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傻子出现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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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京的冬天，一如既往地冷。

凌宸从租住的屋子里出来，走出一段逼仄狭窄的胡同，换了一条和平时不同的路线，在马路上溜边儿走着。

整整一个月了，从路人身上偷过来的也就那么几百块，平时买几个包子烧饼的管管饿还行，有个头疼脑热，医院都不敢去。

谁叫自己去的都是穷人待的地方呢。

况且现在的人，个个都精得很，手机连着耳机放着音乐，让人想偷都不敢下手，手机支付又这么流行，出个门全身上下可能一毛钱都不用带。

靠！下次就得去商业街，或者有钱人出入的高档区。即使就偷个空荡荡的钱包，也能去二手市场换个千八块钱，赚一笔。

瑟瑟寒风顺着单薄而破旧的夹克吹进凌宸的脖子，让他瞬间从困倦中清醒过来，了个冷战，抱着膀子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夹克。

当然，令他清醒的并不只是这冷风，还有前方不远处，从停在路边的车里刚刚下来的男人。

顾逸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单手拿着手机电话，另外一只手插进风衣外套的口袋里。

最近律所接了个大单，他作为合伙人之一，业务格外地忙，基本上每天都要在电话里和人个不停。这会儿，他有点儿渴，将车停在路边，想去对面超市买瓶水。

将车门关上，等着红灯变绿，他抬脚刚迈出两步，忽然注意到旁边一个快速移动的黑影向他这边靠过来。

没来得及躲闪，顾逸的肩膀被撞了一下，他因惯性向后撤了两步，等稳住了，转身看了看那个一时失控而倒地的黑影。

离得近了，黑影不再是黑影，而是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伙子，看着年纪不大，是十八九也不为过。

“对不起。”这位黑色夹克从地上爬起来，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夹克外套，低声了这么一句。

“没事儿。”顾逸向来没有为难人的习惯，看伙子单单薄薄的，又生的眉清目秀，清清爽爽，一看就不是故意的。

“恩。”黑色夹克鞠了一躬，没有再话，低着头从他身边擦了过去，看样子就跟害羞一样。

顾逸一只手还举着手机贴在耳朵边上，看着黑色夹克一路跑的背影，竟然觉得有点意思，不自觉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手机那边的人正着话，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听，难免觉得疑惑。

“咳，没事儿。刚刚被路人撞了一下，你接着。”顾逸收回眼神，趁着红灯没到，抓紧过了马路。

超市里，顾逸提了一箱矿泉水，在结账区排队等着。他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话，时不时应一声，眼神无意间略过排在最前面正在掏钱包的人。

顾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外兜。

“靠！”

兜里面，空空如也，钱包不翼而飞。

“又……怎么了？”那边的人再次被断，听着顾逸骂了句街，心翼翼问了一句。

“没事儿，”顾逸闭上眼睛，长呼了一口气，神色带着愠怒和懊恼，“被一个骗子把钱包顺了。”

“钱――不多吧？”那边一听，连忙关心地问了句。

“呵呵，不多。”顾逸冷笑一声，随后咬牙，“就是钱包是限量款。”

“……好吧。身份证银行卡什么的，都在那里头吗？”

“恩。”顾逸声音有点懊恼，“真是越忙事儿越多，还得去补办。”

“没事儿，就当破财免灾了。”

“行吧，承你吉言。”顾逸笑笑。

凌宸迈着步子飞快地闷头走着，一直到拐了两条街才停下来。

夹克被两只胳膊裹得紧紧的。

一方面是因为冷，另一方面，是刚从那男的身上顺下来的钱包还在夹克里面捂着呢，这会儿估计都热乎了。

他找了个旮旯，将钱包从夹克里一掏。

现金统共两千多，其他的是银行卡会员卡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一张身份证。

“顾逸？”凌宸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心里想着，还真挺符合那个男人的气质，潇洒，出尘，玉树临风。

以他的高中文凭，能出这么几个词不容易了。虽然，以前上学的时候他成绩不错，还喜欢读书，但是自从不念了，书本这东西他就再也没碰过。

以前？凌宸心里一凛，好端端的想以前干嘛？

还是填饱肚子要紧，安生活命重要。

他把身份证银行卡朝旁边的垃圾桶一扔，现金重新塞回钱包里，将钱包合上，端详了端详。

这钱包，看着不赖。虽然他不识货，但手感骗不了人。况且刚刚那个男人，开的那辆车，别以为他不知道那是辆好车。有钱人都讲究，用的东西肯定差不了。这么想着，他心里宽慰了不少。

看着旁边的药店，他将夹克重新紧了紧，走进去给自己买了一盒感冒冲剂。药店的人看他穿的少，还好心叮嘱他多穿点儿，过几天又要降温。

凌宸听了只是笑笑，自己一共就这么一件夹克，还是当年三叔的二儿子不要了给他的。降温又能怎么样，硬着头皮扛吧。

凌宸走了二十来分钟，穿过幽暗脏乱的胡同，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

给自己冲了一杯感冒冲剂，关了灯，将被子盖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脑海里还闪过那个男人的样子。

那个叫顾逸的男人当时以为自己不心撞了他，还大度地冲他笑了一下。这年头，还有这么好骗的人吗？

也不知道他发现自己钱包丢了的时候，会用什么心情骂他。

凌宸忽略心头一点点不适，翻了个身，将被子蒙在头上。

别想了，人海茫茫，他抓不到你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错过了上班的早高峰，凌宸苦笑，今天上午的“生意”又这么黄了。

头没有那么晕了，估计感冒药起了点儿作用。凌宸从床上坐起来，顶着一头早就该理乱蓬蓬的头发，盯着那个放在桌子上的那个黑色皮质钱包看，心里细细琢磨。

两千多块现金，够交三个月房租的了。这片儿是温京市有名的“贫民窟”，人又杂又乱，但房租便宜。一室一厅居室，800块钱一个月就能下来。在寸土寸金的温京，再找不到第二片儿这种地方了。凌宸垂着脑袋，闷声听着隔壁房间夫妻吵架的声音，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

起来用一口破锅煮了点粥，算是暂时填饱了自己的胃，凌宸坐在桌子上喝粥的时候，又不停地盯着那个钱包看。

除了两千块钱，要不然，把那钱包也卖了吧，这样估计能挺到过年了，还能攒下来点儿，不用感着冒还出去受那冷风吹。

凌宸想到这儿，自己都笑了。真是的，生个病的，至于么。

偷也要有点敬业精神，挣钱这事儿，还有够？

于是，在冷冬数九的这天晌午，凌宸再次出了门。开门的瞬间，一股冷风窜进来，一下子透了全身。凌宸咬咬牙，还是迈了出去。

顾逸今天穿了一件羽绒服。

昨天自己的妹妹顾遥电话过来讲第二天降温，叮嘱他加衣服。顾逸当时正在衣帽间翻自己以前用过的半新的钱包，听到降温顺便将加厚的羽绒服一块翻了出来。

现在坐在车里，开暖风，还觉得有点儿热。

去了趟公安局，重新拍了身份证证件照，把银行卡都挂失完了，这会儿都傍晚了，律所那边另外一个合伙人电话叫他回去。

正要一脚油门踩下去，顾逸心想赶紧回律所办完事早回家。

这种温度，不适合在外面工作，就适合在自己家地热供暖的地毯上窝着。

谁要是这天气穿的少还出门，谁就是二傻子。

这么想着，二傻子就出现了。

顾逸的眼睛透过车窗，微微眯了起来。

还是昨天那件抠抠搜搜的黑色夹克，在甚至都听得见呼啸的冷风里，瑟瑟缩缩地走着，边走边晃，单薄得看起来随时都能被大风给刮跑了。

顾逸面色不大好看。

这骗子大晚上的，还出来“营业”呢？没看大街上没剩几个人了吗？能挣几个钱？准备把自己冻死街头好早点投个好胎是吧……

没怎么细想，他“咣当”一声已经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凌宸一抬头就看见了他。

看到顾逸的第一反应，我去，这么快就找我算账来了？

世界就这么，见过一面的人第二天就能重逢？

大冷天的，有钱人不乖乖在家里待着，出来遭什么洋罪呢？

“嗨。”尽管心里有点儿慌，凌宸还是挥挥手，主动了个招呼。

他已经做好一切心理建设了，待会儿不管顾逸怎么逼供，他死不承认自己偷过东西就是了。

“嗨。”顾逸冷笑，心里在纳闷地寻思，这骗子见到他，为啥还不跑？

等顾逸再往前走了两步，看清楚骗子的脸时，忽的愣住了。

这不是不想跑，是根本跑不了。

只见骗子的脸上，青青紫紫都是伤，嘴角处甚至在流着血。

再回想下车前看到的他在大风里晃晃悠悠的样子，顾逸反应过来，骗子走路一瘸一拐的，腿像是受了什么伤。

“你怎么了？”顾逸看着凌宸咧着嘴冲他笑，嘲讽的话给憋了回去。

“没事儿，就是摔了一跤。”凌宸忍着疼，嘿嘿笑了几声。

“摔成这样叫没事儿？”顾逸冷着脸走到他身边，拽着他一只胳膊，防止他被风吹倒。

“哪儿就这么不经摔了？”凌宸往边上躲了躲。

心里想的是，自己这身夹克穿挺长时间了，别脏了顾逸的手。

顾逸见他往边上躲了躲，以为他不习惯和人靠的太近，也没再坚持，直接松开了手。

“今天这温度，穿这么少，嫌流感找不着你家？”

顾逸看着他身上那件薄的不能再薄的黑色夹克，感觉这骗子似乎过得有点儿惨。

“没事儿，我年轻，抗冻！”凌宸笑得毫不在意，心里却开始嘀咕顾逸怎么还不问他钱包的事。

的确，顾逸在看到骗子受伤的那一刻，就把钱包的事儿给忘了。

相反，此刻的大慈善家顾逸，竟然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上车吧，送你上医院去。”顾逸指了指自己的车，对凌宸。

“不…不用了吧。”凌宸感觉自己有点慌，心里面嘀咕，这个顾逸会不会嘴里着去医院，实际上半路直接将他扭送警察局啊？

钱包自己还没处理掉呢，那可是红果果的证据！

“不用什么？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成什么猪样了，再不上药直接破相了。”顾逸直接拽着他，没跟他废话。

“哎哎哎，”凌宸被他扯着，只好跟着走，动作太大扯到了身上不知哪一处的伤，“呲”的一声叫了出来，“轻点啊哥，疼着呢。”

顾逸撇撇嘴，一副丝毫不想理会他疼不疼的样子。

倒是动作上，还真是轻了很多，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