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离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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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苏港没有回家，而是呆在医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知道霍居衡时日无多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有愧而留下来照顾他。

心里有愧？

倒也不是。

对霍居衡，怎么都不能算是心里有愧的。

霍居衡可能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晚上吃了几口饭后，就睡下了。

苏港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发了会儿呆，这才洗漱完后，躺到了霍居衡旁边。

像是下意识的，霍居衡伸手把他往怀里搂了搂。

苏港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这样的霍居衡，非常少见。

他往他怀里钻了钻，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

铿锵有力。

闭上眼睛，他却睡不着。

心里好像是有些难过的吧？

但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知道霍居衡时日不多而心惊吗？

苏港的手在被窝里摸摸索索，随后摸到他的手，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之间，紧紧握住。随后抬起头，在他的喉结上亲了一口。

轻柔的吻，惹得霍居衡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黑夜之中，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他的瞳孔在漆黑如墨的夜晚里闪着光芒，他看向怀里的苏港，久久没有开口。

这样主动的苏港，实在难得。

或许是因为自己快死了吗？他猜。

闭上眼睛，他扣住苏港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苏港仰着头回应，没有任何不适应。

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已经六七年了，还有什么不适应的呢？

更多的，只有习惯，但是并不是喜欢。

霍居衡翻身把苏港压到身下，两个人的呼吸都在加重，但是苏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他的舌头tian过他的上颚，tian过他的牙齿，随后，再tian过他的下唇。

大概这一次苏港是真的全身心投入了，这会儿只觉得全身酥软发麻。他几乎从来不会想到的是，和霍居衡接吻，竟然能如此愉悦。

喉咙里控制不住发出的轻哼让人面红耳赤，苏港的眼神逐渐迷离，身体的温度不自觉升高，居然冲破了瓶颈。

霍居衡吻他的动作一顿，过了几秒也没继续。

苏港以为霍居衡是身体不舒服了，赶紧问，“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我没事。”

黑夜之中，苏港永远不会知道的是，这一刻的霍居衡，连眼睛里也带着笑意。

他还以为，苏港之后会在这一方面出现什么问题。毕竟那件事情过后，苏港确实有些心理障碍，而且后来几次，苏港的心理障碍好似愈发严重了。

但是这一回，苏港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不对，想到这里，霍居衡的心里有些苦闷。

那一天早上，于怀阳确实是在苏港家里过夜不是吗？不定早在那一晚，苏港就彻底好了。

也对，苏港那么讨厌他，怎么会因为一个吻而发生什么改变？

霍居衡修长的手指轻扫过他的发丝，深情款款，声音沙哑道，“我爱你，这辈子，我只爱过你，苏港，我永远爱你，就算我死了，也请你记住，我永远爱你，好不好？”

温热的眼泪充满他的眼眶，在黑夜之中，也只有苏港一个人知道。他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鼻尖亲了一口，应道，“好，我会记得。”

霍居衡笑了笑，声音微弱道，“就算知道这话是你敷衍我的，但我听了也还是很开心。”

苏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怎么可能是敷衍的？

霍居衡带给他的痛苦和折磨，都是那么真实确切，要怎么忘记？这辈子要怎么忘记？根本忘不掉的事情，在脑海深处深深烙下一个无法恢复如初的印记。

霍居衡盯着苏港，不一会儿，他低下头，用嘴唇开始描绘他的轮廓。

从额头到眉眼，从眉眼到鼻梁，从鼻梁到唇部。

他的动作缓慢而轻柔，弄得人浑身痒痒的。

苏港的手穿插.在他的发间，随着他呼吸的深浅给出了反应。

一切恍若梦中，却又那么真实。

他总觉得自己是有些话要跟他讲的，但是却又不知道具体该些什么，只能接受着他的无限温柔和触碰。

太温暖太舒服的状态让苏港半阖了眼，霍居衡还在悉悉索索吻着他，好像怎么样都不觉得腻。

苏港沉沉睡去之后，霍居衡反而睡不着了。

他的手轻轻抚着苏港的后背，转过头看窗外。窗外没有月光，只有路边的昏黄的路灯的一点儿光亮照进来，看不太清什么。

更让他看不清怀里的苏港。

霍居衡轻轻叹了一口气，心脏绞痛难忍，胃里翻江倒海，满是血腥气味。

这种感觉，似乎还参杂着一些留恋。

对什么的留恋呢？

苏港吗？

唯有苏港，是让他在临死前都还在愧疚万分的人。

唯有苏港，让他体会到了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唯有苏港，和他相依相伴了这么久。

唯有苏港，是那么与众不同。

唯有苏港……

对啊，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只有苏港了……

但是到头来，苏港好像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分明抱在怀里，分明感受得到温暖，为什么有些不真实了呢？

是自己的思绪越来越飘渺了吗？

似乎是的。

好像，是自己身上的体温在慢慢消耗殆尽。

慢点儿吧，再慢点儿。

霍居衡想拼命抱紧苏港，可是手上渐渐聚不上力气，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挥散不开。

他还没有听苏港一句“我爱你”，唯独这件事，让他不甘。

可是，没有用了。

现在，什么，想什么，都没有用了……

如果，有下辈子……

好像并不会有下辈子。

心脏不再跳动之前，脉搏不再跳动之前，眼睛闭上之前，双手彻底松开苏港之前，霍居衡在苏港的额头上留下了此生最后一个吻。

——

这一晚，苏港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第二天清，朦胧的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的时候，他从朦胧中，看清了已经离开他的霍居衡。

他平静地掀开被子下床，坐在床沿边，觉得垂着的头怎么都抬不起来。

心脏被一股无形且沉重的力量紧紧拉扯住，十分难受。

眼泪在一瞬间扑簌簌地往下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他可是霍居衡啊，他死了，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呢？

彻底自由了啊，不是吗？

他伸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可是视线还是被泪水糊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自己是在为他难过吗？

好像是。

和他在一起七年，这七年里，更多的，其实是互不理解。

苏港这么觉得。

他无力地起身，走到门口，当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他有些迟疑。

他转过身，霍居衡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那儿。

昨天就觉得他挺孤独的，现在这样看起来，似乎更加孤独了。

走出病房，苏港通知了医生和护士。

看着外面的朦胧黑暗被新生的太阳光亮一点点照透，苏港在一瞬间想抬脚走进去。

可是一但离开这里走出去，就代表他真的狠心把霍居衡一个人孤零零扔在这儿。

苏港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医生护士给他检查，随后确定了他的病逝时间。

每个人的的脸上都有一股沉重的哀愁，苏港扫了一眼，分明他们不认识霍居，为什么在面对一个离开人世的人时会表现得看起来那么悲伤？

是习惯吗？

还是发自内心的？

可是不管怎么样，今天的太阳还是会升起来不是吗？

每个人都会离开某一个地方去到下一个地方，任何眷恋的，不舍的，难忘的，到未来的某一天，兴许会随着微风逐渐飘散，兴许会在某一年某一天某一刻想起来。

兴许会记不太清楚，兴许到头来，记忆都是十分模糊的。

连关于这件事的这个人，兴许也是非常模糊的。

苏港通知了在阳城的伊依过来，让她跟刘一起商量霍居衡的葬礼事宜。

根据苏港得知的，霍居衡似乎没什么亲人。

这七年里，他从来没听他提过他母亲的事情。而他父亲，早在他接手成河建筑那一年就去世了。

这样看来，霍居衡就不可怜吗？

他是可怜，但是也可恨。

苏港坐在走廊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各色人的脸上，形态各异。

他还是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尽管心里有个底，可是真的太突然了。

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能不叫人不适应吗？

可是终究得适应的不是吗？

——

霍居衡葬礼那天，苏港没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大概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吧。

没必要看着那张黑白照片去悼念他。

他也不想知道霍居衡的葬礼上会出现什么人，大概，他的那些情人儿，全都作鸟兽散了。

大概是冷清的，他猜。

伊依了个电话给他，问他为什么不去霍总的葬礼？

苏港没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难道只是怕面对那具尸体的时候，再怎么哭也哭不出来吗？

苏港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里，闭上了眼睛。

但是一旦闭上眼睛，好像就能闻到霍居衡的味道。

他好像没有离开，好像一直都在。

虽然这么，可能是太夸张了。

只是时间太过缓慢，一切的行为和记忆，都需要时间来缓慢磨平，要过多久之后才能忘掉霍居衡呢？

苏港想了想，至少不是现在。

没有谁离不开谁，只有谁会永远在向谁靠近。

第45章 他叫苏港 （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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