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鬼市 叶小舟甫一出屋，便对上了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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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舟甫一出屋, 便对上了正襟危坐在轮椅上的景旼的眼。

宁王今日换了一身崭新的绛紫色锦袍，这颜色本就相当衬人，再加上景旼又长了副得天独厚的五官。

不单是叶舟, 就连把宁王当噩梦的陈梦初的目光都忍不住大胆地在他脸上流连了一阵, 不禁感慨这张脸还真是生的赏心悦目, 倘若这宁王的性子能好些，陈梦初觉得他与自家少爷简直是万分般配。

但她的目光也只是在宁王身上流连了半晌, 而后很快便将目光投向了立在景旼身后的韩修平, 韩修平今日仍是穿着寻常那件藏青色的短袍, 虽然他的模样倒也还算俊朗, 但与景旼一作比, 便实在是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然而陈梦初却依然觉得他这张脸好看的要命。

“过来，”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叶舟，手中的檀木折扇落在膝上, “待会走在本王身侧，没有本王的允许, 不许乱走。”

叶舟颇有些变扭地走到了景旼身侧，陈梦初连忙跟上, 落后一步跟在叶舟的身后。

“近来在后院中住的可惯？”景旼操着一副漫不经心的腔调，若无其事地问道, “那后院的屋子原都是闲置着的，本就不住人, 原先也都是用来堆些杂物，到底不比本王寝屋边的那间屋子宽敞。”

叶舟顿了半晌, 而后规规矩矩地答道：“劳烦王爷这样挂心，不过我在后院中住的很好，便不去前头扰王爷了。”

他从前从不会这样客气地与景旼话, 如今这样乖顺，景旼以为自己会是高兴的，但情绪却莫名低落了下来，他眉头微蹙：“便是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你腹中的孩子考虑，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宁王妃，又何必住在那下人才住的地方去？”

“王爷不是，想住哪便住哪吗？”叶舟问，“王爷君子既言，必然是一言九鼎。”

景旼拉着老长一张脸，很不讲理地丢给他一句话：“本王是王爷，何曾过要做君子了？明日你便收拾收拾搬回来。”

“王爷不是一直视我为仇敌吗？”叶舟忽然问，“如今大仇得报，我的身家性命都被王爷您捏在手中，王爷不该苛待我才是吗？何必管我住的舒不舒服，又何必每日派人来监督我喝没喝那些补汤？”

宁王先是偏头往韩修平那一扫，知道这蠢货又自作主张揭他的底了，但眼下还不是责罚他的时候。

“是，本王恨死你了，”景旼略有些生硬地找补道，“所以才希望你活得久一点，才好教本王能折磨你一辈子——还有，那补汤是喂给本王的骨血的，不是为了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叶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倒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我想也是。”

虽是为自己找面子，但叶舟应的这样爽快，景旼又不高兴了，接下来的一路都在生闷气，再也不肯开口了。

外头的天色渐暗了，随着天边最后一缕玫瑰色的余晖被蓝灰色的苍穹压下，街上的门户与店面前都一前一后地亮起了灯笼。

整个洛京瞧来倒比白日里更加繁华了。

见叶舟左看看右瞧瞧，像是对一切都很感兴趣的样子，但自家王爷又拉着老长一张脸不肯出声，韩修平便只好自己出马了。

他微微清了清嗓子，而后向叶舟介绍道：“洛京其实也是有宵禁的，但自从前年圣上照韩大人所谏，大肆变革之后，这皇城中的宵禁，便推后到三更才实行，而五更便又解了禁，虽这使得城中负责安保的侍卫比从前多了将近一倍，昼夜轮班倒，但这商业到底是繁荣起来了。”

叶舟点了点头，他们平江府山高皇帝远，这些年最兴旺的便是商业，江南百姓富庶，少有鸡鸣狗盗之徒，战乱又极少能影响到他们那，所以宵禁也一直放的很松，昼夜都是如色的繁华，所以叶舟对此并不觉得新鲜。

“王妃家在姑苏城，想来也不觉得这夜市有何新奇的，”韩修平徐徐然道，“但洛京西边有个‘鬼市’，那儿多是些盘踞在洛京的匈奴人，咱们这不常见的奇珍异宝，在鬼市的集上便能看见。”

叶舟忽然有了兴致，叶弘方年轻时候常带着商队走南闯北，也带回来过不少匈奴那边的玩意，确实新奇。

“我们能去那看看吗？”

一直缄默不言的宁王忽然开了口，果断道：“不成，鬼市人多眼杂，多是些粗鲁无礼的外族人，容易惹上麻烦。”

自从逯难之后，匈奴人旁的也不多要，只要求了一批匈奴人能在这中原常驻，常年与汉人互通有无。而洛京中盘踞着的匈奴人在国境内一直是数量最多的，明面上也听命于官府，但暗里其实只听景泠的话。

叶舟明显有些失落，而后习惯性找了句好听话道：“不是还有王爷和韩侍卫在吗？而且这儿可是皇城，那些外族人即便是胆大包天，又怎么敢惹到亲王头上来？”

他这不彰不显的马屁拍的宁王通体舒畅，方才的闷气消了大半。

景旼沉吟了片刻，然后才不紧不慢道：“若非要去那，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爱妃得跟紧了本王，一刻也不许离开本王的视线。还有——明日起便搬进本王寝屋边的那间屋子中去。”

叶舟思忖了半晌，而后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鬼市的位置较偏，韩修平回府去唤来一位马车夫，又牵来了两辆马车，四人花了一柱半香的时辰，才终于到了鬼市门口。

虽然名唤鬼市，然而这儿看起来却相当热闹，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有的是带着匈奴口音的汉话，有的便直接是叶舟半个字都听不懂的匈奴话。

“这是什么？”叶舟看向街头的一个摊位，上头摆了一筐又一筐的东西。

那须髯如戟的商贩出口便是相当流利的汉话，一一指过面前的一筐框肉干：“贵客，这是牛肉干、羊肉干、马肉干……各有各的价钱，您要是要的多，便以最低价卖给您——您若想先尝一块，也是可以的。”

平江并没有什么制作肉干的习惯，叶舟印象里自己也没怎么吃过这样的东西，听他这么，便要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一块肉干。

然而那肉干才到半途，便被宁王忽然伸出的扇柄给掉了，叶舟和那商贩同时间看向了景旼，叶舟只是疑惑，而那商贩眼里，却明显有了怒意。

景旼颇为和善地朝那人一笑：“失礼了，只是内人他不方便吃外头的东西——不过这肉干看着确实不错，便替我们每样各称上一斤吧。”

完他便对后头侍立着的韩修平道：“均灵，给银子。”

韩修平立刻从锦袋中掏出了一锭银子，而后递给了那商贩，那商贩见着了银子，自然便没了脾气，手脚麻利地将那肉干包好。

随后他便万分和善地笑道：“贵客慢走。”

等走远了之后，景旼才冷着脸开口道：“没过，外头的食物不能碰？”

叶舟嘟囔着嘴，闷声道：“明明没过呢。”

“那现在便已经了，”景旼不容置喙道，“买这些吃的可以，但必须等回府后寻人验过了，而后才能入口，记住了？”

叶舟贪的便是这一时之嘴，带回王府再寻人验过之后，他未必还想吃，但见景旼这儿半点没有回旋的余地，便只好认了，不情不愿地回了句：“知道了。”

四人越逛越深，叶舟和陈梦初瞧见什么都好奇，宁王怀中除了肉干，渐渐地又多了秋子梨与一块佘太翠玉雕刻出的摆件。

忽然间，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

原本应在鬼市之外看着马车的王府车夫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公子、公子！不好了，咱们的马车叫人给抢了！”

韩修平推着景旼转身，瞧见那车夫的的面上有些擦伤，看起来像是与人动过手的样子。

“什么人，你看清了吗？”宁王沉声问。

“这……”那马车夫垂首思忖了半晌，而后才道，“外头黑灯瞎火的，奴才也没太看清，估摸着像是有五六人，面上都覆着黑纱，瞧行头应该是匈奴人。”

景旼沉着眼，眉间似有疑窦。

这儿虽多是些外族人，但到底还是由朝廷管制着的，也时有巡逻的官兵，那些贼人哪来那样大的胆子，竟敢劫宁王府的马车……

忽然，景旼眸光微动，紧接着便道：“这事不寻常，先回宁王府。”

“叶舟，今日这儿恐怕不太平，我们暂且先回去，以后有空再带你来……”

后头并没有传来叶舟的回应。

“叶舟？”景旼蓦地转过轮椅，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那一瞬间，宁王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按在轮椅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阴郁得像是一潭污浊而冰冷的死水。

韩修平也很惊讶，从车夫跑过来到现在，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叶舟与陈梦初二人，究竟是怎么悄没生息地失踪的？

他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除非……他们是自己跑的？

“你先雇一匹快马回去，”景旼面无波澜，但声音却阴恻恻的，像是下一秒便要杀人，他对车夫道，“把王府内所有的家奴都找来。”

“是。”那车夫看也不敢看宁王一眼，转头便跑了。

“韩修平，”景旼接着道，“去找守在这的门吏，立刻把整个鬼市封起来，一只老鼠都不能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