快，他再一次丢失了自己的宝贝……

他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化成飞散的绿晕。

眼前成了一片白茫，意识也轻飘飘的，唯有源源不断的痛楚在不遗余力地提醒着他。

他还活着……

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他还有重要的人要寻……

他要保护他……

可是，他该做什么？他又该寻谁？他又为何要保护他？

他……又是谁？

疑问接踵而至。

不幸的是，僵化的意识已无法让他转动思绪。眼下他能做的，便是随着本能追寻不知缘由的信念。

这个过程很痛苦，痛到每一秒都像是漫漫长夜。他也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久到需要疼痛来唤醒他的坚毅。

慢慢地，他习惯了疼痛。

他开始庆幸，开始感谢这令人发疯的痛楚。

正是因为痛，他才能意识到自己活着，只要还活着，他便有机会追随自己的信念。

如此想来，痛，或许是对他的恩赐。

也是在这磨人的恩赐中不断寻觅，他终于摆脱了无垠的白茫。

【……我想吃慕斯蛋糕。】

他听见了声音，那人的话让他忍不住心里发酸。

【我去买，我现在就去！你在家等着！】

急切又心翼翼的话仿佛一根针狠狠扎在他心上。

不能去……

不能去！

不能离开！

他试图稳住不动，可下一秒，他的脚便迈出了门槛。

不能走！不能走！！

他骗你的！他又要丢下你 你不能走！

停下！快停下！！

他疯了般地嘶吼，挣扎着想要阻止。

可那扇门，还是合上了

失落之际，画面也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这一次，他没有听见那人的声音。

夕阳沉沉，他坐在土坡上，怀里抱着沉睡的人，手中是还未完成的草戒。

他盯着那枚戒指发呆，直至天际染上乌青。

他要寻的人已经走了，这里没有那人的气息。他迟迟未动，只是因为怀里的身体染上了那人的味道，他有些许贪念。

他没追上那人，他应该难过。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甜滋滋的，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连着一路追逐的酸涩苦楚也染上了甜意。

抬眸远望天际最后一缕红霞，脑海里突然浮出一句话。

【我想牵着你的手……】

【在阳光下漫步……】

他兀地念了出来。

怔愣片刻，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同样地，他也遗忘了什么。

要记起吗……

心里带着困惑，他不断质问自己这个问题。

要记起吗……

回忆很重要吗……

他可以选择忘记吗……

心口忽地揪疼得厉害，好似“选择忘记”会要了他的命。那种从血肉中漫出的痛，仿佛一个个恶魔，不停对他叫嚣着怨愤。

他不能忘。

他必须回忆起来。

他又问自己，为何如此坚决？

为什么……

因为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停下脚步，舍不得那段被遗忘的记忆，舍不得熟悉的气息。

他，舍不得那人。

他不怕痛，不怕死，他畏惧的是别离。

如若痛楚是开记忆的阀门，绝望是通往记忆的长路，那他宁愿在这条路上粉身碎骨。

他会找回所有的记忆，他会记起一切！

坚定的信念破除了心中的动摇。

顷刻间，周遭卷起狂风，景象开始扭曲变化，灰白的云雾弥漫开来。

仿佛感觉到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去。

灰雾中站着一个人。

【你不该来……】

【已经回不去了……】

他下意识摇头，想要抓住那人的手。

【已经回不去了……】

不……

他扑过去试图抱住那人，却直直穿过了灰雾。

【我回不去了……】

【你也回不去了……】

他依旧拼命摇头。

可以回去的！

只要想起一切！

他在心里这般嘶吼着，嗓子却发不出丁点声音。

【你忘了我……】

我没有！！

他厉声吼道，可惜他此时就如同一个哑巴，饶是他如何喊叫，也无法发声。

那人离他越发远了。他疯狂向灰雾奔去，却始终无法接近，连触碰那团灰雾也成了奢望。

【这里……会是我的归宿……】

耳边飘过低语，眼前的灰雾轰然散去，脚下的路成了光洁的地板。

那人站在阳台上。

【我过……】

【我回不去了……】

他看着修长的身影向后倒去。那一刻，他的世界骤然安静。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任何犹豫，他直直飞扑上去。

这一次，他终于抓住了那双手。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欢喜，滚烫的火舌便窜了上来，将那人吞没。

【这……是我的归宿……】

话音消散，那人的身影也坠入了雪中。

此时的阳台已成空中楼台，漫漫大雪无声飘落。

他盯着雪地上的人，几尽睚眦目裂。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抓住了的……他明明死死抓住了的！

【因为你忘了他！】低沉的声音携着愤怒怨恨。

他转过头，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是你让他变成这样！】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一次又一次死去！】

【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要松手！你明明可以不让他那样痛苦！】

我没有……

我是想抓住他的……我是想抓住他的！

【为什么要忘记……】

【为什么你会忘记他……为什么】

【他怕疼的……他怕疼啊，可你却让他用最害怕的方式死去！】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他看着眼前的人，他有许多话想，有许多问题想问。他也想想起一切，他渴望想起一切！他看着那人从面前坠落，他看着那人一次又一次离开……

他也想阻止，可他做不到！

这个谜团他解不开！他如何想也无法记起！他也很痛苦，他也愤怒！

终于，他抓住了面前的人，无法压抑的负面情绪让他近乎崩溃。

【你以为就只有你愤怒吗！我看着他坠落，我亲眼看着他坠落！我抓住了，可他还是走了！你不是厉害么？那你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不抓住他！你也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死去！你和我一样，你着爱他，可结果呢？你也没救下他！】

【我在尝试！你呢？你只是看着！你怨我恨我，我何尝不是如此！明明是你的错……】

【是你害的！是你的不作为害的！你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无法言喻的苦楚袭卷全身，强烈的窒息感猛地将人惊醒。

陆深睁开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那股愤怒仿佛还压在心头，可很快，又被苦楚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