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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吃辛辣刺激食物, 多喝蔬菜汁，食物上也不用过多注意，别弄个满汉全席似的一个劲儿补。室内要经常通风，保持空气清新，心情舒畅，别有太大压力，烟酒茶就别用了, 知道了吗？”

年纪稍长的护士多次嘱咐，才放病人离开，医院走廊内, 他们看见了端着水盆的何皎皎。

何皎皎见到关郁和陈凫，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走上前去，她：“对不起, 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这里并不适合什么兄妹谈心, 关郁：“你告诉他了吗？”

“没、没有。”何皎皎摇头，她咬着下唇，：“无论你是否追究她的责任……我也不会向那男人的。”

关郁：“嗯。”

陈凫道：“你知道她不见了就给我电话，是她向你提过吗？”

“不是的！”何皎皎摇头, “我也是猜的，还好……还好你们没事。”

这下陈凫也不了。

“走吧。”关郁。

他们绕过何皎皎，陈凫还是站住了，回头看着她, ：“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何皎皎转过身，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这事儿也是难办。”许乐是来接他们的，三人一起进了电梯，他才：“要告她吗？”

“都交给警方处理了。”关郁也有些烦，“早晚家里会知道，肯定又要闹。”

“回去住吧。”许乐，“再在公司或者你公寓住，也不让人放心。”

“嗯。”关郁想了想：“回家。”

上了车，许乐就：“我先给陈凫送回去。”

陈凫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和关郁握在了一起，他是有些舍不得，但如果关郁在家休养也更让人放心。关郁：“什么呢？一起回去。”

“……”许乐道：“行，我也一点不意外，凫啊，就凭你昨天那英勇一脚，我就认下你这个弟弟了，以前都是哥哥不对。”

关郁：“再胡一个？”

许乐彻底陷入委屈状态，“看到没有，现在都不能了。”

陈凫也笑了起来，“没觉得乐哥不对。”甚至完全能理解他的敌意。

许乐在冷战那段时间其实也没做什么，没有明显针对，也不过分，冷处理而已，他是怕自己把人欺负了反倒促进他们和好。不过这下好了，逃避也是没用的，这没有他在中间惹事，两个人还是好了，从关郁的脸上就能看出来，他认识关郁这么久，完全了解他内心的闷骚。

估计可给他爽死了，啧，啧啧啧啧啧啧。

关郁：“想下蛋就出去下呢？”

许乐：“来来来，那少爷您自己开车？”

关郁：“对不起，你开吧。”

陈凫听着他们斗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和关郁也没分开多久……

看见儿子突然回来，关母还有些惊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问，脸色都变了，捂着胸口半天没缓过来，吓得家中阿姨直给医生电话。

“没事了没事了。”关母看着陈凫：“凫凫我不方便。”

她又看向关郁：“你跟我过来。”

意识到亲妈要干什么的关郁：“……我你也不方便啊。”

“有什么不方便的！”关母：“我看看你伤到哪了怎么了！”

关郁：“……”

许乐在旁边道：“姨您别着急，医生都看过了真没事儿，养着就好了。当时他离得远，上身一点伤没有。”

关母：“那下半身呢？！”

“……”许乐：“也没有也没有。”

在双重劝下，关母也作罢，她拿出手机冷静地给关复鸿了电话，让他现在立即回来一趟，电话中那边不知道了些什么，关母道：“如果你不想过了，可以不回。”

关郁给许乐使了眼色，让他留在这，以为有辈在，不会闹起来。事实上，关母见到匆匆赶回来的关复鸿时还是很冷静的，她只是让他和自己上了楼。

半天后，她自己下来了，要给关郁和陈凫做午饭。

陈凫战战兢兢，嗅到了诡异气息，也不知道能些什么。

接下来就是在专人照料下的休养……陈凫实在是不适应这种要干什么旁边都有人立即出现询问他情况的日子，忍不住了，和关郁商量，自己能不能先回公司住。

关郁笑了一声，“天真。”

陈凫：“你不会在想和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

关郁：“是的，我确实如此想。”

“我太不习惯了。”陈凫见周围没人注意，凑近了：“不让我回去我可能要哭哎。”

“这给你出息的。”关郁看着看着，咳了一声，“你还能怎么威胁我？”

“不能了。”陈凫苦着一张脸，实在束手无策。

他们正在家里看电影，周围终于没人跟着，关郁一低头，吻住了陈凫的唇。

陈凫：“？？！”

这亲吻漫长而亲昵，甚至让陈凫又有了想哭的冲动，关郁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就像以前很多次那样。很多话不必用言语表达，两个人彼此清楚。心跳的声音昭示一切，直到许久后，他们嘴唇分开，陈凫：“你……那个……你是……原谅我了吗？”

关郁还以为他要问什么呢。

本来就谈不上原谅与否，他也要很努力才能收敛情绪，忍住冲动，他想如果陈凫还是以前冷战时那样子，那他不定要先憋变态。可是这些怎么能让陈凫知道呢？关郁望着他期待神色，只能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世界炸成烟花，五光十色，一点点闪烁。陈凫从未有一刻如此高兴过，开心得只想抱住关郁，不管以后如何，至少这一刻他是觉得万分值得。

已经够了。

*

没过多久，搬家公司来到家里，关母对关郁：“如果你有要搬走的东西，让阿姨帮忙包。儿子，我们走了。”

关郁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关母：“你之前得对，我早就应该放下。之前大师你命中有火劫，我一直担惊受怕，现在也不知过去了没有，咱们先搬走，过几天我再去庙里看看吧。”

关母速度实在是很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房子，一栋带院子的别墅，与原先的家里相比，简直精致又巧。她按照自己心意把家里修成喜欢的样子，所有东西都是自己去选的，也给大儿子和儿媳、孙子留了房间。吃饭时，关母拿出了陈凫曾经买的餐具，要和他们好好喝一杯。

关郁见陈凫有些走神，在关母到厨房的时候，问他在想什么。

“我也想回家看看。”陈凫。

关郁：“明天陪你回去，好吗？”

陈凫点了点头。

早上还没睡醒，陈凫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接通电话，听到那边兰婉芝的声音。

“陈凫！你上网了吗！你看，你快看，不你快回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已近崩溃，尖叫着，化成触手无孔不入，陈凫反应了一会儿，问：“你什么？”

“你快回家，快点回家！”兰婉芝。

他将手机挂断，坐了起来。

“怎么了？”关郁醒了，摸到他的手攥紧。

陈凫：“可能……我去看看。”他拿起手机上了微博，热搜第一条就是陈廷卿的名字。

向晚舟还是行动了，陈廷卿性侵学生的消息铺天盖地，网友议论纷纷，很快地，他的背景也被扒得一干二净。知识分子家庭，求学一路顺畅，研究成果显赫，表面儒雅有风度，没人想过他会做这种事。

“先回家吧。”关郁：“别看了，我和你一起。”

*

陈凫又一次看见母亲歇斯底里的样子，她先是默默地哭，随后终于情绪崩溃，也根本没在意有客人在这种事，在陈凫面前砸东西，尖叫，哭诉。陈凫看向关郁，对他对不起。

“怎么办？怎么办？”兰婉芝扑到陈凫面前抓着他的两个胳膊急切问道：“你想想办法啊宝宝！”

陈凫出乎意料地冷静。

他：“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你让我怎么办呢，替他辩解？”

“可是不然呢，他是你爸爸啊！”兰婉芝激动道：“就算你不为他洗脱罪名，他也会影响到你的，以后你可怎么办呢？他不能坐牢，不能，你也不能有一个强-奸犯的父亲！”

陈凫平静地：“可这是事实啊。”

兰婉芝：“我不管，你一定要救他，你要去救他！先把帖子删了再和他联系，我找不到他了！”

陈凫突然感到心累，他早知道母亲只能是这个反应，事情败露，第一时间想要遮掩，想要堵住悠悠众口。

可谁又能做得到呢？

就算做了，真的能心安理得？

那些年的噩梦从未消失，没有人关心时候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怕些什么，他自己活在道德谴责中无法脱身，真正的罪人不但逍遥法外，而且被人捧得那么高。陈凫越看与他有关的新闻越恶心，有段时间他照片被发上网，被称为什么最有气质男神教授，也恶心得陈凫好几天睡不着觉。

人自己有多么痛苦，其他人无法感同身受，而当父母也无法理解时，痛苦仿佛跟着加倍。陈凫要被兰婉芝逼疯了，只有逃开、逃开家才能喘口气，暂时摆脱她强烈的控制欲，可是他永远有种直觉——正如此时此刻这般，他又回到原点。

关郁将陈凫从她手中解救，他道：“阿姨你冷静一点，我们会处理的，你现在只需要冷静。”

“好，我冷静，我冷静……”兰婉芝如梦初醒，关郁看向陈凫：“你也别刺激她了。”

事态严重，陈凫的态度是很消极的，他看着人们义愤填膺，声讨人渣败类，越来越平静。关郁与他留在客厅里，他问：“真的就这样吗，什么也不做？”

其实并没有解脱感，哪怕所有人骂出了自己想骂的话，还有不少人猜测陈廷卿儿子也应该是个潜在犯罪分子，遗传强-奸基因，在变态父亲的影响下一定也是个变态。看见这些，陈凫：“可能只有我和他谈谈才行。”

可他也联系不上陈廷卿。

不过很快地，他受到一条陌生号码短信，上面发了一个地址，写道：“宝宝，我在这等你。”

陈凫不知道他要跟自己什么，也许是辩解，也许是要苦衷……但他还是想听一听。在关郁的护送下，陈凫来到短信上地址，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关郁不放心，要和他一起上去，陈凫想了想也同意了。

敲门，门开了，陈廷卿看见关郁在，让陈凫一个人进来。

关郁站在门外等。

陈廷卿：“宝宝，他和你，究竟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还能问出来这个，陈凫都快听笑了，他：“恋人，怎么了？”

“你喜欢男的？！”陈廷卿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可你从来没有和你过。”

陈凫：“我没和你过的东西还少吗？你能不能不要装作很关心我很爱我的样子，为什么啊？”

情绪一经外露，陈凫就在提醒自己收敛些，不能这样，他今天上来是要听陈廷卿到底怎么想的，没有其他目的，他尽量保持平静，艰难地：“这是你给自己准备的养老的地方？”

陈廷卿没回答他，坐到了沙发上，给自己倒茶。他：“爸爸不想伤害你，爸爸爱你。”

“呵。”陈凫只是冷笑了声。

陈廷卿道：“但我做了什么，我清楚，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知道。可是宝宝，爸爸让你失望了。”

陈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你的爱真的很让人恶心。”

陈廷卿：“你不用想着原谅我，我知道，是我的错，可这和爱你这件事并不冲突，如果你想让我收回这份爱，我做不到，但我可以试着满足你。”

陈凫：“所以你没有什么解释，没有什么借口，你明知道你会伤害到我和妈妈，伤害到受害人，伤害所有人，还要这么做是吗？”

陈廷卿：“这些心路历程，我就不对你讲了。”

“好吧。”陈凫这一刻突然看开了，他：“那我宁愿不要你爱我，不想当你的儿子，我受够了，从今以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请千万别提我和你的关系，以及那令人恶心的爱，现在你的麻烦，自己解决，自求多福吧。”

陈廷卿道：“其实也没什么麻烦的，我只是担心你。”

陈凫觉得自己和他已经没话了，直到现在这个男人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过庆幸的是，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被亲情拷问，不会活在爱与痛苦之下，不会了。

“我会让人照顾好你妈妈。”陈廷卿继续道。

陈凫：“哦，我走了。”

“等等！”陈廷卿喊住已经转身走了几步的他，他：“你真的喜欢男人？宝宝，你别被人骗了……”

陈凫：“喜欢，特别喜欢，就算被骗也喜欢，可以吗？”

“……”陈廷卿还想些什么，想了想，闭上了嘴。

陈凫不想再听他任何一句，他推开门出去，看见在旁边等着的关郁，带上了门。

他知道，他并非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