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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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球趴在笼子边，那笼子的栏杆做的不疏不密, 刚好能卡住他进出不得, 硬要往外挤的话, 就会被禁制弹回来。

黑球目瞪口呆：“你把我关起来了啊！”

变作人身的狐狸板着脸在笼子外看他：“你太吵闹了, 你以后就住这里吧。”

他转身要走，黑球不依不饶地在后头喊他：“谢滟滟！你这样很过分啊, 我在这外边会被冷死的！要是下雨, 还会被淹死！”

狐狸听见他喊这个名字, 深吸一口气, 没回头，快步走开了。

不过谢滟滟到底还是只面冷心软的狐狸。

他一边冷着脸，挂着“冻死最好了那就安静了”的表情, 一边默不作声地掏出来清虚君给他的一大团云锦。

这是云朵做的锦缎，又软又暖和, 水火不侵，极为难得。

谢滟滟往笼子外铺了一层, 给黑球遮风挡雨, 又把最绵软的部分铺在了笼子里头, 给黑球垫着睡。

黑球舒舒服服地在云锦上滚, 他很清楚狐狸的性子，知道对方这一时半会大概是不会放他出去了, 他干脆诱惑狐狸：“好软哦，谢滟滟，你要不要也来个滚？”

谢滟滟铺好最后一点云锦, 回身看见白绒绒的云锦上，黑球就跟块会动的煤炭一般滚来滚去，恼怒散了几分，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这黑球纵不得，给他一点儿颜色他就能开染坊。

谢滟滟唇边的浅淡笑意稍纵即逝，他没作声，毫不留情地转身出了笼子，在黑球的哀嚎声中，吧嗒一声，把锁给牢牢锁上了。

于是黑球开始了被圈养的生活。

他每天在云锦堆里撒泼滚鬼哭狼嚎地唱着各种不知名曲调，准时等狐狸来投喂他，日子过得很滋润。

不过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如此呆了一段时间，就呆不住了。

在几次滚耍赖哄狐狸放他出去，狐狸都不为所动之后，黑球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他那天晚上就开始安静了下来。

狐狸刚开始还没觉出什么不对，只以为他嚎累了，终于愿意歇下来了，并没有出去看他。

结果第二天去给他送吃的时候，狐狸喊了两声，没人应，拨开云锦一看，黑球静悄悄地躺在离笼子门锁最远的地方，无声无息。

连睡着的呼噜声也无。

狐狸又喊了两声，仍旧得不到回应，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紧，手里的果子掉了一地。

急急忙忙地去解锁。

可那锁之前被黑球弄坏了几次之后，被狐狸换了个更牢固的，还在上边设了禁制。

紧张之下，狐狸指尖都在颤抖，法诀也错了几次。

短短瞬间，狐狸感觉过了几百年。

他仍旧没解开锁，一咬牙干脆变成了狐狸，从栏杆之间的缝隙里钻进去。

那禁制倒拦不住他，只是那栏杆之间的缝隙对整只狐狸来还是有些窄。

狐狸硬生生挤进去，挤得骨头咯吱咯吱响，很痛。

不过他顾不得许多，挤进去之后立刻就跑去看黑球。

黑球双眼紧闭，宛若尸体般躺在那，任凭狐狸拿爪子推他也没反应。

连呼吸声都浅薄近无。

狐狸慌了，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某天早起来就再也不会唱歌的萝卜。

他紧张地将耳朵贴在黑球胸脯上，想听听黑球的心跳声。

结果那心跳声也是微弱地仿佛要消失。

狐狸咬了咬牙，变作人身，解开了之前封着黑球灵力的禁制。

如果黑球睁眼仔细瞧，就能看见向来镇定的狐狸，此时指尖都是微微发抖的。

不过他依旧躺着装死，一动不动，直到谢滟滟抱着他，走到门边，终于解开了门锁上的禁制之后，才猛然变作人身，一下子把没有防备的谢滟滟扑倒在地。

地上铺满了厚厚绒绒的云锦，黑球天天在这滚，心知是摔不痛人的，但倒下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拿手垫了一下谢滟滟的后脑勺。

他变作人身时，看着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体格要比仿佛只有十七八岁的谢滟滟看着强健。

青年稳稳压住谢滟滟，美滋滋地宣告胜利：“上当了吧！哈哈哈哈哈！”

他回头瞥了眼被开的门，很快又转过来：“我等下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去玩儿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谢滟滟，眸光熠熠。

得手的这般容易，他还是有些吃惊的，吃惊之余又有些得意。

看，谢滟滟就是个大傻子，一下就骗到手了，傻得要命。他以后得把谢滟滟揣兜里藏着，这傻狐狸才不会被人骗走。

黑球看着谢滟滟愣愣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的神色，看着他紧抿着、甚至有些发白的唇。

有点意动。

学着当狐狸当了太久，本身又是个没什么顾忌的人，黑球心动便行动，低头去蹭谢滟滟的唇角。

堪堪蹭了一下，他就被谢滟滟缓慢但坚定地推开了。

谢滟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犹有未散尽的惊惧，只是他藏得很深，没叫黑球发现。

他推开了黑球，没往外走，也没把门锁上的禁制重新启动，只默默走到笼子最里处，背对着黑球，又坐下了。

“你走吧。”

黑球听见他闷声。

青年挠了挠头，看着谢滟滟坐在那里，心他不会又把人惹生气了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噔噔噔跑出了笼子。

谢滟滟仍旧没有出来揍他。

青年觉得没意思了，他在外边站了一会，又掀开云锦，钻进了笼子里。

这回他没看见谢滟滟，看见了一团白绒绒的狐狸，坐在一团同样白绒绒的云锦上。

像雪地里团着个雪人。

光从背影来看，都可爱得要命。

他走过去，在狐狸身边盘膝坐下，试探着问：“你生气了？”

狐狸微微垂着头，一声不吭。

耳朵也耷拉着，不似平时生动。

完了，好像真的生气了。

青年犹豫了一下，隐约觉得这次狐狸的生气很不同寻常，可能轻易不能哄好了。

他思忖半晌，扑哧一下变回狐狸形态，去拱白狐。

狐狸任他拱，一声不吭，低着头，转了个身，继续一动不动。

煤炭狐狸拱了一会，见没动静，停下来，想了想，掐诀又变成了一只黑兔子，在狐狸四周蹦来蹦去。

然而狐狸还是不搭理他。

黑兔子又变成了黑鸟，黑羊，甚至黑猪都变过了……可狐狸还是不为所动，抱着自己尾巴，把脸埋在蓬松的绒毛里。

黑球连他的神情都看不清。

最后黑球也变累了，他叹口气，没辙地往地上一滚，变成了个胖滚滚的黑萝卜，骨碌碌地滚到狐狸身边，叽里咕噜：“谢滟滟，对不起，我以后不骗你了，你原谅我吧。”

他拿绿油油又隐约泛着黑气的叶子戳了戳狐狸的爪爪，“谢滟滟，谢滟滟，白绒球，白绒球……你看我一眼，你理我一下啊！”

他满地滚：“我变成萝卜了，你要是还生气，你就来抓我一把，啃我一口，怎么样都行……”

黑球这模样滑稽的很，像个坏掉的萝卜，可这回狐狸动了。

他默不作声地转过身来，松开了自己的大尾巴，在软绵绵的云锦里走了几步，走到黑萝卜身边，将他抱了起来。

黑球变的萝卜有半个狐狸那么大，萝卜腰结实又圆滚，狐狸抱了满怀，脸上的绒毛蹭着黑萝卜。

蹭得黑球痒痒的，他嘿嘿笑着拿绿叶梗去碰狐狸的耳朵，一边转个身，拿脸对着狐狸。

然后他终于看清了狐狸的神情。

才发现狐狸眼眶红红的，眸底湿润润的。

……好像要哭了。

他一下子噤了声。

片刻后，他也变回了黑狐狸，闷不做声地抱住了他的狐狸。

……

日子就在鸡飞狗跳的热闹中渐渐地过去了。

当然这鸡飞狗跳里，鸡是黑球，狗也是黑球。

狐狸本就天赋异凛，又在诸位神君的教导下修炼了许多年，慢慢地摸到了一点儿神君的境界。

不过他到底是后天修炼，非天生神格，还是差了一点，并不能真正成神。

但就算这样，他也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一点东西了。

他首先发现院子里一株花，在某个夜里，静悄悄地枯萎了。

大梵天里灵气充足，这花儿开了数千年都未曾凋谢过。狐狸弯腰将枯枝捡起来，心里泛起不安。

很快他的不安越来越大。

清虚君开始频频召集其他神君回来商讨事情。

他们没刻意避着狐狸，狐狸变回原形，哒哒哒地跑到清虚君身边，爪子拽住他一角衣袖，歪着脑袋听他们讲话。

神君们讲了许多，都是尘世间的事。

狐狸听了一会，视线不由地在各位神君身上扫过。

神君们都把他当辈看待，对他都很好，狐狸也对他们很敬重和依赖，经常和他们亲近。

其中最亲近的毫无疑问是一直照顾他的清虚君，其次便是总爱带许多好吃好玩给他的风来，和另一位长着又长又密的白胡子老神君。

那白胡子老神君排名第八，名叫云生，其实是年纪最的神君，不过他年长者看起来比较有威严，所以故意弄出来一把又浓密又花白的胡子。

狐狸很喜欢他的长胡子，见着面了总爱去摸一摸。

可现在，云生神君原本浓密的长白胡子，变得稀疏了。

而风来向来笑意满满的脸上也没了笑意，甚至显示出几分疲惫。

狐狸看了许久，悄悄抱住了身旁清虚君搭在腿上的手。

素来温暖的手，此时有些冰凉。

狐狸将清虚君的手抱紧，捂在肚子处，用柔软的肚子给清虚君暖手。

清虚君没有拒绝，他顺势揉了揉狐狸软乎乎的肚皮，低头叹了口气：“滟滟。”

狐狸仰头看他，眸光懵懂。

其余正讲话商量着什么的神君们渐渐止了声，纷纷望过来。看向狐狸的视线里充满叹息和担忧。

狐狸太可爱了，又乖又懂事，他们一直是把家伙当稀世珍宝看待，好生照看着。

可若是以后……

清虚君缓声道：“滟滟，过些时候，你便带着黑球一块儿到尘世间去吧。”

狐狸骤然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清虚君。

倒没有被抛弃的难过，只有越滚越大的不安……他用尾巴卷住清虚君的手腕，着急地比划着一下，示意他不去。

清虚君不容他拒绝，继续道：“你修为不错，无论在哪，只要心些，都能护自己安全。再带上黑球，也不至于太寂寞……”

他难得絮絮叨叨了许多，可狐狸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脑子一片空白，紧张和惶恐将他整只狐狸吞没。

狐狸执意不肯去尘世间，清虚君不舍得逼他太狠，咬着牙一再坚持，拼命拖延着最后的时光。

然而天道忍不住了。

天地灵气衰弱，神君们也跟着衰弱，这对他来，是大好时机——他欲重塑神身已久，只是那几个神君总在阻碍他！

什么会颠覆世间平衡！

天道恨得咬牙切齿，他曾也是神君，破开天地混沌，数他功劳最大，可偏生尘世间那些个无知人类，只晓得敬拜清虚他们，对他却全然忽视！

天道又嫉又恨，他趁着天地间灵气逐渐稀薄，推波助澜地怂恿尘世间的妖魔鬼怪们去惹是生非，抢夺资源。

神君们本就因灵气得不到补充而逐渐式微，因着天道这么一搞，他们又要忙碌于尘世间的事，越发虚弱。

而天道趁机大肆掠夺大梵天的灵气，慢慢凝聚出一个大致人影来。

然后趁两位刚从尘世间回来、疲惫不堪的神君们没有防备，骤然袭来，一口吞掉了他们。

等其他六位神君知晓这事时，已无转圜之地。

吞掉了两位神君的天道变得凶狠起来。虽一时半会它并不能彻底消化这神君的魂魄，但神君之身里蕴藏的极大灵力，却被它尽数吸收。

天道本就无形，无处不在，难以捕捉。

而神君们连日奔波于尘世间，灵力不续，又无可补给，与它相抗的格外艰难。

清虚君匆促间给狐狸传了一道讯息，让他和黑球送去尘世间，语调急促，连多余的话都来不及解释。

狐狸察觉不妙，通讯断掉之后，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拔腿往外走。

黑球听不见清虚君的传讯，不过他从狐狸的神色上也知不好，他急匆匆几步跟上来，正想他也要去。

狐狸却猛地顿住脚步，然后回身一脚将他踢进了笼子里。

禁制在一瞬间启动，青年快若闪电地扑到笼子门口，已迟了一瞬，他无由来地心慌，拍了拍栏杆：“你让我出去！我也要跟着你去！”

狐狸胸膛起伏不定，他定了定神，低声道：“若我……这禁制就会断了。到时候你自去尘世间快活吧。”

他不再多言，也不理会青年在他身后怒声大喊，急匆匆地就朝着通讯传来的方向而去。

然后他看见了永生永世都不能忘怀的一幕。

连吞了六位神君的天道，混沌一团，万分狰狞，它扭曲着，又猛然放出一团浑浊之气，将离得最近的风来再次吞下！

八位神君，只剩得清虚君了。

他面色冷峻，一边躲闪着横冲直撞的天道，一边竭尽所有灵力，将一道道法诀击在天道身上。

然而天道此时近乎无敌。他吞了七位神君，吸收了七位神君的灵力，正是巅峰时期。

而清虚君久战无续补，几乎力竭，躲闪的速度都缓慢了许多，几次险些被天道撞了个正着。

狐狸目眦尽裂，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爆发出最强的灵力，趁天道不注意，狠狠一道灵力击在天道身上！

天道注意力都在清虚君身上，一时半会没留意到多来了个人，挨了这一击，吃痛地闷哼一声，仿佛响了个惊雷。

它还勉强维持着个人脑袋，只是五官歪曲得只剩两只空洞的眼眶，它嘎吱嘎吱地转过头来，看见白衣猎猎的青年，声音粗嘎难听：“哈……还有一个皮嫩肉细的家伙……不错！不错！”

它想到了什么，空洞的眼眶又扯大了些，它兴奋地扭了扭几乎看不出来的脖子：“我正缺个身体，把你吃了，刚好炼出个好身体来……”

清虚君喘息着，挺直了腰背，艰难地一步步走来，将狐狸牢牢护在身后，冷冷道：“休想。”

尔后他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浓黑的血，低了低声音，朝狐狸道：“滟滟听话，快和黑球离开这里。”

他声音又沙又哑，像是吞了一把沙子，每个字吐出来都带着血气。

可就算这样，他和狐狸话时，也仍不失温和，仿佛只是在一句“团团晚安”。

狐狸忍着热泪，坚定地摇了摇头：“您不走，我也不走。”

他看向天道，看见他庞大的身躯正不断扭曲着，那眼泪差点忍不住掉下来：“我……我要把神君们的魂魄救出来。”

天道听见了他的话，笑声粗嘎，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清虚君叹息一声。他知道以狐狸的性子，此时是必不可能离开的。他勉强凝聚灵力，心就算是身死魂陨，也要拖得天道同归于尽。

那一战战得天翻地覆。

各种意义上的天翻地覆。

整个大梵天都被颠来倒去，连带着尘世间也受了些影响，昔日神君们设下的禁制破碎了一大半，妖魔鬼怪们肆无忌惮地冲出来。

和身负灵力的人战成一团。

狐狸早就撑不住了，躲避天道的步履踉跄，可他仍旧没放弃。

天道对他的兴趣远大于清虚君。对天道来，像狐狸这样年轻气盛又完美的身体，正是他所要的。

若是吞了这家伙……他离塑造身躯，又近一大步。

天道越想越兴奋，它发出一声声闷雷声，不再搭理旁边的清虚君，卷成一团，就凶猛地朝狐狸冲过来！

狐狸刚吃了它一招，虽然没伤着要害，但也是体内灵力动荡不安，气血翻涌，一时缓不过来。

他歪歪倒倒地站着，摇摇欲坠，浑身酸痛，提不起一丝力气，只以为这次避无可避。

狐狸咬紧牙关，努力积攅起仅剩不多的灵力，正算临死一击。

身前忽然闪过一道熟悉的白影，在千钧一发之刻，将他稳稳地护在身后。

预想中的疼痛和死亡没有到来。

消散的是另一抹白影。

那一瞬间狐狸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失声惊呼：“——清虚君！”

——清虚君提剑而来，替他挡了这一击。

不仅挡了这一击，还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以牙还牙地回了天道重重一击，将之撞飞了出去，给了狐狸片刻喘息之机。

只是清虚君本就式微，承了天道这一击，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便猝然消散了个无影无踪。

魂飞魄散。

一缕轻柔微风轻轻拂过了狐狸的脸。

像清虚君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是最后的告别。

无声的告别。

狐狸几近崩溃，他第一次生出来愤恨的情绪，双手紧握成拳，眸光冰冷地看着被撞飞到远处，又被体内七位神君的魂魄冲撞着尚未能恢复的天道。

……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要将它除掉。

清虚君他们未能完成的事情，该交由他来完成。

他要好好守着护着清虚君他们费尽心血创造出来的世界。

还有……

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从脑海闪过，狐狸抿了抿唇，有些担忧。

天道在这儿，黑球那边，应当还算安全吧……

他的禁制在，便能护着黑球一分，而若是他也死了……那禁制就会随之破碎，黑球就能自己离开，去寻找别的安全地方。

狐狸定了定神，四周仅剩不多的灵气被他愤恨的情绪所牵动，竟缓慢地朝他聚拢而来。

他的灵脉近乎破碎，若要将这些灵气都纳入体内，可能还来不及击向天道，他就要先爆体而亡。

狐狸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拼命调动着四周的灵气，艰难而缓慢地将它们渐渐凝聚成一把剑的模样。

是清虚君手中剑的模样。

只是他是第一次这么用灵力，经验不足，那剑堪堪凝聚成型，却始终感受杀伤力。

狐狸将唇都咬出了深深的牙印，血渗出来，流进嘴里，腥甜腥甜的。

眼见的天道就快要将体内神君们的魂魄镇压住，卷土重来，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散了灵气重来，便听见身后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惊喝：“谢滟滟！”

狐狸猝然回头。

黑球……黑球居然就这样，被锁在笼子里，艰难地带着整个笼子，一步一步地扛过来了！

这显然耗费了黑球很大功夫，他喘着粗气，在离狐狸不远的地方停住脚步，怒声道：“谢滟滟！你把禁制解开，你放我出来！”

青年眉目间都是勃然怒意，眼底仿佛在喷火，那火光将隐约的担忧都压了下去。

狐狸的禁制很厉害，他一时半会根本解不开，只能双手握拳，一下一下用力敲着门锁：“给我解开！”

鲜血从他指缝里涔涔落下，一滴一滴染红了周围的云锦。

狐狸的视线从那殷红色泽上一掠而过，松了咬着唇的齿，血迹顺着他嘴角低落。

可他没回话，只默默用体内最后的灵力将禁制又加固了一层，便又转过头去。

“谢滟滟！！！”

身后黑球感受到禁制被加固，他离奇愤怒，暴躁地用手锤着禁制，鲜血淋漓，恍若不绝。

“解开！”

天道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了。

空洞洞的眼眶转过来，在那被雪绒绒云锦包裹的大笼子里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又落回狐狸身上。

它倒是不太在意笼子里那魔物，那魔物哪里比得上狐狸这被神君们精心照样了几千年的身躯。

它发出闷雷似的声音。

拖着沉重的身躯，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一步步朝狐狸走来。

狐狸无暇再顾其他。

他微微闭了眼，按清虚君曾教他的法子，用心去感应四周的灵气。

灵气们一丝一缕，一点一滴，仿佛夜间不断飞舞的萤火虫——那是黑暗里最后的光明。

也是最后的希望。

狐狸猛然睁眼时，眼底清亮无比，清清楚楚地映出来一把利剑的模样。

寒光四射，杀气四溢。

——是四周灵气凝聚而成的一把剑。

那剑有大半人长，凛然立在狐狸面前，冰冷杀意卷起寒风，将狐狸衣袖都割碎了一截。

狐狸抬起手，异常坚定地掐诀。

天道体内的神君魂魄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又开始暴躁起来，尽力配合着狐狸，折腾着天道，让它分神。

天道暴怒，它一边强势地镇压着体内作乱的神君魂魄们，一边重新凝聚灵力，朝狐狸冲来。

——迎接他的是无声无息却寒意与杀气肆意凛然的一剑。

那一瞬间狐狸心里空无一物，所有意念都随剑而去。

他是剑，剑是他。

魂魄在承受着被撕裂的痛，光凭这一剑灵气并不能彻底重伤天道，狐狸狠下心肠，将自己一半魂魄都扯开分离了出来。

附着在剑上，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

灵气长剑穿透天道浑浊身躯，寸寸碎裂的时候，七位神君的魂魄也在一瞬间爆开。

一剑风止。

天清地明。

天道轰然消散，带着狐狸一半魂魄，和神君们自爆后的残魂，消失在世间某个角落。

狐狸彻底脱力，跪倒在地上，膝盖砸出一声闷响，仿若骨头都碎裂。

他艰难地一手撑着地，浑身又冷又热，失了一半的魂魄痛得战栗，他眼前血色一片，想回头看看黑球还好不好。

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应该没事吧……

他模模糊糊闪过这个念头，手也没了力气，正要倒下，一道声音却由远至近。

最后他没落到冰冷的地上，而是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禁制其实还没破碎，黑球是硬生生用拳头把禁制砸碎的。

他双手都是淋漓鲜血，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甚至都能看见白生生的指骨。他一出笼子，便发了狠地冲过来，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狐狸。

“没事了……白绒球，没事了……”

他哆嗦着搂紧了虚弱到身体都近乎模糊的清瘦青年，一声声地唤：“白绒球，你看看我，谢滟滟！谢滟滟！你理理我……”

一声声，从急切到崩溃到绝望。

黑球低头，哆嗦着用脸颊去蹭狐狸冰冷的脸颊，试图给予他一点温暖。

“黑球……”

狐狸在朦朦胧胧中听见了黑球的声音，含糊着吐出模糊不清的字音。

他想你要好好的，他什么都没有了，神君们都魂飞魄散了，清虚君也不在了，他可能也要死掉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唯独还护住了一只黑球。

你要好好的，黑球。

可他喊出来黑球这三个字，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嗓子眼里被鲜血堵住了，无法出声，狐狸睁着眼，眸光涣散，血色一片，他微微动了动，努力回蹭了一下黑球的脸。

这动作轻微地仿佛没有动过。

但黑球仍是感受到了。

他止了声，眸光逐渐坚毅起来。他抬起一只手，回想了一下曾在清虚君那儿见过的一道术法。

颤抖却坚定地掐出一道法诀。

魂魄被切裂，剥离，黑球痛得皱了眉，浑身都在颤抖，面上却露出了肆然的笑意，他咬着牙忍着疼，哆嗦着，低头，在狐狸冰冷的唇边轻轻印了一下。

“不会有事的……”他低声喃喃。

被硬生生割裂分离开的一部分魂魄从黑球身上散溢出来，旋即又渡进了狐狸体内。

缓慢地和狐狸残缺不全的魂魄相融到了一起。

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将原本毫不相关的两人牵连在一起了。

无法分离，无从分离。

狐狸浑身一震，涣散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聚拢。

在鏖战中，他衣衫早就被戾风割得凌乱不堪，领口散开，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此时那锁骨处，正缓缓地浮现出一抹红痕。

那是生机。

也是从此再不能割舍的羁绊。

作者有话要：　　心探头，我我我我我今天好长的……

（我jio得要改一下更新时间，暂时9点-10点这样吧orz，自从存稿没了每天都在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