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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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来了之后，阿芒和凤无双兄妹几人正准备用膳，不料云南王府却来了几个侍卫，手中提着几个红木三层食篮。

木兰解释道：“刚刚奴婢派人回府问了，如果府中备了午膳就让他们送过来。”府里自然是备了膳的，以免阿芒回府后没东西吃。

阿芒自然没意见，这云南王府的菜式她都还没吃全呢。

丫环们将食篮开，各色菜肴被一盘盘地端了出来，摆满八仙桌后足足有十菜二汤，皆是色香味俱全，也都还热着；即便有些菜是厨子们当场加炒的快菜，也都十分精致。

阿芒拉了一把凤无忧的袖子，讨好道：“幽幽，试试我们云南王府的菜式嘛。”

凤无忧“哼哼”了两声，扭过头去不看桌上的菜，奈何香味阵阵扑鼻而来，凤无忧一个没忍住瞄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眼了——嗷嗷！好多好吃的啊！有胭脂鹅脯、银素鸡丝、西湖醋鱼、清蒸肉沫蛋、水晶虾仁……就没有她不爱吃的！

凤无忧咽了咽口水，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凤无双失笑，让佩兰将之前在酒楼订的菜送去给夫子们吃——今日加菜。

凤无忧刚夹起一片鹅脯，忽地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我去请伯娘和白芷姐姐来吃！你们先别吃啊！”

阿芒笑，得，她这个作东的还得等通知才能开饭。

一会儿后，凤无忧拉着一个四十来岁、梳着圆髻的妇人过来了，正是她的伯娘齐氏。

齐氏生得面善，见了阿芒有些拘谨，同她行礼，“贱妾见过郡主。”

阿芒连忙起身相扶，“伯娘不必多礼。”

齐氏一听她对自己的称呼，脸色一变，惊慌道：“贱妾担不起、担不起……”

阿芒笑道：“伯娘不必客气，我与幽幽结拜姊妹，幽幽的伯娘自然也是我的伯娘。”

“就是！”凤无忧按着齐氏的肩膀，让她在条椅上坐下，“伯娘快吃啦！等下饭菜都凉了！”

齐氏有些不好意思，责怪又宠溺地看了凤无忧一眼，都怪她宠坏了这丫头，竟然在郡主面前如此失礼，不过——齐氏悄悄量了眼阿芒，她真没想到传中刁蛮任性的多罗郡主竟是这么和善亲切的一个姑娘，生得也真精致，像个瓷人儿似的。

这外面传得也快过分了！

凤无双问了一句，“副山长怎么没来？”

“哦，”凤无忧道，“白芷姐姐不肯过来，要陪他们村子里的孩子吃饭。”

凤无双“哦”了一声，招呼道：“那大家用膳吧。”

几人纷纷动筷，凤无忧尝着好吃，差点将自己舌头都吃下去了，就连齐氏这么拘谨的性子都因这好吃的饭菜忍不住添了一碗饭。

待几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丫环将食篮最底层温着的炖汤拿了出来，是虫草花炖乌鸡汤，总共有五盅。

木兰以为就阿芒和凤无双兄妹俩三个人吃，于是跟府里的准备四人份，而厨子又备多了一份，眼下多出一盅来。

凤无忧吃得开怀，心情好得不得了，都忘了自己还在生阿芒的气，笑嘻嘻道：“这盅留给佩兰吃……哦不对，还有白芷姐姐呢？”

凤无双道：“我这份给她。”

凤无忧对此倒无意见，她感觉哥哥身体倍儿棒，不需要喝这个炖汤滋补，白芷姐姐才需要呢，白芷姐姐看起来好瘦啊！

阿芒快吃完的时候，发现凤无忧没喝炖汤，只喝了一碗珍珠翡翠白玉汤，于是问了一句，“怎么不喝这个？”

“哦，”凤无忧拍了拍肚子，“我好饱，下午再喝。”

见此，阿芒也就没多想。

在吃饭的时候，两个姑娘不知不觉就和好如初了，吃完饭后，凤无忧还带着阿芒在书院里转了一圈。

这会儿正是午后时光，有一些孩子回了家，但更多的都留在了书院里，因为书院里有免费的午饭可以吃。

听凤无忧，书院了招了近百名孩子，原定只有二三十个离家远的孩子要在这里吃午饭，谁知道后面越来越多的孩子到了中午都不肯回去了，要留在这里吃饭。

因为这里收的孩子大多都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回家也只是吃点馍馍配点粥水咸菜什么，这里的饭菜对他们来就和过年一样丰盛，有些在这里吃完饭还要跑回家干农活，上次凤无忧还发现一个偷偷把菜装衣兜里想带回家给奶奶吃的。

“这孩子爹娘都没了，家里就剩一个奶奶在乞讨，他奶奶很久没吃过肉了。我发现的时候很为难，你罚吧，这么的孩子就一片孝心；不罚吧，其他孩子都跟着偷菜回家……后来我告诉哥哥，哥哥罚这个孩子帮厨娘洗七天的碗，但是准许他下午回去的时候，带一点中午厨房剩下的饭菜回去，如果有剩的话。其实那些饭菜都是哥哥让厨娘特意留的，给他带回家当晚饭。”凤无忧有些无奈道：“其实……就和马义公施粥一样，我们这样帮，又帮得了多少呢？”

阿芒想了片刻，道：“其实马义公和你哥哥都在努力了啊，他们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是这学会钓鱼是需要时间的，他们现在给的鱼可以让他们在学会钓鱼之前填饱肚子，不至于饿死。”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这些孩子的命运了。

虽然有阿芒的安慰，但凤无忧心情还是有些低落，感慨道：“我希望天底下不要再有人饿肚子了。”

阿芒低低叹了一口气，来容易，但做到真的太难，即便是太平盛世，也难保不会有人饿肚子，更何况是如今……金陵城中这种粉饰太平的情况呢？

阿芒心道：难怪前世谌秋要造反，百姓们只怕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阿芒在桃李书院呆到下午才回府，不过回到府上，便听下人来禀谌秋今晚不回来吃了，阿芒微微有些失望，但也很能理解，他确实很忙，好辛苦啊。

阿芒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在心疼谌秋了。

桃李书院这边，阿芒走后不久，书院也放学了。

孩子们纷纷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罗刹村的孩子们站成一排，等人来接他们回去。

不一会儿，沉香就来了，斜睨了陪在孩子们身边的凤无忧一眼。

凤无忧正想开口和他点什么，他却收回了眼，招呼了孩子们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书院，丫丫跟上去，扯了扯沉香的袖子，唤道：“沉香哥哥。”

“干嘛？”沉香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怀中抱着一个竹筒，“什么东西？”

“这是无忧姐姐给我的，里面是炖汤，她让我带回家去给我娘补补身子。”丫丫眨了眨眼，“沉香哥哥，我怕洒了，你帮我拿好不好啊？”

沉香有些不耐地接了过来，动作虽然随性，但却拎得很稳，口中道：“我看你年纪才帮你拿的，过几年这种事情要自己做了。”

“沉香哥哥，你要抱着，无忧姐姐帮我热好了，等一下冷了又要重新热，我家里没柴火了！”

“真麻烦！再啰嗦自己抱！”沉香着，一只手将还温热的竹筒夹在胸前，又道，“有空去给我扫一下院子，扫完拿捆柴火走。”

“好咧！谢谢沉香哥哥！”丫丫笑嘻嘻道，沉香哥哥最好啦！他家院子干净着呢，好多孩子帮他扫院子。

沉香领着一群孩子回到了罗刹村，一入村，孩子们便四下散开，欢快地往家里跑去了。

沉香将竹筒还给丫丫，丫丫却不接，歪头笑道：“沉香哥哥，我是骗你的！其实这是无忧姐姐给你补身子的！”丫丫完就跑了。

沉香整个人怔在了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待终于理解了丫丫的话之后，心跳突然不自控地跳了起来——给他……补身子？

谁能想到，脑筋向来转得极快的他这会儿脑子却是一片混沌——她给他一盅炖汤干嘛？补身子？为什么要给他补身子？她是……关心他吗？他对她来……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吗？

不是吧？一定是书院里所有夫子都有……对，这只是刚好多出来的……顺便给他。

呵，他差点就自作多情了。真是的，怎么就这么爱多想呢！沉香啊沉香，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认不清现实照照镜子吧！

他讨厌照镜子，讨厌自己一头金发，讨厌自己一双蓝色的眼睛，讨厌自己比一般金陵人要深邃的五官……

沉香回到自己家中，抱着竹筒坐到天黑，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听到他养母静娘有些虚弱的声音，“沉香，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沉香回过神来，松开怀中的竹筒，“哦，娘，有……有炖汤给你喝。”

“什么汤呀？”静娘笑咪咪问道，这孩子孝顺，她身子向来虚弱，他就常常带些汤水回来给她，这回她也没有怀疑。

“补身子的……乌鸡汤。”他刚刚开盖子悄悄看了一眼，又迅速地盖上，像偷在觊觎着一份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的珠宝一般，连偷看一眼都觉得是满满的奢侈和不应该。

“哦，你喝了吗？”静娘问道。

“我喝过了，你喝吧，趁热。”他抱了很久，还热着。

就这样吧，不要生起任何不应该有的希望。这样蠢的事聪明一世的他才不干，一点点念头生起就要死死掐断它才行。

他知道，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得不到，而是失去。更可笑的，你误会自己可能会拥有，其实连失去的资格都没有。

***

云南王府。

今夜，阿芒睡得有些迟，许是今日在桃李书院有些触动，晚上她一直在胡思乱想，脑海里充斥着各种不安的念头，一会儿是流民的事，一会儿是孩子们吃不饱，一会儿是谌秋要造反，还有凤无双和她的话，他，让她多信任一些谌秋。

阿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从衣领中取出一块色泽温润的暖玉出来。

这是当初她在西苑发现了前朝皇帝的寿宫后睡不安宁时谌秋给她的，谌秋自他出生之日起就一直佩戴在身上，但他却送给了她。

来也怪，自从戴上这暖玉后，她也确实不害怕了。

阿芒又想起，后来谌秋以这个暖玉为由，骗了她两个荷包当回礼。

阿芒不禁在想，谌秋是真的喜欢她的吧？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其实细细思来，谌秋曾经过好几次喜欢她，只是她从来没放在心上。

那日在云南山庄的地道里，他——他喜欢她，很久很久了。

很久很久，那是有多久呢？

是时候吗？可是不可能……不可能喜欢一个人还会杀了她吧？

明明他杀她的时候是那么冷血无情，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像看待一个死人一样。她记得他的眼睛，没有半点感情，冰冷得像一面冬日早的湖水。

阿芒回想起前世那种被他慢慢掐死、逐渐失去呼吸的感觉，心里难受得紧，一把抓起被子蒙头盖住，

好难受啊。

当时是脖子难受，可现在是心里难受，一颗心就像是被他掐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