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营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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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吕队长聊完，我们回酒店休整一天，明天上午到公安局跟他们汇合，一起去学院接肖珂。

是休整，不过是我和周江咏坐在酒店门口的树下苦闷地抽烟。

我许久没有抽烟，自从我看完宁清的信，仿佛丢弃了大部分的情绪，我感受不到感情波动，便想不起来抽烟。如今触摸到一丝丝无力，又让我拾起香烟，借以尼古丁作为宣泄的渠道。

“你知道吗，邹老师。”周江咏，“很多警察到我这个年龄，都退居二线了。”

“那你为什么留下来？”我问。

“因为我想得到一些……”周江咏吐出一口烟雾，“做一些有价值的事，影响几个人，这会让我感到有意义。”

“你想要……”我试图理解他的话，“参与感？”

“对，发生一件不好的事情，我能插手进去，改变它的进程。”周江咏，“我不想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即使是很的事情。”周江咏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到帮孩子找他的狗。”他晃了晃毛绒绒的狗尾巴草，“或者下雨天给一窝猫咪撑把伞。”

周江咏的话让我想起宁清，我许久没有想起宁清了，他们是相似的人，有着相同的特质，帮助别人，收获认同，进而感到快乐。我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你像我的一个朋友。”

“是吗？”周江咏笑起来，眼角堆了四五层皱纹，“跟我？”

“他是个缉毒警，去年的这个时候因公殉职……”我开始聊起宁清的过往，这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意识到，我快要爬出宁清的深坑。我将宁清称作“我的朋友”，我闲谈似的讲述宁清的故事，心中没有撕裂般的难过，只有氤氲弥漫的遗憾。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弹了一下烟灰，“我敬佩他，也感谢他。”再深的伤，只要不致命，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慢慢愈合，最终留下一道暗色的疤痕，提醒我宁清来过。我讲出他的故事，证明我不再固执地将他的影子压在心底，我愿意让更多人知道他，我和他们一同缅怀故去的英雄。

“我有时候也会想，万一哪天我出了意外，有没有人记得我，讲述我的故事。”周江咏把烟嘴摁在树坑裸露的土地上。

“有的。”我，“我会记得。”

周江咏笑着：“怎么越聊越不吉利，点别的。”

我们坐在树下你一句我一句聊到日头西斜，周江咏伸个懒腰：“走，吃饭去。”

初春的晚风微凉，我：“有点冷，我想吃牛肉面。”

“前面有家兰州拉面。”周江咏指向马路对面，“走。”

第二天，我们九点在酒店门口集合，个车去市公安局。

吕队和昨天招待我们的胖警察站在门口，夏纤纤声问：“学弟还活着吧？”

吕队瞥她一眼，没有回答，他看向周江咏：“上车吧。”

我们坐进一辆七座的别克商务车，胖警察开车，吕队坐副驾驶，汽车平稳地行驶。吕队转过来跟我们：“一会儿你们坐在车里，别下去，我们带你的学生出来。”

“不要摇下车窗，这都是单面玻璃，他们看不到你们。”胖警察接了一句。

我们四人互相对视，默默点头。

车停在距离学院大门不远处的拐角，吕队和胖警察下车，“咔哒”一声，车门锁死。

我有些紧张，周江咏目光紧追着吕队的背影。

贺雪：“咱们像做贼。”

“可不是嘛。”周江咏。

我们屏息而待，等了约半个时，远远看见吕队和胖警察带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人朝我们过来。

“那是……”夏纤纤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像被掐住了脖子。

吕队走到近前，摁一下车钥匙，车门解锁。我迫不及待推开车门看向他们身后瘦弱的人影，是肖珂，瘦得一把骨头精神萎靡的肖珂。

他低头抿唇，怯怯地缩着肩膀，心翼翼地看我，黑黝黝的眼珠渗入一丝碎光：“……邹老师？”

“嗯。”我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找到你了。”

他倏忽眼眶通红，一头撞进我怀里，声音沙哑，噙着哭腔：“老师。”

我将他拉上车，顺手关门，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脊背。

他蜷进我怀中，抱着我的肩膀，压抑的啜泣，像只委屈的兔子，大耳朵耷拉在背上，脸埋进我的脖颈。

“人找到了。”吕队对周江咏，“你回天津好交差。”

“是的，多谢。”周江咏。

我抱着哭累的肖珂，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我有些害怕，我怕他情感宣泄后理智回归，问我关于清心修身学院的事情。

我答不出来，我只带出来他一个。而且不是正大光明地走进学院，是偷偷摸摸地等在街角的车里，像一伙贼。仿佛学院是正义的一方，我们才是窃取金币的偷。

车停在酒店门口，肖珂吸吸鼻子，抬起头，呆呆地看向窗外。

我拉开车门，肖珂下车，他牵着我的衣角，我走一步他走一步，格外依赖我。

“咱们去吃中午饭。”我，“你想吃什么？”

肖珂想了一会儿，声：“饺子。”

“好，我们吃饺子。”我应下。

周江咏：“那你们吃饺子，我吃锅贴。”

贺雪和夏纤纤：“我们和警察叔叔一起吃锅贴。”

我意识到，他们想让我和肖珂好好谈谈，这是一件颇为棘手的事，但最好的人选只剩下我。我救了肖珂两次，他极度的信任我。

我领着他走进巷子最里面的一家饺子馆，他要了一盘三鲜水饺，我要了一盘猪肉茴香的饺子。我们坐在桌旁，摆开两个碟子，倒上醋和辣椒。

肖珂不话，一直看着窗外的飞鸟。

“肖。”我，“你想谈谈这几天的生活吗？如果你不想，可以不谈。”

“谈，我想。”肖珂的视线回到我身上，他拾起筷子，夹起一个水饺放进碗碟，饺子个滚，蘸着满满的醋和辣椒油，他夹起饺子填进嘴里。

他认真地咀嚼饺子，没有表情，眼瞳也不像以前那样灵动，平白的，我感到他怀念的情绪。

“我寒假回家跟我爸，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肖珂开口，语调平淡，仿若讲述别人的故事，“我爸疯了似的我，他把我赶出家门，又在楼道里我。”他发出一声讥笑，“他不接受他儿子是个变态，改不了的那种。”

“别人给我爸一张名片，我邻居就是在这个学院治好的。”肖珂，“他花了十二万把我送进来，妄图治好我的‘病’。”

“你没有病。”我忍不住。

肖珂看着我，眼中的光芒趋于柔和：“我知道，老师，我一直没有动摇过。”

“学院里治病的方式简单粗暴，一遍遍喊口号洗脑，写检讨书，不服从就要被，被电击，关黑屋。”肖珂轻描淡写地着残酷的刑罚，“我被关过两次，一次因为我的检讨书写得不够诚恳，第二次因为我偷了一部手机想往外电话。”

我低头吃饺子，心中翻滚着愧疚，如果我早一点发现肖珂失踪，也许就能避免他遭受这些苦难。

肖珂：“我们一个宿舍住六个人，除了我，都尝试过自杀。”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见到你。”肖珂，“邹老师，谢谢你来救我。”

“我其实没有……”出什么力气。我心里想，真正帮忙的人是周江咏，我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肖珂断了我的解释，他看着我，问：“老师，那个学院会被关停吗？”

我呼吸微滞，大脑一片空白，面对他渴求的目光，我艰难地开口：“短时期内，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