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决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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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浦的夏天长,九月底在老家都已经开始入秋，但在这儿大街巷的人仍是穿短袖。

风吹过多少有点惬意，让人连脚步都不由自主慢下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不想走。

闻欣偏过头看，虞万支这样的人高马大，平常随便跨一步都老远,今天跟刚进门的媳妇似的，有点羞羞答答挪不开的意思。

她故意：“挺晚的,该回去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马路两边却比白天更热闹，尤其是刚下晚班的年轻人们纷纷涌出。

大家抓紧这一点闲暇，由此而生的吃喝玩乐颇多。

这家店唱歌，那家店有游戏,招牌的灯一闪一闪,繁华迷人眼。

虞万支从前都是目不斜视,这会：“你不买东西吗？”

闻欣的生活用品都是足足的,想想：“应该没什么。”

又道：“饼干牛奶也还没吃完。”

虞万支心想上次买的应该吃不了这么久，：“你没天天吃吗？”

闻欣摇头：“最近都有吃晚饭。”

吃得饱下夜班就不饿,只想着快点洗澡上床睡觉。

虞万支看她：“可你没长胖。”

连腕都只有细细一截,在袖子里更显得空荡荡。

闻欣在自己的腰边掐一下：“还是胖了一点的。”

虞万支看着她的动作，上下打量道：“没看出来。”

在他眼里还是那么一只。

闻欣一挑眉道：“反正就是有。”

她脸上写着“你再没有我就发脾气”几个字,虞万支只得改口道：“看着是有一点。”

言不由衷得闻欣都能听出来,她本来还要点什么,忽然闻见股香味：“是在卖什么吃的？”

卖吃喝的摊子多,虞万支四处看道：“哪家？”

闻欣看向卖煎饼的，可惜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是很饱。”

虞万支却还有点余地，：“那你就咬一口。”

闻欣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还吃得下吗？”

晚上明明吃了那么多。

虞万支确实没有过饱这个概念，他道：“刚刚还走路了。”

就那么几步算什么，从头至尾不过半个时，闻欣是惊讶不已，：“不会撑坏吧？”

虞万支摇摇头，已经掏口袋付钱，毕竟一个菜饼两毛钱，他还是舍得的。

刚出炉的有点烫，闻欣咬一口五官都皱在一起，她倒吸口凉气扇着风：“我等下再吃。”

虞万支轻轻吹着，那一点热气飘起又消散，

两个人站在路边的大树下，风吹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闻欣忽然抬头看：“还有几天又是十五。”

八月十五是中秋，她刚来东浦没多久的时候是正月十五，掐指一算已经快八个月，日子还是挺快的。

这个又字勾起虞万支的回忆，他道：“到时候带你去吃月饼。”

难得过节，是该一起吃顿饭，不过闻欣看他：“要是忙的话就算了。”

吃点东西的时间还是有的，虞万支道：“没事，那还是六点见。”

心里算着那就是再十天，连那点舍不得都稍散，等饼吃完后：“我送你回去吧。”

闻欣已经有些犯困，打着哈欠走到停自行车的地方：“这破车真是没人偷。”

看上去就不值几个钱。

虞万支买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这年头什么都有人偷，再过两个月连它都不安全。”

闻欣奇怪道：“为什么？”

她着话跨坐上去，扯着他的衣角。

虞万支踩着脚踏，车轮子慢慢向前。

他道：“因为没钱的人也得回家过年。”

很多人一年到头做什么都能凑合，但总得体体面面回老家，光买车票就不是支出，再带点土特产回去，最少也要几百块。

可挣不到钱，只有偷摸拐骗这个选项，外头的危险也会增多。

闻欣只觉得外面不光繁华，还处处是道理，她道：“你也就比我大三岁。”

她工作也有五六年，怎么就不像人家什么都知道。

虞万支心想东浦跟老家那一亩三分地可不一样，：“你才二十。”

闻欣是结婚前几天刚到的法定年龄，要不是这几年早婚早育要罚款，十六岁来提亲的人就把门槛踏破，乡下都是这样，不到四十做爷爷奶奶的比比皆是。

他们这结婚快一年都还没动静，算起来都是个异类，也不知道今年回去街坊邻居要怎么。

可什么也没发生，别孩子，连个蛋都不会有。

闻欣莫名道：“才什么才，我已经是大人了。”

就冲这话，虞万支都觉得她还是十分稚气。

他道：“嗯，是大人。”

敷衍，闻欣才后面捶他一下，到服装厂门口跳下来，哼一声甩着头发就走。

虞万支还以为是真生气，两步追上来：“那好的，八月十五？”

闻欣本来还要拿捏他几句，想想还是点头：“行，六点。”

虞万支松口气，骑着破自行车走了。

闻欣好像都能听见叮铃咣啷的声音，加快脚步往宿舍走。

她出楼梯推开门，就看见里面热闹得很。

夜里串门是时常有的事，她笑道：“青来啦。”

要两个人六月那阵子还算熟悉，可自打青跟戴胜男一起去外头做临时工，她们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闻欣也有一阵子没看到她，知道人聚散看缘分，寒暄两句就抱着脸盆去洗澡。

她走，青就很有眼色：“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戴胜男拉她：“别啊，再坐一会呗。”

又道：“反正我姐还没回来。”

青想想就坐下来，两个人叽里咕噜着话，时不时嘻嘻笑，看上去要好得很。

闻欣晾好衣服看她们还在话，爬上床准备睡觉。

过集体生活的人哪有什么睡眠浅，眼睛一闭哪怕是于闹市都能好好休息，毕竟白天那么累。

她也不例外，虽然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到底没什么妨碍，还是戴亚男回来的时候才醒的。

戴亚男其实是个轻轻脚的人，不过进来看到妹妹还没睡，发脾气道：“你怎么回事，这儿又不是只住着你。”

得亏是舍友们都不爱计较，换间屋子早就闹起来。

戴胜男本来是理亏，但姐姐当着朋友的面这么大呼叫，她又觉得丢脸，撇嘴：“我们声音又不大。”

连青都尴尬起来，心想她刚刚本来想走，是戴胜男一直叫她留下来的。

她道：“胜男，我回去了。”

态度平平，不算客气。

戴胜男对她抱歉，看着人出去才：“姐，你怎么这样。”

戴亚男瞪她一眼：“点声。”

姐妹之间，偶尔是西风压东风，戴胜男平常都是听姐姐的，这会是爆发道：“我又没做错什么，干嘛总骂我！”

哪句是骂，戴亚男心想我还没你，你还有脸吵吵嚷嚷，她顾忌着舍友们，压低声音道：“明天再。”

戴胜男偏偏不乐意，：“总是你了算！”

姐妹俩至此吵起来，连谁管工资之类的私密事都翻出来。

闻欣看着天花板叹口气，心想劝架估计也不讨好，索性用枕头捂着耳朵。

最后还是隔壁的人来敲门，她们才停下来。

可停下来却没有和好，相互不搭理，第二天戴亚男连午饭都是跟闻欣一块吃的。

本来闻欣是自己坐着。

她吃到一半对面多个人，在心里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戴亚男道：“还跟个孩子似的，做什么都不成熟，昨天吵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

闻欣善解人意道：“没事。姐妹之间吵架很正常，我妹在家也是天天跟我顶嘴。”

谁不是啊，戴亚男抱怨道：“我还不是为她好，天天的就那么多心思，也不知道是像谁。”

闻欣心想话也不是这么，她昨晚听着像是戴胜男的工资都归姐姐管。

这么大的人了，总是有点自己的花销，明明是自己的钱还得伸要，估计在心里憋很久，昨天不过是个由头而已。

她道：“孩子嘛，慢慢教。”

其实她就比戴胜男大一岁，但结婚跟没结婚的是两代人，句孩子也没错。

戴亚男就觉得这话中听，：“我还要怎么教，带着她出来把的。”

这年头跑到东浦打工不是件容易事，她好不容易安顿点就想着妹妹，是屡屡被气得不轻。

闻欣不掺和别人的家务事，毕竟她的话会被记在心里，但人家和好后还是一家人。

因此她只些没用的话，惦记着还要听几句才能去上班。

人情往来，显得太生分也不行，她把握好分寸才道：“亚男，我下午还有活，先走了。”

戴亚男满腹委屈只倾诉一半，但还是不耽误人家的工作，：“行，晚点聊。”

居然还有晚点，闻欣心中一惊，吃晚饭的时候避着人买两个馒头，回车间的路上赶紧吃掉，一口气踩缝纫到十一点。

来也怪，前阵子大家闲得面面相觑，最近活倒多得做不完。

闻欣就想着多挣点钱，眼皮慢慢要耷拉才往宿舍走。

大家上下班的时间有差别，进出都是静悄悄。

她睡得早起得早，心想没几天人家就该和好，但细细观察又觉得连点倾向都没有，嘀咕着亲姐妹不至于吧。

像她出嫁前跟姐姐闻静是大吵一架，都放狠话老死不相往来。

但到她结婚那天还是又上话，毕竟是打一块长大，血脉相连，谁能轻易断得开。

但戴亚男这回是要给妹妹一个教训，压根没打算主动跟她话。

而戴胜男是已经有朋友，天天跟青一块早出晚归的，更不会跟姐姐低头。

两个人冷战着，宿舍的气氛就不太好。

好在闻欣本来就跟舍友没什么交集，只忙着做自己的工作。

但戴亚男却是盯上她，毕竟其她舍友都是姐妹俩结对。

闻欣偶尔会有点孤单，可这种时候的朋友她不想交，只觉得头疼，又没办法严词拒绝。

这种日子持续一礼拜，才算有转。

可是转，其实也不是，因为戴胜男辞职了。

万花服装厂是别人想方设法要进来，她是闷不吭声就跟着青走，把姐姐戴亚男气得直摔桌子，最后口不择言道：“闻欣，你怎么介绍了这么个人给我！”

闻欣只觉得莫名其妙，连日来的憋闷也找到发泄的理由。

她道：“是你收人家介绍费，我又没拿好处。”

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现在倒要推到她身上。

其实戴亚男也知道不关她的事，只是气上心头一时失言，又不想道歉，只得气冲冲往外走。

闻欣也不高兴，举目四望连这间宿舍都变得讨人厌起来。

她自认已经很和善，寻思人善被人欺，心想早晚有一天我要搬出去，只能靠这个念头度过集体生活，盼着这一天快点来。

不过她的愿望暂时还没办法实现，眨眼已经是中秋。

中秋这天，她本来是不想提糟心事，却没能忍住跟虞万支抱怨，最后：“真讨厌，等年后我们就不住宿舍。”

虞万支在心里算还有几个月，看着她的脸：“要不我们搬吧？”

闻欣下意识：“哪来的钱。”

怎么着还得多攒半年吧。

虞万支的思路却已经顺起来，：“我跟厂长预支几个月工资应该没问题，咬咬牙买吧，就是肯定会很，委屈你了。”

闻欣才不觉得委屈，只是担心道：“你们厂长能同意吗？”

各厂都是压一个月工资，生怕员工跑不见，预支听上去就很有难度。

但在虞万支这儿不是事，只是他们这代人把预支和借钱划等号，觉得无论如何是下下策。

不过现在哪怕是再馊的主意，他也要试试。

他道：“可以的。”

又：“就是接下来花销可能辛苦点，也买不了什么像样的家具。”

闻欣才不在乎这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以后我们会有的。”

又道：“为难的话千万别勉强，知道吗？”

虞万支点头应，忽然伸在她脸上碰一下：“那笑一笑，好吗？”

一晚上都不高兴，眉头都是皱巴巴的。

闻欣扯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拽着他往前走，拐进巷子里。

路灯照不进来，只有朦胧的月光，她踮起脚尖：“你闭上眼。”

虞万支下意识照做，一撑着墙，只觉得她的呼吸离自己很近，他喃喃道：“闻欣。”

下一秒他就失去话的空隙，只剩下唇齿相依的亲密，星星之火燎原，他们的世界好像只剩下彼此。

外面人来人往，却惊扰不到他们夫妻的旖旎。

作者有话要：　　郑重声明，大家都问更新时间，那我以后就固定晚上八点双更，重复一遍，明天晚上八点双更。

明天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