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间难得几回闻 第九十二章夜下灯话（1 / 1）

《旧春闺》转载请注明来源：晨曦小说(m.chenxixsw.com)

谢元昶的身影越来越，最后在沈南宛眼里缩成一丁点，她嗐然放下帘。

如水的夜色从摇曳的车帘里漫进来，沈南宝在这片晃荡的微光里，垂眼将那药包放进轿箱。

锁扣合上，轻轻一声脆响，引出沈南宛的一声轻叹，“四妹妹，其实你这是何必，认他做个哥哥或好友，这样日后也有转圜的余地。”

世间都没有太绝对的事。

感情更是如此。

一见钟情常有，慢慢相处培养出感情的也不在少数。

谁能保证下一瞬，你的心不会为这样风光霁月的郎君跳动呢？

沈南宝明白她的意思，深弯了唇，“二姐姐也见着了，因他我受了大姐姐多少刁难？往后离我及笄还有一年多，我若是认他做哥哥做好友，大姐姐岂不是能变着法的整我？何况，亲向来讲究门当户对，我和谢伯爷从来不是一路人，如今爹爹这般境况，伯爵府都能这般不顾情面，若哪一天真遭事了，又该当如何？”

她看得那般透彻，就像是个局外人从没遭谢元昶的赤诚撼动半分。

沈南宛没咂出她言辞里的另外深意，只再次感慨自己从前瞧了这个四妹妹，原以为年纪轻，眼孔子浅，深谙不出那些门道来，没想比谁都来的门清，在感情上也来得比谁都要利落。

试问问自己能这般么？

只怕怎么都得湿脚罢。

沈南宝却没她那么多肚里官司，临了府想起给沈南伊买的抹子还揣在兜里，便叫了风月去送。

彼时沈南伊还拉着一帮的下人在沈莳的书房翻箱倒柜地找着那本左传，并指着下人们赫赫扬言，“全都给我找，找不着通通都给我吃板子。”

乌暄暄地闹得另一头的彭氏披衣来见，“好好的，又撒什么癔症！你不怕你爹爹听见又叱你吗？”

沈南伊嘟囔了句，“爹爹不在府上呢，他去窑子找他那些梳拢了。”

彭氏并不嫉着沈莳出去吃花酒，按她来看，要是沈莳日日留宿沉香轩，那才真真叫她头疼，遂喝了她一声，“你爹爹好歹升了开国子，要和同侪热络热络，是没法子的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作这些碎嘴子干什么？何况这里还是你爹爹的书房，你不怕叫旁人听见，报给你爹爹听？”

彭氏偃旗息鼓了一阵，好容易叫沈莳不那般抵触她了，愿意踏足应楼阁了，而今又见沈南伊这般要惹事的祸端，眉头拧得跟麻绳一样，“你今个儿不是去出去见谢伯爷么？怎得？他给你气受了？”

沈南伊一气坐下来，辉煌的灯火映出眸底的黯然，“人家谢伯爷心底只有那个沈南宝，能给我多大气受？总不过是瞧不上我罢了。”

这一通泄气的话，听得彭氏只管呛声，“胡！你是嫡女，你还能比不过那个沈南宝？”

见她怅然坐在杌子上，一双眼随灯火明明灭灭，是彭氏从未见过的落寞，心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你没支开沈南宝去见那陈侯爷？”

“见了！”

沈南伊嗐然，绞着锦帕，麻绳样的一圈圈缠着指，“见了又有什么用，人家身上提着谢伯爷的心，人家去哪儿，谢伯爷心就在哪儿，我就算临到谢伯爷跟前，也不过是见个躯壳罢了，好没意思！”

“我跟你的，你又忘记了。”

彭氏猛地拍了下她的，啪的一声脆响，扇得灯火剧烈跳动，那双映着沈南伊的眸闪出针刺的芒，“男人总是三心二意，更何况风流的谢伯爷？这起子不过是因他得不到，所以他奋起直追，满当当揣着沈南宝，但这样的劲头能坚持多久，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罢了，再等等，等他瞧见沈南宝和旁人有染，名声不洁，你觉得谢伯爷还能将她当宝嘛，指不定一口一个破鞋，还扪心庆幸自己错过呢！”

到后头，似乎瞧见沈南宝委顿颓唐的模样，彭氏只管把扇摇得愈发利索了。

那厢下人就在这时捧着左传登门入室，“大姑娘，的找着了，藏在旮旯里，等闲不容易瞧见，幸得好的眼尖，没错眼子过去。”

着，双捧上来。

彭氏睇了眼过去，见上面响当当两个字，扬了眉梢，“好好的，你怎么想着看这书了？”

沈南伊接过那本书恨声道：“还不是那个沈南宝，一通什么共叔段，我听都听不懂，幸得好谢伯爷不在，不然又要掉脸子了。”

彭氏一顿，竟一时忘了打扇，“共叔段？”

沈南伊并没抬头，一壁儿翻书，一壁儿点头回道：“可不是，叫我多看看共叔段的故事，我真真是纳闷了，我看他的故事做什么？我又不考什么功名。”

彭氏嗤了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共叔段，多行不义必自毙，她这是在警示我们呢！”

沈南伊一怔，猛地阖了书，“凭她也敢？自个儿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身份！一个害死了人的娘的女儿罢了，真觉得有谢伯爷他们，就能硬仗腰子的话了！”

彭氏深纳了口气，又复缓缓打起扇，“且等着罢，她也笑不了多久了。”

沈南伊抿了抿唇，显然不信，“母亲每次都这般，但哪次不都叫她笑得愈发欢快了，就是祖母，先前还雷霆段地压着她，现在还不是作壁上观，一径瞧她占地为王。”

她一向这样看事都只看表面，不往根上去想。

彭氏从前还希冀着她能开窍，而今只愿着她少点错话就好，“你祖母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将门楣名望看得比谁都重，何况你爹爹开国子的身份又是靠她得来的，你祖母怎么都得给些脸面，不然叫旁人你祖母过河拆桥！”

沈南伊听了不话，慢慢坐下来，一双眼只管瞧着自己鞋尖上的莲花纹。

彭氏见状，拍了拍她放在膝头上的，“这些也都不是你该想的，你就好好把握住谢伯爷罢。”

又提起这人，沈南伊还是叹气，“就算不管沈南宝，这还有个容淇漪在掺和，我哪里能够。”

也不怪的她，平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嫡女，因着沈南宝吃了多少亏，又遭叱又遭掌箍，而今来了个容淇漪，竟是连点口头上风都占不了，这叫她怎能不灰心。

不过彭氏并不把容淇漪放在眼里，照她来看，沈南宝是揣着把柄才叫自个儿如此忌惮，那容淇漪往大了不过是个司士的女儿罢了，老爷打个喷嚏就能让容老爷没了官做，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来。

所以，彭氏嗤了声，“清水下杂面，咱们看她吃了这么久，差不多也该撑得吐了。”

她迎上沈南伊纳罕的双目，笑了下，“下回子她要是再朝你龇牙，你尽管骂回去，你也别顾忌什么渊渟的事，觉得暗室亏心，都过去多久了？还往外撂，猪都没像她那样吃剩菜呢！何况这还是家丑，你祖母那么要脸的人只想掖着，她闹了这么久，再闹只会闹得你祖母愈发厌恶她，到时候只想将她赶出府去！”

沈南伊有了彭氏这番话，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从书房退出来，便忍不住吩咐起明筝，“过不了几日便是赛神会了，你叫那个张士廉给我准备几套新衣服，我得好好穿着去见谢伯爷。”

着，转过廊道，檐上吊灯泻下柔软的光，剌剌照亮风月的脸庞。

看得沈南伊刚刚还跃上眉梢的喜意一翣捺了下来，“真真是冤家路窄，走在这儿都能见得你，不过既然见得你，想必你家姐儿也回来了罢，我还以为她要在驿站待许久才能回来呢，没曾想这么快！”

风月既领了吩咐要来给沈南伊送抹子，便做足了准备要受一顿冷嘲热讽，遂也不上脸子，埋着头将上的买办递上去，“姐儿叫的给大姑娘来送东西了，这是先前您叫姐儿去肆中枣王家买的抹子。”

沈南伊早完了这一茬了，叫她一，倒是站在地心怔了怔，反应过来也没收，只笑道：“先前在驿站我瞧四妹妹厉害得很，全然不顾长幼齿序，兜头用共叔段的事来教训我，现下怎得又改脸毕恭毕敬了？是回到府上故意作样给爹爹瞧么？”

着，点了点头，“也是，妾以色飨主，娘生的女儿又能高洁到哪处去？还不是惯会这等讨脸子扮乖的活计。”

一句一句并没有疾言厉色，却听得风月回到荣月轩直顾跺脚，“她还有脸子这么，只管当人都眼瞎，没瞧见她私底下怎么朝谢伯爷装委屈，扮可怜的么？”

沈南宝坐在临窗的炕上，感受着阵阵拂来的凉风，喟道：“她一向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着上脸子呢，招她晓得，又是一阵心快。”

风月蠕了蠕唇，抬眼看着坐在光下，穿着月白交领中衣的沈南宝，那舒展的眉目，饱满的唇峰，还有玲珑有致的身段，就像一樽琉璃瓶镶了金边，精致得无可挑剔。

她都有些想不明白，姐儿这般模样怎么能自己配不上谢伯爷呢，别伯爷了，就是王侯都能相配！

风月不免恨然，“姐儿，的明白而今您现在这般处境最好同谢伯爷断得干净，但你这般退出可不是给大姑娘可趁之，瞧瞧她，今个儿乞巧才见了谢伯爷，过阵子赛神会又要邀谢伯爷了！”

bq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