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告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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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到,装修就成了最重要的事。

这几年的装潢风格是全木头包，价格也比较高昂，但虞万支握着四千块钱的预算,自然很难大刀阔斧,这天下班后照例对着户型图研究。

真的,地方太,要真吊顶的话闻欣还觉得拥挤，她思来想去,一锤定音道：“刷个白墙就行。”

就像大家攒点钱就要在故乡盖楼一样，豪华的家居也是这时代的共通，人人都想撑面子。

虞万支道：“会不会太简单？”

他自己怎么凑合都行,但不想让她太将就。

闻欣觉得白色也挺敞亮的，：“我挑砖色就行。”

有钱的话大家都铺木地板,虞万支道：“总觉得太委屈你。”

都住上商品房了,闻欣理所当然道：“咱们将来不是还要换吗，花那么多钱做什么，都是便宜别人。”

这倒也是,虞万支想想：“行,那多花点钱在家电上。”

提起这个,闻欣道：“你记得多放点插板,别像家属院似的。”

一间屋子就一个,还在挨着厨房的地方，家家的线都牵得乱七八糟的，去年隔壁栋还因为这个着火过。

虞万支点点头，把最新一的设计给她看。

他已经在上面画出各样家具的摆放，连尺寸都估计好。

闻欣不管这个，一挥：“都听你的。”

看上去很好话的样子。

虞万支恭敬得很,：“怎么也得您拍板。”

闻欣背在身后，昂首挺胸道：“行，那就准奏吧。”

她完自己觉得太可乐，扑哧笑出声，挽着他的：“等你忙完我们去挑瓷砖好吗？”

忙完啊，虞万支莫名叹口气：“一晃十来年了。”

的是他在轴承厂的工龄，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等里这个大订单交完货，他也到真真正正自立门户的时候。

人这一生或许有很多个十年，但对二十几岁的人来几乎就是全部。

闻欣踮起脚尖摸摸他的头，好像在路边看到流浪狗。

虞万支配合地垂下头：“没事，就是有点感慨。”

他并非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只是人的情绪总是避免不了，恍惚之间想起自己刚来东浦的时候。

一双眼睛里，虽然盛着闻欣的倒影，看上去却没有目的地，灵魂好像飞到九霄云外。

她道：“在想什么？”

过往如流水般划过，虞万支一时思绪纷纷，竟不知道从何起，把她揽入怀中：“很错杂。”

喜悦、不舍兼有之，想用来表达的词语太多，却没有可以准确形容的。

闻欣仰着头看他：“那睡觉吗？”

她希望他高兴，主动得叫人如何把持得住。

虞万支在她跟前本来就是没什么定力的人，顺着纤细的腰肢往上。

门窗紧闭的空间里，也不知道从哪里钻来一阵风，闻欣的胳膊上涌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预感今夜是大荤，咽口水：“你悠着点。”

这几个字，对虞万支有点困难。

不过哪怕他想放轻些，闻欣也是死命拽着，就是这样子经受不住又爱缠人的脾气。

虞万支再无奈，出什么话来都像是得便宜还卖乖，只得哄着：“睡吧。”

闻欣更觉得是自己在哄他，也是困得不行，没多会真的睡过去。

那些暧昧的声息好像还在回荡，空气里却只余安静。

虞万支望着天花板，几乎是一夜未眠。

他第二天照常去上班，就是忍不住打哈欠，心想好在今天是监工，不然哪个器要是给自己霍霍两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么想着，他喊道：“都打起精神来，上心点。”

生产安全，再怎么耳提面命都不为过。

廖兴站在车间门口瞅着，突然觉得轴承厂连续三年“安全标兵”保不住。

他是忍不住叹气，却也知道虞万支已经是仁至义尽。

对两个人来，都已经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更像是朋友，是一同奋斗过的亲密战友。

思及此，廖兴道：“万支，你来一下。”

器的轰鸣声把他的话音盖过去，不过车间里又不是没有其他人，很快有人提醒。

虞万支先是侧过身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又嘱咐工人们几句这才过去。

廖兴哥俩好地拍他的肩：“中午一块喝两杯。”

虽然还在一座城市，日后相见的会还是很多，但离别的意义不仅在于此。

虞万支应下来，莫名抬头眺望着空地上旗帜的方向。

看的不是鲜艳的国旗，而是四米长的杆子，是他亲焊上去的。

这一茬，廖兴是不大记得的，毕竟不是当事人，可要叙旧的话，这十年里头哪一桩都能提。

午饭时分，他三杯酒下肚，猛地一拍桌子：“你还记得老赵不？”

轴承厂始建之初的老员工，据现在在老家干得也是风生水起，东浦每年来来去去的人太多，跟张退潮时的海水一样。

虞万支道：“记得，就是沾厂里光的那个。”

这是好听一点的法，难听点就是偷厂里东西。

那会轴承厂刚起步，四周只有矮矮的围墙，偷摸们最爱光顾，尤其八十年代初，整个东浦是一片混乱，几次严打之后才有所收敛。

饶是如此，各厂也是自卫为主。

往前那些年，就是把偷吊树上都没人管，路过的还得吐口水，因此老赵没得什么好是，过后自然不高兴，叫上好些个老乡，几乎把厂里砸了。

没错，偷东西的就是还这样理直气壮，现在想来是有些不可思议，虞万支摸着自己的脖子：“架打得留疤了。”

他长得黑，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明显，也只有枕边人会追问，只是他没敢实诚，愣是糊弄过去的。

可不是，别看廖兴这会发福得圆滚滚的，以前也是把好，颇有些感慨道：“那会我就觉得你够意思。”

还帮他扛过一下。

多少年没提过这事，虞万支想想诚实道：“没办法，要不是你收留我，我还在坟地住着呢。”

那时他刚来东浦，暂住证查得很严，身上压根没多少钱，连馒头都只敢一顿吃一个，好不容易有份工作，豁出命去都可以。

廖兴酝酿起点气氛吧，消失殆尽。

他没好气举起杯子：“娘的，我矫情几句也不行。”

还知道自己是矫情呢，虞万支故意抖抖道：“少恶心我，这话也就是我爱人我才听得下去。”

跟谁没媳妇似的，廖兴翻个白眼：“显摆什么啊，我没有吗？”

他们少年夫妻，如今也算是中年伴了。

虞万支得他们夫妻照顾良多，什么话都不嫌不客气，杯中酒一口闷后：“主要是你不好看。”

廖兴不服气，拍桌子：“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的一棵草。”

俊得很。

虞万支认识他的时候，反正是没看出什么草的痕迹来，敷衍地哦哦两声。

什么人啊，廖兴抬叫服务员道：“再来三瓶。”

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当然，他是生意场上的人，自然不会有真的醉过去的时候，看上去是走得东倒西歪的，没忘往虞万支口袋里塞东西。

虞万支的不清醒烟消云散，精神起来：“你这是干嘛。”

论推让，他哪里有廖兴的功夫深，三两句就被服，捏着感觉得出厚度的红包：“妈的。”

还骂人，廖兴挥挥：“好好干。”

男人有泪不轻弹啊，虞万支从未如此清晰感觉新生活在自己眼前拉开篇章。

他同过去告别，仰头望着湛蓝的天，那些窘迫、沉默、喜悦、痛苦的回忆重新排列组合，最终被一个人占据。

就在这一秒，他很想念闻欣，带着点酒意去找人。

因为他提前打过电话来，闻欣午饭是自己吃的。

她吃完趁着没客人，正在踩缝纫改衣服，听到推门声抬起头。

孙颖本来在叠衣服，眼神转来转去很识趣地退出去，背对着店开始吆喝。

闻欣则是鼻子动动，站起来：“你这是喝了多少？”

虞万支下意识解释：“散伙饭，跟老廖多喝几杯。”

散伙散伙，听上去有几分悲凉。

闻欣哪里还能责备，只：“晕不晕，我带你回家休息一下。”

回家。

虞万支不知道被触动哪根神经，伸出：“嗯，带我回去吧。”

闻欣跟孙颖交代一句，这才牵着他往家里走。

虞万支的意识渐渐回笼，进家门后才：“老廖给了我一千六百八。。”

一路发，好兆头啊。

闻欣摸摸他的脸：“因为你特别好，才有的。”

好像托儿所老师给发红花，虽然虞万支没上过。

他有些疲倦地直接席地而坐，靠着墙：“一次都没想过，自己这份工作会做十年。”

毕竟那时候他也才十几岁，哪怕比同龄人更稳重一点，也总有些豪气冲天的想法。

闻欣依偎着他：“那证明你是个长情的人。”

长情啊，虞万支指腹蹭过她的脸颊：“是啊，特别长。”

着正经话呢又这样，闻欣知道他是不想把自己也带入离愁别绪里，还是在他背上拍一下，没好气：“我真的揍你啊。”

谁恃宠而骄的只有她，虞万支也是有恃无恐，轻声：“你揍吧。”

他的气息渐渐靠近，眼睛里带出多样的情绪来，难得有脆弱的意味在。

闻欣自然是舍不得的，索性在他虎口处咬一口：“等你酒醒你就知道。”

得气鼓鼓，却没有半点威慑力。

虞万支一颗心被填得满满，心想未来还有好多十年，前路仍需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