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当铺 夜色清朗如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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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清朗如洗。

叶舟迷迷糊糊地推门出去，很没方向感地找起了茅厕。

好容易才在院子附近寻到一处茅厕，叶舟却又被里头的气味熏了个激灵，直接就清醒了过来，他用衣袖掩住了口鼻，上了个茅厕上到快窒息。

正当他算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却忽然隐隐约约地看见了那简易得不能再简易的厨房里闪着火光，空气中还弥漫着烤肉的香味。

叶舟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模糊地看见了一个佝偻的背影，正蹲坐在那里不知在啃咬着什么东西，他像是还依稀听见了咀嚼声，在黑夜中听着着实有些渗人。

他有些害怕了，脑海里浮现出不知哪位家奴给他讲过的饿死鬼的故事，但那烤肉味实在太香了，他还是忍不住靠近去。

就在那背影身后，叶舟鞋底不心碾到了一颗石子，石子在地上摩擦出了细微的声响，叶舟吓了一跳，那人影也随之转过身来——

像是景旼他娘，手上还拿着一只吃到一半的大鸡腿。

叶舟下意识地张大了嘴，然而还没等他叫出声来，身后忽然出现的另一个影子却一个不加犹豫的手刀将他劈晕了。

他身子一软，整个人便跌进了身后悄没声息站着的景旼的怀里。

景旼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不知该将鸡腿往何处放的老太太，语气里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要偷吃去屋里，这种蠢事我不想再看见第二回，还有——往后入了夜，就老实在屋里待着。”

老太太一改之前那嚣张刻薄的形象，反而很恭敬地低下头，不敢多看景旼一眼：“是。”

等到景旼带着叶舟进屋了，老太太才敢抬手用衣袖抹了一下嘴边的沾上的油。

是日清。

叶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晕晕乎乎的，还没等他醒全，景旼却忽然端着一碗粥推门而入。

“醒了？”景旼先将那热粥放在一边，而后一如往常地替他洗漱梳头，“昨夜睡得好吗？”

叶舟脑袋微微歪着，眼睛半闭不睁，还在迷糊中，压根没听清景旼了什么。直到景旼很有耐心地给他喂完端进来的那碗甜粥，叶舟才感觉晕乎的状况稍有缓解。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很激动地捉住了景旼的手：“我昨夜起夜的时候，看见你娘在厨房里偷吃大鸡腿了！”

景旼却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叶舟的额头，面上有些不解与藏不住的担心：“你不舒服吗？”

叶舟拍开了他的手：“是真的，我记得很清楚，我还记得我后来像是被人晕了，现在还感觉后肩上还隐隐作痛呢，不信你扒我衣服。”

“没有呀，”景旼轻轻扯开了他的里衣，瞥见了他后颈边上的一块青紫的痕迹，面上却笑了笑，“是不是做梦了？昨夜你并没有离开过屋子。”

叶舟很迷茫地想了想，已经开始有些不确定了：“怎么会呢？我还记得那鸡腿的香味呢。”

景旼轻笑了一声：“兴许是你太饿了。”

叶舟心里已经倾向那只是一场梦了，毕竟那要是真的，实在是存在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那老太太啃不啃得动鸡腿先另，而且这家里破成这样，他也不曾瞧见过半只鸡的影子。再了，这老太太大半夜起来烧鸡腿吃，连自己亲儿子都瞒着，这像话吗？

景旼安慰似地抚了抚他的后背：“今日我们去镇上将你那些衣服当了，手头也就宽裕了，中午咱们可以加餐了。”

叶舟的眼睛一下便亮了，立刻问道：“有肉吗？”

“当然。”景旼答道。

得知了中午有肉吃，叶舟一下便把那个荒唐的噩梦抛之脑后了，急匆匆地催着景旼给他换衣服，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镇上去。

出门的时候叶舟才看见了他们去镇上要乘坐的交通工具，那是隔壁麻子他爹的牛车，统共也没多大的一辆牛车，上面几乎放满了南瓜与刚刚收割下来的青菜。

叶舟刚登上车，还没坐稳，那牛车便自己动了起来。他差点没坐稳，好在景旼拉了他一把，车上很抖，他只能紧紧抓住景旼的手不放。

麻子他爹他前面架着牛，闲话问景旼：“怎么也不见你娘？”

“最近她身体抱恙，不怎么出门。”景旼答道。

“是这样阿，那你可得叫她保重身体了，”麻子他爹完又看了叶舟一眼，感慨道，“你家这郎君长得可真俊，你叔我从前还与你麻子姨呢，这往后得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你啊？”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没想到你寻了个这般模样的郎君，也是不错的。”

叶舟虽然在江南时也没少被人夸生得漂亮，但今日却罕见地害羞了，只因今日是带着景旼内人的身份被夸奖的，和从前是截然不同的一种体验。

他只看着景旼笑，又对他眨了眨眼，声地在他耳侧骄傲道：“我没给你丢脸吧？”

景旼一时啼笑皆非，而后只好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发顶。

很快便到了镇上，叶舟终于见到了稍繁华一些的地带，兴奋地左顾右盼，随后很快想到他爹可能还在雇人四处寻他，于是很快又低下了头，安安分分地躲在了景旼的身后。

“也不用这样心，这里离江南很远，而且又只是在一个不出名的镇上，”景旼安抚他道，“你父亲的人找不到这儿的。”

听了他的话，叶舟点了点头，不像方才那么谨慎了，但他不想承认的是，方才景旼他父亲找不到这的时候，他心里闪过了几分不易觉察的失望。

两人逛了好半晌，才终于找到了一家开在角落里的当铺。

景旼一走进去便开门见山地拿出了一行囊的衣物，那老板眯着眼睛，轻手轻脚地翻了好一会，而后才开口道：“十两银子。”

叶舟虽然不太清楚自己这些衣服都花了多少钱，但还是知道不可能只值这么些的。

于是他上前道：“这些可都是云锦、蜀锦一类的名贵面料，您出的这十两银子恐怕连这料子都买不到，更何况这些衣服还是在我们江南最好的成衣店锦绣坊定制的，那地方可是一衣难求，光有钱也是订不到这种款式的。”

那老板摸了摸算盘，思忖了片刻后才道：“这样吧，咱们呢，也都是识货的人，算二十两如何？”

叶舟还是觉得这价开的有些荒唐，于是拉住了景旼的衣袖，与他道：“走吧走吧，这衣服我们不当了。”

“等等等等，二位贵客，”那当铺老板叫住了他们，又道，“你们这衣服太贵重了，在这镇上也没有销路，没门路的话你们也卖不了大价钱，不如就先收在我家，我替你们找销路，到时候卖出去了，咱们四六分成，如何？”

叶舟本来还想继续拒绝，但却被景旼拉住了，只见他笑着与老板：“成交。只是……那衣服放在你这我们也不放心，可否请老板先付一些定金？”

当铺老板满脸堆笑：“该的该的，我钱成亮做生意从来童叟无欺，二位不必担心，三日内必给二位答复——我这就先预支出十五两给二位做定金如何？”

叶舟与景旼对视了一眼，见他定定然看着自己，于是便道：“也行，但得立个字据。”

“该的该的，”老板道，“我们铺子的这些规矩从来都是齐全的，您二位不必担心。”

两人立过字据后，便拿着那十五两与收据离开了。

出了店门后，叶舟有些不解地问景旼：“四六分，那他赚得也太多了吧？”

景旼道：“不算多，他的对，在我们这种地方，那些衣物太贵重了，确实很难找到销路，这衣服不如交给他。四六开不算高了，你若是不让他多赚些，他也不会用心办这事，但我们如今急着用钱，这笔钱越快能到手里越好。”

叶舟点了点头。

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刚刚自己那误误撞的欲拒还迎玩的很漂亮，他是人生第一次和人讨价还价，现在看来倒还算是成功，叶舟很满意，骄傲地险些要将头仰到天上去了。

随后两人又去了几家店，算采购些柴米油盐，景旼在前头买，叶舟就在后头跟着砍价，砍掉点零头，商贩常是乐意的，于是也没有咬的太死，这导致叶舟热衷砍价的心情愈发膨胀。

扛着米面的景旼没有告诉叶舟，原本这些东西可以更便宜，只是那些商贩见他衣着光鲜，故而刻意往上抬了一点价，所以哪怕他砍了点零头去，商贩们也很乐意，毕竟这看起来人傻钱多的胖头鱼谁不想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