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你把我的心哭乱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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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妤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见儿时的自己和织秀坐在破旧的拢翠院前台阶上看星星。

“秋姐，六姨娘会在天上保佑你的，你瞧，她是那颗最亮的星星呢！”

“笨织秀，那是长庚星，不是姨娘。”

“唔我娘人死后都会变成星星，那颗最亮的星星肯定是六姨娘！六姨娘最好看了！”

她一把捂住织秀的嘴,??紧张地左右张望，“以后不能再六姨娘最好看这种话了知道吗，会惹祸的。”

那一年，她们五岁，织秀是懂非懂乖乖点头。

寒冬腊月，明月高挂,??织秀翻墙跳下来,??捡起地上撒了一地的炭装进横倒的篓子里,??蹑蹑脚从后窗翻进屋里。

吹亮火折子，点了纱灯，嘴里声地絮叨。

“我都听了，是晗姐把秋姐推进荷花池的她们还克扣了拢翠院的碳不就是因为老爷昨天夸了一句秋姐的簪花楷写得清秀柔美么”

“咳、咳咳莫要胡咳咳是我自己不心滑倒的织秀，如果没人撑腰，真相有时候不重要的咳咳”

“嗐！不那些糟心事了，这是我烧火攒下的碳，明天让环儿藏严实些，别叫人发现了。呐，我给你带了半罐糖渍金桔，吃这个咳嗽好得快～”

那一年她们九岁，织秀那张脸笑得有些得意。因为织秀的娘做了灶房管事，私自藏些糖粉，大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草长莺飞二月天，乍暖还寒。

她坐在井边洗衣裳，指冻得红肿发麻，头顶的阳光打在身上好像怎么也感觉不到暖。

织秀穿着半新夹袄跑进来，领口镶边兔毛衬得她那张瓜子脸俏丽争春，只是柳眉紧锁凤眼怒睁的样子有些凶。

“

秋姐,??你怎么一点也不听劝，我不是了等我中午歇晌回来洗的么！”

“左右无事，不如早点洗完交差，你的活计也不轻松。”

“好不容易帮你把冻疮治好了，你倒好，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织秀撸起袖子把她架起来拖到一边，盯着木盆咬牙切齿，“又是晗姐和毓姐的衣裳，这回连月事带都一并拿来了！”

“好织秀，别恼”她蹲下身子搓搓往心哈了一口热气，偏头笑得促狭，“今天听那边有人了两句闲言碎语，你不打算跟我惠嬷嬷的二儿子么？”

“咳”织秀搓衣裳的一顿，双颊飞红，眼神躲闪，“谁、谁喜欢长鸣那个坏子啦！别听她们胡咧咧！”

“哦～”她拖长了声音，“长鸣是二少爷的贴身厮呢，待人接物细心周到,??长相周正,??性格好像不坏的呀～”

织秀压下翘翘的嘴角,??羞恼地跺跺脚，嘴里嘟囔：“他、他就是坏，坏死了他！”

夏夜风爽，她坐在桌前绣一块红盖头，鸳鸯戏水，盘金双囍。织秀笑容可掬神采飞扬理线。

“秋姐你最好了～我好想现在就顶着这块红盖头呀～”

“不知羞，不是明年才成亲么长鸣要是知道你这么急，定要笑话你。”

“秋姐你是不是糊涂啦，我后天就要嫁给长鸣了呀～哎呀，你快绣，我就靠你绣的红绸盖头给我挣脸面了呐～”

她疑惑地抬起头，“现下何月何日？”

“四月二十九呀～你忘了吗？我娘和惠嬷嬷早就请好日子啦，五月初三是吉日呢！大夫人今天还赏了我一支喜鹊登枝银步摇添妆！”

她脑子有一瞬间混乱，怎么会是五月初三成亲呢？

但是看着笑得一脸明媚的织秀又觉得好像就该

这样。这一年她们十五岁。

秋高气爽，院角那株桔子树挂满橘黄灯笼一样的桔子。

她坐在檐下绣着软底棉靴，抬眼瞧着织秀扶着腰踮起脚尖伸摘桔子，哭笑不得。

“那桔子酸得牙齿打颤，也就你见天的往嘴里塞。”

“秋姐你不懂，爱吃酸才好呢，我娘我怀的肯定是大胖子！”

“织秀，来～我给你的大胖子送份礼～”

织秀打开荷包，连忙塞回她里，“呀，秋姐使不得～你好不容易攒下的体己银子怎么能给我，不要不要～你得留着置办嫁妆用！”

“拿着吧，无论你生儿还是生女，等长大了用这些银子赎个自由身。”她笑了一下，心头莫名酸楚，“我不会嫁人了”

“胡，哪有不嫁人的呀～我还等着秋姐嫁个如意郎君呢，等回门那天，秋姐可得给我带好吃的哟～”

她看着织秀那张日渐丰腴白嫩的脸越是笑得灿烂，心里越是悲伤。

泪如雨下，不知来由。

一只粗粝的抚上她的眼角，低低叹息，“怎么睡觉都这么让人不省心真是”

叶妤秋缓缓睁开眼，盯着上方打着补丁的帐顶有片刻失神，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才是梦。

回过神来眼角的泪成串滑落，刚才确实是梦啊

她没给织秀绣过盖头，她会盘金绣，却从不敢示于人前。

织秀的婚期定在今年开春，可是她去年冬月便被灌了红花发卖了出去。

哪有什么日渐丰腴白嫩的脸，她最后一次见她只记得那张蜡黄枯瘦的脸上疤痕交错，织秀眼神麻木已经不会笑了。

如果那个梦不是梦该多好啊

“你别哭啊”洛铮皱着眉头伸帮她擦眼泪，“是不是做噩梦了，梦都是

反的。”

叶妤秋凄凉一笑，侧过身子背对床边，缩起膝盖埋头抱着双腿。

梦如果不是反的就好了。

织秀过得很好，也没有死。

她咬紧下唇，忍了许久，终于哭出声来。

如今她帮织秀报仇了，王铁山一家都要完蛋了，再也不用假装自己不认识织秀

可是这世间，哪里还能找到梦里那个织秀啊

洛铮愣愣地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女人，听着她从声饮泣逐渐松开喉咙嚎啕大哭，似要把压在心底的悲痛一次性哭个够。

梨花带雨时她哭得柔弱易碎，美得让人心疼，现在这种极尽悲恸的哭法连他的心也哭乱了，像揪着他的心一样难受。

他叹了一口气，展臂一捞把她抱在怀里，“是不是我错话了？我同你道歉你把我的心哭乱了，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哄”

耳边低沉的嗓音温柔似水，笨拙又实诚的口吻让叶妤秋哭得更厉害了，贴着她脸的结实胸膛心跳如擂。

她缓缓伸环上他的腰，她压抑自己太久了，借个胸膛痛快哭一场吧，只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