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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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嫂和三弟妹一个在拦着桃，却只会围着她转，就像她会烫手一样，手忙脚乱就是舍不得碰到她一下。

一个挡在梨的舅母面前，动作间却没多少诚意，人家往左边走，她就往右边窜，等桃的扫帚来，她躲得比人家还快。

就在江二河纳闷的时候，王桂花躲避间不慎绊倒在地，“诶呦——”

见江桃不依不饶冲上去，江二河急忙把人拦下，将她手上的扫帚抢下来扔得远远的。

“别闹了别闹了，算爹求你。”

江桃倒是肯听他的话，果然不再一副凶像，只是眸色中依旧泛冷。

“哼！”

那边王桂花被张翠莲从地上扶起来，抬头就见好几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一张老脸霎时青红交加。

看着她面容变化，江荷偷摸朝江枝咬耳朵：“她也有今天，简直活该。这老没脸没皮的也是忍得下，都被江桃杠着扫帚赶人了，她不跑回去自己老窝躲着，竟还有脸在咱们家院子里窜来窜去。这会出了糗事倒是晓得丢脸了……”

这人仗着嘴巧又得阿奶欢喜，时常来江家对她们指手画脚，好些没有的事被她添油加醋一，仿佛跟真的一样。

远的不提，单上个月，她不过闲来无趣逗了逗信哥儿，向他讨糖吃，被她撞见直接告到阿奶那，明里暗里她家巴子气还馋嘴，连娃儿家的东西都不放过。

后来阿奶嫌她丢脸，等人一走就当着全家人的面把她骂得头都不敢抬。

“闭嘴。”江枝皱眉看来，眼里满是不赞同的神色：“人家好歹是长辈，由得到你背后人是非？跟谁学得没大没的？”

“她也配当长辈……”她嘟囔着声音终归缓缓消弭，继续看向院子里的闹剧。

“老姑啊，你可得替我做主啊。我可是为了桃好！她始终要嫁人，昨天顺良当街给她送簪子可有不少人看见了，她要是一直留着那支簪子，万一被赵家人看见还了得？”

“我一心为她想啊，就怕她年纪不懂事做了糊涂事，以后在夫家抬不起头。可她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动手！可怜我这一身老骨头呦，差点没栽她手里……”

“什么簪子？”江李氏目光如炬，直直射向江桃，严厉而骇人，就如同她犯了什么让人不耻的大错一样。

什么簪子？

江桃想笑。

她与王桂花起争执的根源本就不是簪子的事。

她刚到家里，走了好长时间的路，脚底酸软只想躺床上休息片刻，哪知道王桂花竟然跑到她屋里一顿讽骂。

她娘是个未婚先育的贱货，她也不是个好东西，就知道勾男人，如今定了亲事还管不住自己和外男不清不楚，日后只怕也是个出墙的婊／子，生的杂种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

许是她以为自己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只要她骂人的话够肮脏够污秽，她就羞于向人提起，就像时候一样。

这一点王桂花倒是没想差，她确实不会把对方喷的粪水再从自己嘴巴里吐出来，但并不表示她会像时候一样任由她嚣张。当即便操起扫帚往她身上招呼。

江桃知道，王桂花定然不会让人知道她那副恶心嘴脸，但她没有料到，她会拿昨日的事来掩盖。

“……老姑啊，你不知道，我老早就准备替顺良求娶我娘家侄女，刚算上人家定亲呢，哪知道昨天我娘家哥哥去一趟镇上回来，亲眼看见顺良给桃送簪子，给我发了好大的脾气，我害他闺女，差点就闹崩了！”

“我儿没了这桩亲事是事，我还可以替他求去别家姑娘，可桃、桃是定了亲的大姑娘！这事要传出去可不好听。我就想着，趁外面还没有闲话，把顺良送的簪子收回来，到时候人家问起，就簪子是顺良给未来媳妇儿备的，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知道好歹，让桃这个表妹帮着掌掌眼……”

她假意抹了抹眼泪，粗糙蜡黄的脸和浮肿的身条让人生不起怜惜之情。

但因她的这些除了为江桃着想的话假得令人恶心，其他却是真事，她与娘家从有意结亲到现在差点闹翻，倒挺能让人体会她的心酸。

江李氏怒上心头，手指颤颤巍巍指向江桃，半晌不出话。

杨桂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江桃，转头扶着她的胳膊，手掌轻抚她的背部，“娘，你先消消气。”

江梨站在王桂花身边，眼神在几人身上徘徊，左右为难，犹豫不决。

“桃，是不是舅母刚才没跟你清楚她的算，让你误会了什么？不要紧的，你快把簪子拿出来，给舅母认个错，舅母心宽不会和你计较的。”

她相信她舅母的话，没有半丝怀疑。贝齿轻轻咬上朱唇，满眼焦急，偶尔偷瞥一眼江李氏，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她怕江桃的大胆行事会招来江李氏的责罚。

可是江桃不想领情。

她没有收李顺良的簪子，从哪里给他们变出来，王桂花又凭什么让她道歉！

迟迟不见她言语，江梨急了，抛下还在卖可怜的舅母，上前拉她的胳膊，“桃……”

“你很烦人知不知道？”

她冷着脸，毫不留情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语气没有半点温度，“下次话注意点，你舅母不是我舅母，这样很让人恶心的。还有，以后离我远点，我不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做什么还老往我眼前凑。”

江梨愣愣地看着她，眼眶里不知道怎么就储满一汪水光。

是她害得她没有娘。

她永远记得桃跪在赵婶婶的棺木前又恨又惧，静悄悄红着眼忍着泪的样子。

她愧对这个妹妹，她想对她好，可她从来不稀罕。

对她，她不该有委屈的，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就被水雾蒙住了。

许是因这些日子桃不仅从那湍急的河流里救下她，还对她前所未有的和气，所以她便生了痴念，觉得她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姐妹亲，而不是隔着一条人命、同父异母的手足。

江梨泫然欲泣的模样显然比王桂花招人怜惜多了。江李氏还没出声，她就先被江文谨拉到一旁，“你管她做什么，她自己做的丑事自己都不怕，何苦为她操心，白白让她当成撒气桶。”

其实平常时候，他对江桃也是不错的，虽然隔着两层肚皮，但他真心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

但这平常时候并不包括两个妹妹起争执的时候，若是她们两个有争端，不论对错他定然是站江梨这边，更别提是江桃不领情还欺负江梨在先。

江桃清楚他的人，心里没觉得有甚差落。

不只是他，这家里所有人在她和江梨之间不论轻重都会有偏向，当然，被偏向的人从来都不会是她。

就连江荷，若是让她从她们两个她同样的讨厌的人当中做选择，也必然是江梨。

她早看清了，并不为之所动，眼睛从头到尾盯在王桂花身上。

“你自己儿子管不好，怎么有脸反赖我？还是这么些年你来江家蹭饭的这些日子都没能让你看清楚，我不是个好欺负的？”

“住嘴！”江李氏缓过气，骤然发难：“你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只羞耻！不敬长辈！不友手足！我们就是这样教你的？！”

正在这时候，院外来了人。

来者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灰布粗衫，虽生得秀气，却无端端冒着一股孩童般的憨气，他额头、脖颈间汗水连连，人也喘着粗气。

“娘！你来这里做什么？”正是李顺良。

“我都跟你了，送簪子的事是我一厢情愿，和桃……表妹没有关系！桃表妹也没有收我的簪子！我会亲自去给舅舅解释，娘还来江家做什么？”

刹时，江家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王桂花身上。

江梨满脸不可思议，“舅母……你在谎？为什么要骗我们？”

为啥？不这样怎么解释她被江桃出门的原因？

王桂花一肚子好算盘毁在李顺良手里，顿时恨不得把他皮子拆了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亲儿子。

刚才得有多头头是道，此时她就有多恨地上怎么没个洞让自己能钻进去，让所有人都忽视她的存在。

偏那个冤家半句话不提娘似乎就过不去了，“娘！你都跟他们胡些什么了？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王桂花眼神闪躲，不仅在躲江家的人，还要躲自己亲儿子。

脑子里转得跟线团一样，急着再找个过得去的借口敷衍他们，以维持自己在姑母眼里的模样。

江文孝好心替她答话。

他方才心里也隐约觉得江桃不对，这会知道是王桂花在扯慌，愧疚便涌上来了，巴不得立刻替她洗冤。

李顺良脸色骤然一白，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江桃的身影。

他娘在撒谎，而她撒谎前曾和桃在一个屋子里过话。

那他大概就知道他娘都对她过什么话了，左不过就是时常在他面前诋毁过她的那些话。

心脏蓦然一痛，手指悄悄发颤。

他早该想到，他娘对桃恶意这么大，他为什么就不能管住自己别再招惹她。

他早就没有脸见她了。

为什么昨日集上还要凑过去！

为什么还要做出那样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