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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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辛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很快抿紧唇，生怕他的一呼一吸都会惊扰眼前那一双人。

那一双相叠的剪影在月光下如梦似幻，像是他梦中的一场错觉，季辛眨了几下眼才彻底确认这是真实的一幕。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感觉被窝里开始发烫，热意渐渐浮上脖颈和脸颊……

在柔软湿热的触感划开双唇时，言熠如丝绒般的睫毛不住地颤动了几下，随后他不自觉地微微分开了一点唇。

这时宋璟却忽然退了回去，笼罩的阴影散去，唇上的触感消失，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言熠眯缝着一双眼看着天花板，从余光中他看到宋璟拉起被子盖过了头顶，把自己整个人蒙进去。

安静的夜里言熠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大约过了一分钟左右，言熠侧过身，面向窗户。他抬起眼从镂空花纹的玻璃窗往外看，一轮皎月高高挂在夜空，成了隐秘的旁观者。

明月高悬洒入窗户，披在言熠身上，他盖着一片月光闭上了眼。过了片刻，嘴角无意识地稍稍勾起一点。

毛病！言熠在意识朦胧中暗念一句，随后就被深沉的困倦拖入睡梦，一室此起彼伏的呼声也化成背景。

尽管前一夜睡得并不早，一到第二天规律的生物钟依然准时叫醒了言熠。他惯例早起，然而屋子外面一片白雪皑皑，阻碍了他跑的脚步。

在他起床过后没多久，季辛第二个醒了过来。他走出大门四处张望了几眼，在院子的凉亭里看到了正在锻炼身体的言熠。

看了半晌后，季辛拎着手上的东西走了过去。

“言、言哥，”走到凉亭的台阶，季辛轻轻喊了一声。他怕扰言熠，脚步走得很轻，言熠这才听到他的声音。

言熠转身面向他，友好地问道：“要走了吗？”

季辛点点头，低垂着眼，看起来似乎有话要，却又觉得难以启齿。

言熠瞄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温声道：“怎么了？”

过了半晌，季辛终于一咬牙，狠下心把手上的麻辣鸭头先递给言熠：“言哥，这、是我老家那边的特产，我之前听宋璟他喜欢吃辣，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吗？”

言熠微微一顿，垂眸看了一眼麻辣鸭头，反问：“为什么你不自己给他呢？”

季辛稍作停顿，嗫嚅道：“我怕、你误会。”

言熠没立刻接话，他看得出季辛还有话要。

过了好一会儿，大约实在不好意思让言熠多等，季辛终于做完心理建设，慢吞吞地开口解释：“其实我、我不敢跟宋璟话，想请你帮我跟他传达一句谢谢。”

稍稍一顿后，又道：“他刚出道的时候帮过我，可能他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非常感谢他，一直记得他，想找机会当面跟他一声谢谢。”

见他没有继续再，言熠接过鸭头道：“好，我帮你传达给他。”

两人又面对面站了一会儿，言熠略作沉吟，问道：“可以冒昧问下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对于言熠的提问，季辛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慢吞吞地张嘴，神情似乎陷入了回忆。

“是在一个酒局，我是被那时候的经纪公司强压过去的。当时桌上有个，”季辛稍稍一顿，忍下心头的恶心才继续，“有个资方的大佬……特别喜欢睡鲜肉。”

又是短暂停顿后季辛吐了口气：“他的行为很恶心，出来你可能接受不了。当时我们一桌有好几个十八九岁刚签了经纪公司的艺人，其中也有跟我一样被公司骗去的。名义上是应酬，实际是送给了大佬，但当时我们不知道。”

“在酒桌上闲聊的时候他们提到了宋璟，当时宋璟刚出道，刚刚火，年纪长得好脾气又爆，几个大佬都对他特别感兴趣。刚好桌上有人能联系到宋璟，听到之后就想拍马屁，所以把宋璟骗了过去。”

“宋璟到了之后才知道被耍了，当场就准备走，但被保镖拦在了门口，大佬们他想走也可以，必须喝很多酒。但宋璟完全不给面子，一口都不肯喝。见他态度冷淡，大佬就调侃他，拿他开起了有颜色的笑话，大概意思是，”到这时季辛心翼翼地瞄了言熠一眼，才缓缓把话完，“只要他陪睡，就把他捧成顶流。”

“听到这些话宋璟当时走到了桌边，我以为他妥协准备喝酒了，结果他拿起酒瓶直接往那个大佬头上砸了上去。在保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把那个人摁着，当时的他特别凶。”

“后来被人拦下后，大佬本来要他好看，但宋璟架也很厉害，也很豁得出去，跟拼命一样。当时那人躲在保镖后面都不敢出来。那时候没人知道宋璟的背景，但他已经有点名气，又有人知道他今天来了这个局，当时大佬很不甘心又怕事情闹得太大，只好让他先离开。”

“在他走之前，我突然感觉浑身不对劲，本来以为最多只是喝点酒，那时候才发现被下了药。当时我和桌上另一个男生都特别害怕，我当时就向宋璟求救了，原本我以为他不会管这种闲事，感觉非常绝望。”

“结果……他管了，”到这时季辛声音忽然有些哑，像是情绪有点压不住，“他当时直接拿起桌上几瓶酒，朝酒柜砸了过去，一下子把里面几万几十万的酒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我当时怕极了，那些酒，把我卖了都不值那些钱。后来里面完全乱糟糟的一团，酒店老板也赶了过来，我和另一个被骗来的男生就趁乱跑了。后来就不知道了，不过宋璟应该没吃亏，那之后圈里就有人传他家世，应该家里出面了。”

话落季辛重重深呼吸了一口，这回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过了好半晌，言熠垂着眼讷讷了一声：“他那时候这么凶啊。”

十八岁的宋璟，距离和他分手不过两年，却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甚至不敢想象的宋璟……

虽然宋璟过去本身就是个捣蛋头子，也会架，但言熠很清楚宋璟顶多都是些闹，绝对不是脾气那么暴戾的一个人。

或许是家庭教育好的关系，在他看来，宋璟骨子里甚至是热情温顺的奉献型。

过去他还以为这些变化只是漫长岁月中他们彼此互不知晓的成长，现在仔细一想，宋璟的变化像是骨子里的改变。

他似乎，没有那么热爱这个世界了……

见言熠出神，季辛又轻轻喊了一声：“言哥。”

言熠回过神，“嗯”了一声，就听季辛继续道：“你别误会，我、只是非常感谢他，我知道他看不上我的。一直以来也只是想找个机会当面跟他一声谢谢，是他的帮助给了我熬下来的动力，也让我这么多年坚守住了底线。”

言熠沉吟须臾提议道：“这些话你跟他本人可能会更好。”

季辛却没立即接话。

自从下药事件后，季辛尝试跟原来的经纪公司解约，然而天价的违约金阻碍了他的步伐。

在那之后的四年里，起初公司还塞了一些跑龙套的角色给他，渐渐地连龙套都没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背地里始终在琢磨如何提升演技。

等到五年约满后，季辛彻底脱离了那个黑心的经纪公司。之后他就亲自开始跑剧组，只要适合他的角色他都愿意尝试，甚至只要导演给机会，他连通告费都可以不拿。

那五年的生活十分煎熬，很多时候他窝在出租屋里只吃得起包子和泡面，却也更磨练了他的意志。

有时候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每每看到街头巷尾宋璟的视频和广告牌就会找到一点动力。

在这漫长的五年中，他曾经的黑心公司逐渐销声匿迹，但那个被压被逼迫被他们看不起的喽喽却开始渐渐出现在大众视野。

他想证明宋璟救他是对的，他想证明正义虽迟但总会到。他想努力走到宋璟面前去，亲口一声谢谢也好，让他看见自己也罢。

尽管他知道宋璟大概率并不在意，这只是他单向的一场奔赴，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抵到就足够。

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如愿再次见到宋璟，以及他一直好奇会让宋璟这样的人心动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季辛瞥了一眼言熠，摇了摇头道：“没事，你帮我转达也一样的。”

大概是温柔而坚韧的，礼貌而谦逊的，他的词语匮乏无法完全形容，但他知道是一切让人心动的模样……

这么想着季辛又递出手上的颈部按摩仪：“我，之前看你脖子不舒服，听这、这个特别好用，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完血色漫上了他的脖子，季辛整张脸涨得通红，他偷偷瞄了一眼言熠，见对方正垂眼看他，立刻别开眼，脸上有几分赧色，“你们很般配，祝福你们！”完就转身跑掉了。

跑回去的路上恰好撞上迎面走来的宋璟，他心虚地瞄了宋璟一眼，脚步更快了。

见他那不对劲的神情，宋璟脚步微顿，随后走进凉亭就看到了言熠手上的东西，不知意味地吹了声口哨：“言老师魅力一如既往啊。”

言熠递出手上的麻辣鸭头给他：“这是他送你的家乡特产。”

“嗯？”宋璟微一挑眉。

于是言熠给他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宋璟意外地笑了一声：“原来是他啊。”

然而着目光却转到了言熠手中的按摩仪上，看看他手中的按摩仪再看看自己手上的麻辣鸭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