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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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如也。

柳风羽是当时的无相府大师姐雪黛捡回去的。据她的父母都是散修, 被杀人夺宝，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她，被路过的师姐看到，救了下来, 带回去无相府, 手忙脚乱地将她养育长大。

本来她灵根不大好, 天赋也是普普通通，又在襁褓之中被人暗伤, 差一点儿连引气入体都不能，是师姐陪伴着她, 从体修开始, 将身体里的暗伤疗愈，然后才一次一次重复练习引气入体……后来她终于到了炼气期大圆满，却怎么都无法筑基, 师姐又为她寻来无数灵植，请求无上宗长老为自己炼制洗髓丹，又配合特殊的心法, 这才顺利筑基，从此一飞冲天, 成为别人口中的天才少女。

只有她自己知道，“天才”之名，是师姐赠予她的礼物。

柳风羽也曾无数次想过，赶快强大起来, 她也要保护师姐。然而, 还没等到她变得强大, 师姐就突然消失了。

这几十年来, 柳风羽也从未放弃过寻找师姐, 但始终毫无音讯，倒是从那些老东西嘴里，听到了不少秘密，也知晓了师姐消失的缘由，这些年，待在无相府，都快要恶心吐了！

要不是想着月华祭会遇到各大宗门的弟子，哪怕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门派，或许能够听关于师姐的消息，找得到一些线索，她早就以历练之名，跑的远远的了。

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她还是找到了师姐！

柳风羽看着半空中那个英姿傲人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素青云看着雪黛拔剑对抗劫雷，满脑子的问号——雪黛师姐不是医修吗？为何她的剑也用的如此之好？难道这就是天才？！

素青云满腹惊疑，一肚子话想要，眼下的状况，跟师尊所交代的情况，相去甚远，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想问清楚来着，显然柳风羽知道的更多一些。但是看着对方冷若冰霜的脸，又怯怯不敢开口。

“有话就，你那副表情，活像我强了你似的！”柳风羽皱起眉头，看着素青云，十分厌弃的模样儿。

青莲城的天才阵法大师，怎么一个比一个怪异？素逢州那个死瘸子，不仅嘴毒心也毒，但起码还像个真汉子，行事倒也干脆；这一个，长得白白嫩嫩，做起事情来也娘们唧唧的。

素青云：“……”

行吧，不过，他也木得法子。

“就是，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就行了吗？还去路观图上标记的这几处吗？”

柳风羽也想起来了，进来的时候，沈之澜在路观图上做了标记，是要他们抽空去寻找一下，看能否得到什么好东西。

“走，现在去看看。我没了武器，只有一把普通的剑，你跟我紧点儿，别掉队了。”

素青云连忙点头。他就是个辅助，对于自己的定位，他十分清楚。弟子之间大比，他能够进入前三，主要得益于他对各门各派的功法都有所涉略，提前准备了克制对手的阵法，但在这个险象环生的秘境里面，他的那些阵法，保命足矣，但是很可能连一只妖兽都对付不了，因为都是元婴期以上的。

两人一路走去，倒也十分顺利。因为突降劫雷，妖兽们害怕这种至纯的力量，早早躲了起来，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到达了第一处标记的位置。

那是一个古墓。

柳风羽和素青云对视一眼，均变得心翼翼，撑起了微型防御阵和被动攻击阵。

走进去之后，里面只有微弱的烛光，借着这些光，两个人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牌位，几十个牌位，那些名字，都如此眼熟。

“这是，大哥？！”素青云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其中一个牌位，“大哥是上一届的第一名，他不是飞升了吗？！”

柳风羽倒是冷静的很，走了过去，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牌位，果然，她看到了师姐的名字——付雪黛。

就是不知道，这个牌位，是为以前的付雪黛准备的，还是现在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柳风羽冷笑一声，拿出照石，将这些牌位上的名字一一记录了下来，然后看向素青云，看他仍是失魂落魄，顿时就气不一处来，一脚踹了过去：“找啊！愣着做什么？！”

素青云回过神来，捂着屁股羞愤难当：“你——”随即转过头，不想理她，去牌位后面翻找，看有没有暗格或是机关一类的东西。

柳风羽也放出来自己的灵兽，是一只金色的鼠，也是非常稀有的灵兽，天赋是寻宝。若是这里有地字品以上的东西，寻宝鼠一定能够发现。

很快，素青云就走了回来，道：“没有暗室。”

柳风羽的金鼠也爬回她掌心里了：“也没有别的好东西，牌位都收起来，去下一处。”

素青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柳风羽看向他，疾声厉色：“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师姐还在抗劫雷，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素青云这一次倒是没有生气，神情有些蔫：“我知道，就是——”

只是，难以接受而已。他心里当然清楚的很，这一切，恐怕都是真的，大哥已经死了，死在了这个秘境当中。而只有自己活着出去，才有可能找到真相。

“知道就赶紧走！”柳风羽大步往外走，“沈之澜必定是知道些什么，才给我们标记了这几处位置，你要浪费他的好心吗？”

这么一，素青云立刻就起精神来了。是啊，沈之澜连死都不忘给他们找到出路，他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要是这样都不能把真相带出去，他还顶什么用？

“师姐，你，下一处会是什么？”素青云主动跟柳风羽搭话，也好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

柳风羽依旧神情冰冷，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阴冷的感觉：“尸骨，或者，残躯。”

素青云一愣，很快就想明白了她的意思——前一处的牌位，基本依旧可以确定，那些进来过的天纵英才，已经陨落在这里了，那么，他们是如何陨落的，这里面也必定能够找到答案。

也是因为笃定了他们这几人都要葬身于此，所以，那些人，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将他们送进来，陨落之后的尸身，也自然就懒得处理了。

到了标记处，素青云已经很笃定自己能够接受一切了，但当真的见到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直愣愣站在那里，脑子里和胃里都翻天覆地，根本不可能接受！

一地的残躯，有的肢体和躯干都被迫分开了，每具尸体上面，都有不同的伤口，以大部分修仙之人的体质，就算是陨落后，残存的灵气也可将伤口复原，何况这些，皆是当年的天才们。那就表示，就算是死后，他们的躯体，也依然被人为割裂开来，将什么东西放入，或者是取出，而且，还是反复多次……

素青云吐完了之后，腿肚子已经开始颤，但仍是忍耐着，在一堆躯体里面，寻找自己的大哥，好大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但是，大哥的胸膛却被开了一个超级大的洞，他将身上携带的最好的疗愈阵法和符箓都用上，却仍是不能恢复半分，忍不住抱着大哥的尸体哭了起来。

柳风羽皱着眉，本来就心情很差，他一哭更是让她心跳加速，烦闷更甚。看在那是他兄长的份儿上，也暂且忍下了，查看着其他的尸身，想要从中寻找一些规律，看看这些前辈们，都是怎么陨落的……

在看到素青云又掏出来一把符箓，往尸体上塞的时候，柳风羽的怒火就按捺不住了，一脚踹了过去：“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是不是你也算留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后面还有可能出现多少敌人？！”

素青云很生气，甚至还有一点点懵逼，被踹的时候他还在想，为什么会有柳风羽这么没人性的女子？！但是听到后面她的两句质问，素青云顿时回过神来，默默地擦干了眼泪，将兄长的尸身整理干净，放了一些灵植在上头，算一会儿离开之前，将他一同带回去，又去查找附近的机关和暗室。

看他冷静下来了，柳风羽才道：“我怀疑，他们是在用天赋好的弟子，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素青云呆呆的：“毁人尸身，这不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吗？”

“他们闲得无聊就为了毁掉尸身？！你脑子是不是有个大坑？”

素青云捂着屁股，再次恼怒不已：“你——”

柳风羽懒得理他，又道：“赶紧看看你那边的几具尸体，伤口都是什么样子的，缺少了哪一部分。”

素青云一下子明白过来：“大哥的脊椎骨少了一截！但是——”素青云又仔细看了一眼，“有重新装上去的痕迹，而且，还好几次，但是现在，依然缺着……”

“你有没有想过，装回去的，可能不是原本属于你大哥的骨头，而是，别的什么。比如，妖兽的根骨，或者——”

“灵骨。”外头走进来一人，接上了柳风羽的话头。

两人大惊失色，立刻站到一处，做足了攻击的姿态。

进来的人是苏盛云，友好地笑了一下，道：“我们算是，一路人？”

柳风羽显然不信，冷声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包藏祸心？！苏长老，我可没听，你在这次的入秘境名单上面。且不你是如何进入到这里来的，咱们，似乎也不熟吧？”

素青云也板着一张脸，道：“我也曾听长老们起过，上次邪灵大战，你临战逃脱，差点让前线大军崩溃，我们要怎么相信你？”

苏盛云轻笑一声：“编排我至此，有点过分了吧？当年灵邪大战，我不占了几分功劳，但亦可自己全力以赴，无愧天地无愧天下人，苦劳总该有的吧？怎么到了辈们嘴里，我就成了人人不耻的逃兵？”

素青云有点紧张，但大敌当前，还是梗着脖子道：“这些话都是清盛门弟子传出来的，又不是我们胡编乱造的！”

苏盛云又道：“进入秘境之前，素逢州没跟你提起我吗？”

素青云道：“师尊无缘无故提起您做什么……”着，素青云就愣住了，师尊确实给他过一句话，极为隐晦，但不是在进入秘境前，而是大比结束第二天的时候。

那天下午，清盛门弟子方知行，追着喊着要跟沈之澜比剑，被拒绝了，仍是不肯放弃，就一直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像个鼻涕虫一样黏糊。

沈之澜骂他：“手下败将，前十都没进，好意思跟我比？！找第十去！败他再来找我！这么多年的修为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正巧方知行的大师兄罗升路过，罗升刚好是第十一名，而且已经是大乘期修为，这话似乎骂他更合适，偏巧沈之澜从来就不看人脸色，当时就，十分尴尬……

眼见的，罗升的笑容，就僵在了唇边，额头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没有当场发飙，必然是十分克制隐忍。

沈之澜转身走人，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素青云却看出来了，罗升不是个大气的人，那句话，让他已经怀恨在心了。

等罗升走了之后，素逢州就：“清盛门真是个有意思的门派，长得越好看的，反而越是好人，越丑心越黑。”

段良叔叔也应和：“是吧？我一直都有这种想法，上一辈里面，也就最好看的那个，勉强算个人；新一辈里面，这个还行吧？就是智商仿佛不太行。”

——他的是方知行。

那么，上一辈里面，最好看的那个，必然是苏盛云无疑。

素青云稍稍放心：“前辈刚刚的，可是真的？有人想要企图把灵骨转移到人的身体里面？”

柳风羽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可信？这人？”

“嗯，师尊的，错不了。”素青云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缺陷，这些年便也一直埋头研究阵法，对于识人方面，他丝毫没有心得，但师尊和段叔叔，确实从未出过错。

柳风羽沉思片刻，既然是素逢州的，那暂且便相信他。实在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无论如何，她都得保护师姐平安离开这里。

苏盛云也看向了柳风羽，温和一笑，倒也没有再着急为自己辩解，扇子合起，指了指地上的几十具尸身：“你再仔细看看。”

柳风羽早就有此想法，但还是禁不住惊讶万分：“灵骨？！灵的形态千变万化，据我所知，从月华祭开启以来，每一次降生的灵，都不是人体形态，他们上哪找这么多合适的骨头？”

“但是人的骨头，长短大都有，只要替换其中一块，找到大合适的，不难。”

柳风羽一下子就明白了。确实，结合现场情况来看，哪怕是兔子的腿骨，都能替换臂上的一节骨头。随即，她又想到了雪黛的言灵：“兔子？！”

素青云也“啊”了一声：“原来，他们是故意把雪黛师姐骗进来的……”

柳风羽立刻下定了决心，看向苏盛云：“苏长老，要怎么办？”

“装起来，全都带出去。”苏盛云拿出一个戒子囊，里面竟然有上百具棺材。

两个人看了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您早就知道？！”

苏盛云淡淡回道：“沈之澜也是灵，你们都知道了吧？他是我的弟子。”

素青云一下子卡壳，磕磕绊绊：“前辈，您，节哀。”

柳风羽也看向他，欲言又止，最终，安慰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对方忍辱负重，蛰伏多年，想来也不需要自己这一声安慰，还是干活儿吧。

收敛好了尸体，苏盛云才又道：“最后一处，是灵骨供奉处，我们进不去，先去看看雪黛进阶如何了。”

两人连忙跟上。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没有再话。

劫雷还在持续，但已经减弱了许多。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也不大一样，应当已经过去得有半月了。因为，柳风羽看到了月亮。

青天白日之下，东边出现了一轮白月，圆的仿佛正月十六的满月。

月华祭应天时而生。进入禁地秘境之前，城主单独给他们解释过禁地秘境的一些列规则和注意事项，出现东方月圆异象之后，大约三天，就是秘境探险结束的时候。

而根据门派内长老们的法，只有在东方月圆的前后三天时间里，禁地秘境才可开。当然，柳风羽对于这个法，现在已经全然不相信了，但却不能担保，这几天的时间里，没有人会再次进来，让他们变成尸骨，或者，干脆就用活着的人来试验某些东西。

想到这，柳风羽再次问道苏盛云：“前辈，咱们还能出去吗？”

素青云的智商也终于在线了一会儿，问道：“前辈是如何进来的呢？不是，禁地秘境的开启，需要各大门派长老合力，而且需要特定的天时地利吗？”而且，苏盛云连进普通秘境的资格都没有，清盛门的带队长老，并不是他。

“这种话听听就得了，无非就是各种阵法的组合，那不是素逢州的专长吗？”苏盛云也知道一时半刻无法消他们的疑虑，但眼下这种时刻，再相互猜忌，更是于事无补。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思虑片刻，苏盛云又道：“等到了雪黛面前，你们再决定，是否信任我。反正，棺材和尸体，都在柳风羽手里，她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将证据带出去就可以了。”

柳风羽握着戒子囊，没有话。如果最终只有一个人能够出去，那必然是师姐，她得尽快见到师姐，将这个东西和留存了画面的照石，都交予她。

劫雷已经接近尾声，雪黛也觉得酣畅淋漓，记忆恢复之后，经年累积的怨气，在这次战斗中，几乎发泄一空。最后几道劫雷于她而言，已经不需要抵抗了，用来淬体刚刚好。

雪黛便站在那里，任由紫色雷电落在她的身上，法衣与灵气罩将外层的电光火石隔绝在外，就只剩下雷电的纯粹天地之力，涌入身体里面，让人浑身酥痛，却又意外地畅快。

待回过神来，雪黛突然意识到眼下的状况，急急忙忙转过身，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她只抓到了虚空。那是沈之澜留下来的意识和修为残留，只为了帮助她对抗劫雷，如今，任务完成，劫雷散去，雪黛顺利进阶到了大乘期，不需要他的保护了，那缕意识便也随即消散。

雪黛踉跄着又往前跑了一步，想要再次拥抱他一下。

空空如也。

眼前、身后、天上、地下，皆再无熟悉的身影。

“雪黛。”苏盛云叹息一声，没有贸然上前，站在她前面几米开外，眼眸温柔，安慰的话在嘴边转，却又觉得，不够真诚，以致于让他没办法出口。

空气中满是残余的灵气，浓郁到连呼吸都充满了灵气的香氛，让人甚至忍不住想，在此坐几天几夜，或许就能够再进一个境界？

素青云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知道自己脑子在某些方面不够用，比如阴谋诡计，他听得磕磕绊绊，理解起来也觉得有点难，因为他真的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修行哪里来的捷径呢？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就会变成自己的吗？……

这些他从来都想不透，干脆就放弃了。要是这会儿能够提升一个境界，他就可以更加游刃有余地辅助两位师姐，三人组也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柳风羽看他一眼，倒也没有异议，主动站了过去，为他护持，一边听着苏盛云与师姐交谈。

雪黛回过神来，竭力压下情绪，让自己冷静，看向苏盛云：“前辈愿意来，想必是素逢州相助，你出现在这里，你们两个人，就已经跟我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苏盛云点头：“当年我做不到的事情，无法弥补，但是现在，我能做更多，便不会再放弃他。”

雪黛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会感念恩德，便又问道：“只剩下灵骨供奉处了吗？”

柳风羽立刻点头：“嗯，其余两处的牌位和尸骨，我们都带出来了。”

“灵骨就在前面不远处，我自己进去，你们等我，最多半个时辰。”

柳风羽欲言又止：“师姐——”

雪黛看向她：“别担心，阵法已破，我们随时可以出去。”

苏盛云顿时了然：“劫雷！”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