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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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7日，上午10点。

铅云遮天，狂雨大作。

宁安市市公安局门口挤满了记者，瓢泼大雨没能浇熄长.枪.短.炮的火焰，反而直.挺挺的伸到了刑警队支队长嘴边。

“市局实习警察入室杀人是真的吗？何为嫌疑人被拘期间仍发生了入室杀人案？本局确定没有抓错人？”

“入冬以来已发生了五起入室杀人案，新年在即，本局对治安方面没有什么应对措施吗？”

“你们真的有完整的证据链证明人是本局实习生杀的吗？如果不能，为什么不将此案移交给省局？”

……

炮语连珠的质问被一辆冲破雨幕的黑色越野车断，车以一记嚣张的甩尾骤停在市局门口，车门开，姜北裹着凛冽下来，眉目寒峭，硬是把刚才的火热拉至冰点。

林安还在撑伞，抬头见人已经走进局子了，忙不迭追上去:“姜哥，你等等我啊！”

姜北脚步不停，五官冷得像是用冰凿出来的，空调制暖也没能将其融化。路过的下级不敢招呼，贴在墙根目送这位刑警队副支队长拐进转角。

“实习生呢？”姜北拍拍风衣上的雨水，“我要亲自问他。”

最近一起入室杀人案经法医推算被害人是在今天凌三点左右被杀害的，作案手法与之前的四起相同。人就死在客厅，血糊了满地。凶手是个疯子，将房门大开，早上隔壁邻居出门遛狗才看到，匆匆报了警。

然而被认定为嫌疑人的实习生昨晚待在局里。

林安天不亮就被上级叫去了现场，本来很困，但被他哥的强大气场冻得一激灵，忙:“实习生在审讯室，我老早就让人把他提过去了。但是姜哥，我们目前只有监控录像和人证可以证明实习生案发当晚去过案发现场，其余的……包括作案动机，指纹对比等等都没有，的确不足以构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还有……”

嘭！

姜北闪进审讯室，关了门，林安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闭了嘴，拎着湿答答的雨伞回了办公室。

——

“程野，23岁，男，6岁以前待在太阳福利院，后被领养，毕业于宁安公安大学，十天前进入市局实习。”

姜北坐在一张椅子上，长腿翘着。他今早出门出得急，只披了件薄薄的风衣，随着动作，衣料勾勒出精实的肌.肉群。到底是干了十年的警察，即使头发还乱蓬蓬的，藏在黑发下的眼睛仍极具攻击性。

“所以呢？”程野的目光从手.铐移到姜北脸上，丝毫不惧。

审讯室里的灯光不太亮，悬在两人头顶。程野挪了挪身子，影子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轻轻松松盖住了姜北。

“你的那些能证明什么吗？”他笑着，狐狸眼里浸满了狡黠，“长官，按规定你不能拘.留我超过七天，否则属于非法拘.禁，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愿意陪你耗下去，等过了今天，我还是你手下的实习生。”

他进入市局的第一天，就被分到了姜北队上，姜北是他上属，然而这层关系还没保持两天，他就成了“嫌疑人”。

他很期待与姜北共事，这位长官看起来冷冰冰的，而中二青年浑身有用不完的火，他有些热，需要降温。

“可以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吗？”他环顾四周，轻轻“啊”了一声，失落地，“这里没有空调。”

“市局不是你家，”姜北冷漠地，“我跟你这些，是想告诉你，几位被害人跟你一样，都是从太阳福利院出来的。”

“哦。”程野扯着手.铐，“那长官最好把福利院里的人全抓了，他们也有作案嫌疑。”

姜北俯身前倾，像只准备进击的狮子，破开了盖在身上的影子:“你因为性格原因，在福利院时没少受欺负。”

“那是时候的事了，”程野皱起鼻子，露出嫌恶的表情，“长官不会认为我童年阴影过大从而展开报复性杀人吧，那是神经病干的事情。我妈……养母对我很好，把我培养成了一名干警，我的童年不算太坏。如果不是你把我栓在这，没准我已经帮你抓到真正的嫌疑人了。”

这几天来的问话程野一直都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他不绝对否定或肯定，只用他独特的上扬语调讲着堆没用的废话。

姜北换了个姿势，宽阔的背靠在椅背，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笔凌厉的阴影。他:“第四位被害人家里的监控拍下了你作案的全过程。”

凶手作案手法残忍，喜欢在被害人头上套上塑料袋，再用刀划破颈静脉，默默地坐在一旁看被害人是先窒息而亡还是失血过多而亡。而后将尸体平放在沙发，把手摆成祷告的姿势。

他从不收拾现场，甚至不关门，仿佛就等人发现他的“杰作”。

程野看过那段监控录像，事实上，房间里关了灯，看不太清，只有在凶手开门离开时，走廊泄进来的光才照亮了一瞬。而姜北认为他是嫌疑人的原因，无非是因为那人的衣服和他身上的一样。

当然，还有那该死的人证。

姜北冷声开口:“1月10号晚上，我在案发区的单元楼里见过你。”

程野反问:“你跟.踪我？”

密闭的审讯室里温度愈发的高，挥散不去的热气变得黏着，程野出汗了，是热的。他懒懒地伏在桌上，故意扯动手.铐，使其叮当作响。

“我了，我朋友住那个区，那晚我们在喝酒，期间我有下楼买酒，你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碰见我的。”

“可你朋友，你下楼后没回去。”

“啊，”程野掀起眼皮看向姜北，“我喝醉了，实话，我连见没见过你都不记得，你要一个醉汉跟你什么呢？”

姜北倏地起身，一把拎起程野，对方没骨头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下滑。姜北隔着桌子用劲，手背青筋暴.起，碾着后牙槽:“那天我见过你，你身上还沾着被害人的血，需要把检验结果拿给你看吗？”

程野对着拎着他衣领的大手吹了口气，而后才仰头盯着姜北的下颌线看，缓声:“可我的衣服上是干净的。”

他想张开双臂，全方位展示一下自己洁白无污点的羽绒服，奈何手.铐限制了他的动作。

“你需要检查一下吗？从里到外的。”

对方意味不明的眼神像蚂蚁爬了满身，有种难捱的咬噬感，姜北不想亲自动手，叫来林安。

林安还在办公室里啃包子。

局里没一个操持家务的，饮水机没水了也不知道叫，林安被包子噎掉了半条命，正捶着胸口叫水。

“水来了水来了。”

大冬天的谁都想泡杯热茶喝，这会儿正一窝蜂地冲上去接水。林安气不顺，喊道:“没水的时候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叫，舍不得那两毛钱话费不是？下次找我报销，走开，我先接。”

杯子还没伸到出水口，送水的人就:“两桶水，32块，给水票还是现金？”

“现金吧。”林安摸摸裤兜，早上走得急，忘了带钱包，恰好我方辅助及时上线，“老王，借我32块钱。”

痕检科一把手王志鹏拿着一叠资料，“啪”地在林安头上:“老王也是你这个崽子能叫的？你老大怎么教你的？第五位被害人的痕检结果出来了，把你老大叫来，实习生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今天了。你你老大没事老盯着个实习生干嘛？”

“我哪知道，男人心海底针，你别猜。”

“所以你老大三十好几还没结婚是有原因的，一根筋。”

——

“第五位被害人李珍珍，女，21岁，住在星苑区，”王志鹏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时不时瞄一眼姜北。这人就是凭借着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在相亲场上屡战屡败，败了就算。

“被害人于1月17日凌3点左右被杀害，死因是窒息，另外颈侧静脉被割破，手法与之前的四起案件相同，推断是同一个人所为。”

“重点。”

王志鹏噎了一下，心里默默问候了姜北一百零八遍。“就前四起案件来看，凶手手法娴熟，从不留痕迹，但李珍珍……”他顿了顿，又，“凶手给她做过清理。”

“经过咱们痕检科和法医的不懈努力，在被害人尸体上发现了高浓度乙醇，主要集中在唇部，阴.部，还有手部，其中指甲做过着重清理。皮肤表面也有乙醇，初步判定是喷洒上去的。”

姜北沉吟不语。

林安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凶手把李珍珍扒光了进行消毒，完事了还把衣服给人穿上，端端正正地摆在沙发，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男人心海底针，你别猜。”王志鹏把这话还给林安，接着又，“清理行为是想抹掉DNA，我们在被害人口腔和胃部也检测出了乙醇，那兔崽子把酒精灌给李珍珍喝了，啧，作孽！但就着重清理的部位来看，被害人死前做了什么，大家都懂吧……”

林安根据日.本女.优的视频教学，马上就悟了。

不可言的运动开始之前会亲吻，被害人唇部会沾上凶手唾液，另外一个不可言的部位就不用解释了。至于指甲，很可能是被害人在运动时抓挠了凶手，或者被害时激烈反抗，挖了凶手一爪。

姜北目光沉沉，盯着拍回来的案发现场照片，浓烈的色彩正挑战着他的神经。这是第五起杀人案了，五扇大开的房门似乎在跟他:

——来玩游戏吧，快来抓我吧，不要放弃，你就快抓到我了。

他深吸口气，问:“精.液呢，有没有检测出精.液？”

“没有，”王志鹏喝了口茶，“估计还没进去就把人杀了，李珍珍那啥除了乙醇，没发现其他异物残留。”

“不对呀，”林安摩.挲着下巴，“不是同一个人干的吧，前四个都做得干净利落，怎么到李珍珍这儿就要清理了呢？难不成是她男朋友干的？”

王志鹏耸耸肩:“我又不是搞侦查的，我要是知道，要你何用？”

“不是男朋友，”姜北起身，把照片都贴在玻璃墙上，“入室杀人大部分都是熟人所为，当然，也有例外。”

“前四位被害人都住在老旧区，这种区缺乏管理，外卖、快递可以随便进出。只有星苑区属于高端区，门口有专门的接收点，外人进入需要业主来接，李珍珍很可能是自愿把凶手带回家的。”

姜北想起了程野的脸，工作多年，他所有事物都极度敏感，不得不承认程野的确长得很漂亮，把所有勾人的东西都藏在了那双狐狸眼里，像李珍珍那种年轻女孩会喜欢程野那张漂亮脸蛋。

“老王，你刚指甲？李珍珍的指甲被清理过？”

王志鹏终于知道林安喜欢叫他老王是跟谁学的了，不满地掷下茶杯:“感情我刚的你都没认真听？我白了，老姜，你不能这样！”

姜北不理他，匆匆抓起痕检报告，:“林安，跟我去审讯室，我要查实习生。”

“怎么又是实习生？”王志鹏觉得这人没救了，“人昨晚待在局里，哪来的作案时间，你再不把人放了心人家告你非法拘.禁！”

然而姜北已经出门了，只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王志鹏只得逮住林安:“你老大是不是跟那实习生有什么过节？咋老是逮住人家不放呢？不相信我痕检科主任的技术是不？”

“没有没有，”林安欲哭无泪，“老大第四位被害人被害当晚他在案发区见过实习生。那被害人家里不是养了条狗吗？狗死了，四只爪爪都被宰掉了，估计老大是怀疑那狗在凶手行凶时抓了凶手，爪爪里有上皮组织才被宰掉的。”

“唉，不了，我要去拯救实习生了，不然我一个人给老大跑腿要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