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寿宴二（你的生活和我的生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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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若和姚黄转过烟云楼，李丹若慢下步子，抬头望着园子空地上搭起的宽大戏台，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这么搭戏台好是好，三面都能看到，可这样的天，台上三面进风，得多冷。”

“姑娘真是，跟姑娘常的那样，替古人担忧，她们就是吃这碗饭的，还怕这个咱们这算极好的了，老夫人慈悲，再又是这样大喜的事，赏钱都是翻了倍的，外头都抢着接呢，再，后面有炭盆，有热汤热饭招待着，要是在外头，哪有这么好”

“嗯，”李丹若嗯了一声，停住又看了片刻，笑道“咱们过去看看，今天请的什么”

“都是些热闹喜庆的，踢瓶弄碗，药发傀儡，杖头傀儡，杂班，还有舞乐，这舞乐是桑家瓦子最红的一班，外头还请了唱。”姚黄边跟着李丹若往戏台后面过去，一一答道。

戏台后是一排三间硬山房，原是下人们歇息等班的地方，这会儿收拾分隔出来，给众艺人用。

李丹若和姚黄绕到西侧边，离了十几步，就听到屋角一个极清脆利落的女声“你也别光劝我，她再是名角，今儿也用不着。别咱们这是给一群女眷奉承，就是在前头，这样的人家，又是给老夫人贺寿，能要她个引客出去露皮子露肉又不是在瓦子里。

她不就怕少了她那份赏钱果子，哼她纵不来，你能少了她的还是我不肯分她这一份既来了，总得帮一把吧。让她搭把就不行了好，就算不搭也算了，咱们这一间，统共就那么两个炭盆，她独占了一个，这边换衣服准备行头冻的浑身哆嗦，你这么护着她，护得她好歹不知，这真是为她好”

李丹若高挑着眉梢，站住，歪头听了好一会儿壁角，一边听一边笑一边叹，一边悄悄往声音处绕过去。

西边屋角，一个身材高挑玲珑、面容极美、气势十足的红衣女子，一叉腰，一指着面前的中年妇人，正得生气。

那妇人陪着满脸笑容，拉着红衣女子长长的衣袖，又拍又劝，看样子正和着稀泥。

李丹若目光只凝在红衣女子身上，忍不住低低一声惊叹。

这女子美丽的耀眼而喜庆，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却仿佛是盛夏里满园繁花盛开，那份繁盛之极的美丽，让人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浓浓的喜悦与温暖来。

“好漂亮的姐。”姚黄低低的惊叹道。

李丹若连连点着头感叹道“话也好听，你听听，象不象大珠珠落玉盘”

“可不是人家的珠玉之声”

“谁”红衣女子突然转身，指着李丹若和姚黄藏身处厉声呵问道，话音未落，已经提着裙子，轻盈敏捷的几步奔过来。

李丹若推着姚黄，从花架后闪出来笑道“是我，这府里的姑娘。”

“这是我们四娘子，你别吓着她。”姚黄忙紧一步站在李丹若侧前，满眼警惕里却带着笑。冲红衣女子解释道。

红衣女子松了口气，拍了拍裙子，上下打量着李丹若，不客气的道“既是府里的娘子，跑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娘子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

李丹若让她的眨了眨眼睛，一时真有些无言以对。

红衣女子根本没打算多理会两人，转身就要回去，李丹若突然跟了半步问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子顿住，转回身，双叉腰，似笑非笑的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遍李丹若，“你这妮子，问我名字做什么”

“姐姐话好听，人长的更好看，我从来没见象姐姐这么好看的女子，姐姐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子比李丹若足足高出大半个头，李丹若微微仰头看着红衣女子，带着两三分讨好七八分仰慕追问道。

红衣女子两根细长的眉毛抬得高高的，半晌才落下来，看着李丹若笑不可支“这妮子，真是有意思。光听这话，还以为是个哥儿呢，我姓刘，刘秀，怎么，你准备纳了我”

“秀丽的秀么唉”李丹若可惜非常的长叹了口气，“可惜我不是男子，我要是男子，就娶姐姐回去，把姐姐捧在心里，一辈子对姐姐好。”

刘秀脸上表情呆了一瞬，渐渐透出丝丝温暖的笑意，往前两步，爱怜的捏了捏李丹若的脸颊，“你这妮子嘴巴真甜。赶紧回去吧，以后别到这种地方来，也别跟我们这样的人搭话，听到没有你跟我们，天悬地隔呢，赶紧回去吧，要看，就在戏台前头看，赶紧回去。”

刘秀拍了拍李丹若的肩膀，又轻轻推了她一把。

李丹若顺势往后退了半步笑道“谢谢姐姐教导，以后有会，我让他们再请你来。”

刘秀笑着往外挥了挥，转身回去了。

李丹若惊叹的连呼了几口气，和姚黄转出去，眼看着这么一耽搁，也不能再歇了，干脆带着姚黄径直进了不远处的燕归阁。

今天的燕归阁专门用来招待各家娘子，里面地龙烧得热热的，窗户或全开或半开，娘子们各找要好的姐妹，成群，或挤在炕上嘀嘀咕咕私房话，或你推我搡笑热闹，或挤在窗前指指点点赏景，或是喝着茶，吃着瓜子点心，凝神看着侧前方戏台上演的正热闹的傀儡戏。

李丹若姐妹三人则配合默契的留心照顾着各处，指挥着来来往往送菜品、茶水和点心的丫头婆子们，她们三人这会儿是整个李家，务必要使今天阁内的每一位娘子宾至如归。

李丹若忙碌中却时时留意着戏台。

傀儡戏后，清越欢快的鼓点响起，一团红云踩着鼓点，欢快的如火焰般舞上戏台。

正挤在大炕一角，嘀嘀咕咕着私房话的刑部郎中卢万庆嫡三女卢杏林听到鼓点，一下子跳起来，忙推了推还在话的戴七娘子，一边紧忙往窗口挪，一边笑道“先别了，快过来看快别错过了，出场最好看，这就是望京班的红云。整个京城，就数她的胡旋儿跳的最好，唉呀，好看的不得了上回我都看入迷了。她能用脚尖连着转几百下呢，唉呀真是好看阿若你别忙了，快过来看快”

卢杏林叫完戴七娘子等人，突然想起李丹若，又忙四下转头叫着李丹若。

李丹若忙掂着脚挤过来笑道“来了来了二姐姐、三姐姐，快，先过来看这个。”

满阁的娘子们都挤到了窗户前，又又笑又叫又拍的看戏台上的红云，也就是那个刘秀跳舞。

“嗯，是真好看，这么冷的天，就一层纱衣，难为她还能跳的这么好。”戴七娘子一边欣赏一边怜惜道。

卢杏林一边用力拍着巴掌拼命叫好，一边头也不回的应道“你见过穿着棉衣斗篷跳胡旋的”

李丹若想笑，看着戏台上那团旋如红火的纱衣妙人，又有些笑不出来，只拼命拍叫好。

红云一曲舞终，急速旋转着转进台后，刚才的中年妇人急忙用棉斗篷将她裹住抱在怀里，顺又从旁边拎起暖炉塞到她怀里。

红云微微喘着气，接过炉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微微颤抖着紧攥住斗篷，冲中年妇人点点头，从她怀里挣出来，飞快的往后面屋子跑回去。

红云冲帘而进，一股浓烈的热气扑面而来，直冲的红云几乎透不住气。

坐在长凳上的福、柔见红云冲进来，急忙跳起来接过去“秀姐赶紧坐这里歇歇，这里最暖和。”

“啊好，好暖和。”红云嘴唇哆嗦着强笑道。

福忙拉着她坐下，帮她紧裹了裹斗篷，蹲下来抱起她一只脚，放在怀里用力揉起来，一边揉一边笑道“秀姐觉没觉得这屋里暖和多了刚才这府里的嬷嬷们又抬了五六个炭盆送进来，你看看，这么多，这屋里暖和的快穿不住衣服了。”

红云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许多炭盆，柔倒了杯滚水，心的端过来笑道“滚热的，秀姐慢慢抿几口暖暖心。”

红云用帕子垫着接过，凑到嘴边轻轻吹着。

“杨班主在不在”外面婆子话语很是客气。

红云忙示意柔“快出去看看，告诉一声，杨姐看台子呢，问问什么事。”

柔忙打起帘子出去，眨眼功夫又掀起帘子，隔着门扬声道“秀姐，是嬷嬷们给咱们送姜汤点心的。”

话音未落，两个健壮婆子已经抬着只大木桶进了屋，四下看了看，将大桶靠墙放好，出去再抬了只木桶进来，进出几趟，提了七八个极大的提盒进来，也都贴墙放好，这才看着红云笑道“那桶是姜汤，上头吩咐现熬出来的，那桶是羊肉血粉羹，这提盒里都是刚出笼的热点心，上头吩咐了，天儿冷，大家伙儿喝碗热汤，好歹能驱驱寒气。”

“多谢府上老夫人、夫人，太太，奶奶和娘子们，谢谢几位嬷嬷，这么体谅我们这些底层人。”红云早就站了起来，笑着曲膝一一道谢。

两个婆子客气的笑辞了红云，出门推车回去了。

红云一直送出门，看着婆子走了，才转身掀帘子进来。

屋里，福已经掀开了一只提盒，众人都挤过去探头看里面的点心，欢快的惊叫议论不停。

红云笑骂道“都是没出息的看把你们馋的，先别吃那个，吃撑了一会儿可跳不动。一人盛碗姜汤先喝了，那东西虽不好喝，可防病，福给我盛碗。”

“哎。”福脆声答应，从提盒里取了碗，盛了递给红云。

红云慢慢抿着姜汤，出神的想着刚才闯过来的那个妮子，脸上慢慢渗出淡淡却温暖的笑容，那妮子生的一脸福相，心地也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