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守夜人（1 / 1）

《超围》转载请注明来源：晨曦小说(m.chenxixsw.com)

单青羽转过脸，忍了痛，装作没事，并开口：“提出问题是引领人思考的种子，而怀疑精神又是肥沃的土壤，这两点你都具备。但很多东西你不得不怀疑，又不得不信。”

左拉尔拧着自己的鼻子在看热闹，他本可以插嘴话，但更乐意看他们父子俩在面前交谈时的样子。

单青羽接着：“主脑有一句话一直在我脑海激荡，它，对于死去的人而言，死去的是整个世界；对于虚拟世界的人而言，现实世界才是虚拟的。”

彻明感受着这句话，起初几秒并没有任何触动，细细品味时，他察觉出一丝凉意。世间的所有死亡（包括人与宇宙的死亡）难道不算是终结吗？世间的真假，难道也无所谓真假吗？

在彻明的想象中，主脑创造的宇宙原本包裹着那些躺着的人，但实际上却反包过来，他们四人才是主脑虚拟世界里的人？这种想象是大胆的，意味着彻明的后半生将活在不断地怀疑中，每天都要自问自答，问这个世界是否是主脑创造的假象。

他——是否根本没有从冬眠舱的意识接口里醒来——

这一点是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的，犹如活在鱼缸里的鱼。

单青羽哧了一声，彻明从思考中回过神，他：“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选择放弃生命，而有些人选择躲避在虚拟世界。”

“那——你们为什么——选择了第三种活法。”

左拉尔哈哈笑起来，单青羽的脸上也闪现一些难得的笑容，彻明被搞糊涂了，以为自己错了什么令人发笑，毕竟他刚才的话严肃认真又发自肺腑。

“你很聪明！”左拉尔声地，可能是给他自己听的。

单青羽端正表情，接着：“对，我和左拉尔选择了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明白一件比真与假更重要的事情——层维。”

彻明听到这个新名词是来自于主脑那里，他认真回想起这个词的含义。

“主脑所创造的宇宙无论多么浩瀚，它都包裹在我们这个世界之中，它是内层，我们是外层，外层世界如果坍塌了，内层也一并销毁。所以他们逃不出大撕裂的命运。人们之所以躲在里面，就是怕大撕裂带来的痛苦经历。藏在山洞里的人，逃不了宇宙毁灭的厄运，躲在虚拟世界也一样。”

左拉尔：“我们的任务，就是守护着主脑创造的世界，庇佑它和它庇佑的子民，我们可以光荣地称为‘守夜人’吧，一来我们要提防你们这些偷盗者；二来，如果有一天宇宙大撕裂的问题被解决了，我们还能将他们唤醒。这就是我们存在的价值。”

彻明和原夏听完后都哑口无言，过了片刻，彻明有话要讲，无奈欲言又止，直到原夏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才郑重其事地：“你遭受了主脑和飞船里所有人的敌视与羞辱，我不相信——你还会为他们做个守夜人！”

他指的是单青羽。

单青羽显然已经做好了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山洞效应！”他抛出一个没头没尾的名词，彻明等待着对方做出解释。

“高成告诉我的理论。人掉进山洞，望向洞口，看到光明，才感觉到了希望的存在。但在他还没有掉入洞中之前，却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呢？也就是，失去才让人珍惜，限制才有自由，这就是山洞效应。”

单青羽继续：“因为我存有私欲，而被主脑判处意识共享之后，我从磨难中看到了希望，苦难让人获得力量。”

左拉尔：“所谓意识共享，相当于没有了**，他的每一个想法都会被即时共享到交流平台，飞船上所有人类可以第一时间得知他的思想动态，无论他此时的想法有多私密，都无处遁形。可以想见，那段时间该有多难受。”

“我需要做的就是尽量不去思考自己的**。”

“哈哈，”左拉尔发出窃窃私笑，“他有一段时间总会想到苏慕寒，且不可遏制地想到与她在一起的日子，然后评论区就会有很多恶言恶语，他的私欲还没有根除，或直截了当地人身攻击，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而且评论者是匿名的。”

原夏打了一下冷颤，这样的情形难以令人接受，一方像是在做意识直播，等同于裸奔，一方却是戴着面具的键盘，这种不对等的架势，辱骂、诋毁和攻击，甚至让她都觉得愤怒。如果她被这样对待，一定会挺身反抗。

她本想骂单青羽软弱，为何不以死相抵，后来一想，那是他为了权衡利弊而做出的屈让之后，便又觉得他虽软却韧。

单青羽露出一点无奈且忆苦思甜的笑，“我于是学会了如何停止头脑里的杂念，犹如出家人断发修行一般，学会放空自我。”

“他那么做之后，共享平台上关于他的动态就长时间处于空白状态，”左拉尔嘿嘿一笑，全然没有把别人的不幸经历当做苦大仇深的事情来看，“这确实很有效，偷窥狂们看腻了无聊的白屏，陆续取关，掉粉了！”

“可以想象，我每天过得和吃斋念佛的日子差不多。”

“飞船里本来就只有素食！”

“我念一些单调的经文，意识被单一的信息霸屏，不再有许多杂念。这持续了很长时间，有多久了？”

“左拉尔：“我帮你看过动态，一直持续到漂泊65年月份，因为后一年‘天’就组建完毕。中间经历了六年左右。”

“达摩面壁也就十年。”

“你可能悟道了！”

“也算不上悟道，但却把杂念逼到了角落里，当然期间也经常把潜意识中更加深沉的**给逼出来，上的看客常年看不到更新，忽然冒出一个具有话题性的动态，他们讨论的不亦乐乎。”

“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次，单青羽的潜意识告诉大家，他想要杀了我。”左拉尔以近乎开玩笑的语气。

“但是继续追问时，那个邪念也消散了，最后我感觉内心被清理得极为干净，没有污垢，按照佛家的法，这就是内心放大光明的感受吧。”

“嗯，酷刑被你当成了成佛之道，屠刀变成了剃度戒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场成为了单青羽和左拉尔的二人对话，彻明在一旁仔细谛听，也没敢插入一句评论。

单青羽转向彻明和原夏，继续意犹未尽地：“这只是第一步，此后，我开始思考大爆炸的问题，却得益于这放大光明的心境，很多思路登时如潮涌般袭来，势如破竹，毫无阻碍，那些重大研究成果都是在这段时间喷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