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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已经装满了液体的的杯子里继续倾倒,会发生什么?
文部修平掬起一捧水冲在头上,清凉的感觉暂时安抚了心中的烦躁。
他双手支在盥洗台边缘,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答案当然是会溢出。
镜中的少年烟灰色头发表层被水湿,可怜兮兮地垂落在额前,发梢上挂着水滴。淡金色的双瞳目光灼灼,燃烧着灵魂深处烙印的不屈。
少年和镜子外的自己对视,那骨子里透出的倔强与疯狂,像一只滂沱大雨中负伤独行的孤狼。
文部修平早已经是一个已经装满的杯子——
幼年时期,他就以咒物受肉的方式,将生命共享给了自己的姐姐文部有绘。两人互相守护,互相依存,姐姐的术式也早已铭刻进了文部修平的身体中。
两人没有具体评估过文部有绘的等级,因为文部修平一直拒绝将自己的亲人与其他咒灵咒物相提并论。
但是,若是按文部修平成长过程中,姐弟两人合作消灭的生命数量计算,文部有绘至少是无限逼近特级的一级水平。
这样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和其它咒物共享容器。
更不要,文部修平是文部有绘投入全身心去保护的弟弟。
水珠从发梢坠落。
水痕从脸颊滑过脖颈,稍稍在锁骨处流连后继续延伸,最终被黑色的运动背心吸收。
灯光下,水迹闪闪发光。
比水光更醒目的,是蔓延在文部修平右侧身体上的鲜红纹路。
咒纹的线条扭曲成烈焰的形状,扭曲盘绕在少年苍白的皮肤上。
火焰从腰侧开始侵袭,顺着脊柱向上。
在文部修平视线之外,咒文肆意地包围住瘦削身体上突出的蝴蝶骨,然后环绕过肩头、托住下颌,最后停留在少年的耳侧……
好像要将灰发少年拥入怀中,焚烧殆尽。
文部修平的身材只能用单薄来形容,虽然与姐姐同源,但是咒物受肉的负担还是影响了他的健康,再加上曾经流浪街头的经历和挑食的生活习惯,让他状态最好的时候也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可就是这种单薄,混合出了别样的美感——
血色的烈焰纹路和少年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文部修平明亮的金色双瞳如同火星,给这副色彩对比鲜明的画卷添上画龙点睛的一笔。
但少年垂眸,收敛了眼底的光芒,将气息沉淀下去,努力地隐藏着性格里的棱刺——
文部修平的气质应该是锋利的,横滨的经历将他磨成了一振寒光四射的刀剑,只有被收入用笑容造的鞘中,才会让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不明生物感到安全。
但怎么笑也是个学问。
少年还没有积累到足够的力量,依旧需要按照家主和长老们的愿望,扮演一个恭敬顺服、言听计从的继承人形象。
文部修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笑容不是夏油杰那样发自内心的温柔,却也没有任何隐忍克制的不自然,完完全全是五条悟厌恶的那种、对上层命令的乖巧。
他可以表现出和文部诚人那种角色的互相撕咬,却不能主动破坏咒术界上层的决议。
片冈匠真和昨日发生的“意外”,已经快接近上层对自己的容忍底线了……
文部修平想。
灰发少年将右侧的碎发捋到耳后,举起右手在灯光下观察。
昨日,这血色的“咒物”就是从右手处侵染上来的……
***
文部修平和二长老进入忌库中存放咒具的仓储。
仓库里阴凉安静,寂静无声。
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储物的柜架间。由于环境的衬托,登记书写时笔尖与纸的摩擦声都格外清晰响亮。
寂静中,文部修平莫名觉得热血沸腾。
心脏声鼓噪着,血液如涨潮时扑礁石的海浪,一下一下,强力冲击着耳膜。
文部修平能感到自己的体温在上升,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理智在不断警告着异常,本能却在催促着他向前、向前……
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文部修平,给他极亲切的感觉。
“二长老,库里空气太浑浊了,我们先退出去,等通风后再进来如何?”
稳妥为上,文部修平果断决定撤离现场。
为了多一层保险,他在意识里敲醒了沉睡的文部有绘,姐弟两一起警戒着。
认为文部修平过于讲究,拐弯抹角地讽刺了两句以后,二长老还是拗不过文部修平的坚持,一同向忌库外走去。
然而……
就在他们刚刚向着出口走出两步后,忌库最深处的柜子无端翻倒。
文部家的咒具,除了常见的刀剑武器,其余多是辅助制作符咒的纸笔卷轴等的形态。
柜子倾倒,存放在其上的件咒具散落一地,有些甚至已经被倒下的柜子砸出了破损。
“怎、怎么回事?”二长老快步冲向一地狼藉,心痛地叹息。
文部修平怀着警惕,于是只转回了身体,一步也不愿靠近那片狼藉。
没等二长老冲到倒下的橱柜前,一枚卷轴慢悠悠地自己从废墟中滚了出来,目标明确,直指文部修平。
折刀无声落入手中,文部修平盯着靠近的卷轴,拇指按着刀背,脚下后退了两步。
随着卷轴的靠近,吸引文部修平、令他激动战栗的感觉越发强烈。
“这是什么?”二长老横跨两步,阻拦在卷轴到文部修平的直线上。
虽然一直处于和二长老敌对的立场上,但此时,文部修平还是产生了些许对二长老的感激。他再次向门口退了两步,警觉地看着二长老拦下那枚卷轴,弯腰,向它伸出手……
老人的手还没接触到卷轴表面,固定卷轴的丝带就自动散开了……
卷轴展开,里面装裱着一张写满了意义不明的诡异血字的白绸。
这和文部修平在片冈匠真处看到的、文部诚人的订单,极为相似,使文部修平瞬间警觉。
这是咒物?还是咒具?
“这是什么?”二长老用两只指头将表面脏兮兮的卷轴提了起来。
二长老有些疑惑,他掌管文部家忌库多年,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样外观的咒具,一时间无法将其与忌库物品名册上的任何一个名字对应上。
而且,这卷轴也太脏了。老人面露嫌恶。
忌库有专人扫,仅仅滚动一段石板路不可能沾上这么多灰尘。二长老计划着要训斥扫卫生的仆从一顿。
实在不愿再接触这么一个脏兮兮的东西,二长老突然想起他还带了个免费劳力进来。
他四下看看,极其不满地发现文部修平竟还在原地,甚至有了远离的趋势,不由怒道:“喂!……”
当他手持卷轴转向文部修平的一瞬间,白绸上的血字躁动起来。
下一秒,血字汇集成一股,脱离白绸表面,如离弦之箭般迅猛地向着文部修平眉心射去。
血字的形式和【咒文操术】下被掌控的咒文极为相似,但却无法被文部修平强行操控。
文部修平矮身躲闪,同时右手执刀横斩。
他成功斩断了血字。
然而,这些血字这时又不像被【咒文操术】操控的咒文了,它即使被斩断也没有消散,反而像液体一样,再度融合在了一起。
文部修平一边不断挥斩阻挡,一边试图后退——没有人操控的咒物即便可以主动攻击,也有着其他限制。看这卷轴直到近处才释放血字的表现,它的限制多半是攻击距离。
然而,手执卷轴的二长老最开始似乎是被变故惊住,待反应过来后,居然开始向缠斗着的文部修平靠近。
老人口中假惺惺地喊着:“少主心。”
实际上,他的靠近使文部修平之前的努力化为乌有,局面陷入了更加危急的情景。
文部修平在心中记了这老头子一笔,足下加力,向后跃出六七步远。
他紧握着折刀,刀柄硌得骨骼生痛。
与这些血字纠缠,文部修平需要拿出十倍于平时的专注与毅力。
因为他在这血字上感觉不到杀意,其传递给他的熟悉亲近感也在动摇着他的意志。
人该如何警惕敌对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话听来奇怪,但的确是文部修平的感受——那些血字,像是本就属于他的一部分,正在寻求回归的渠道。
文部修平深深吸气,并不被这种无端的幻觉动摇。
好现象是,血字与人缠斗过久,又数次被斩断,支撑其活动的能量似有不足,动作迟缓下来,仿佛强弩之末。
文部修平集中精神,再次将血字斩断。
然而这次,血字不再专注于瞄准文部修平的眉心。它顺势分为两股,液体般包裹住刀锋,顺着刀身,滑向文部修平的右手……
“姐姐!”文部修平感受到咒力正在被侵染,在心中急唤。
“来了!”左臂上的黑色咒文蔓延,文部有绘瞬间接管身体,调集咒力和血字对冲,力求将其赶出。
瞬间,咒枷被咒力的冲撞破坏,文部有绘的气息充满忌库……
只是连文部有绘都没能阻止血字的融合,大片的火焰纹路开始向上绽放……
***
纹路已经消失了一部分……文部修平曲张着右手五指。
他清晰的记得,昨日刚被那血字附身时,右臂从手腕到肩部全部都被血色火焰覆盖。仅仅相隔一个晚上,手臂上的纹路就消失殆尽。
是消散了,还是融合了?
文部修平仔细感受自己的咒力,没能发现任何异样。
“那东西不是咒物。”文部有绘此时还醒着,声音闷闷的。
若是咒物,绝对不可能在她的防守下成功受肉的。
“我知道,”文部修平将水擦干,“但上层认为是。”
“怪我,”文部有绘自责,“我反应过激,气息泄露了。”
“不,”文部修平勾唇笑起,“是上层想把这个东西归为咒物,无论我们有没有泄露气息,都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他走到窗前,向下看去。
京都咒高的建立直接利用了历史悠久的古建筑。于是其中的现代建筑也装饰着繁复精细的纹路,以配合历史积淀的沧桑。
昨日事件发生后,文部修平就被紧急移交京都咒高关押。
由于事件还未落定,文部家继承人的身份也不是光用来叫着好听的,京都校长乐岩寺嘉伸不得不腾出一整栋楼用于暂时安置文部修平。
因此,除了不能随意出入,文部修平的居住条件甚至超过了他在东京的时候。
“这东西……啊,现在知道是叫【赤真】了。”文部修平拿着他被关押前赶回自己房间拿出来的册子,翻到最后一页。
文部家忌库物品名册在昨天事件发生后,第37页背面就突然出现了第371条的物品登记——
第三百七十一条目:【赤真】,咒■,形为赤字白绸。
最关键的字被涂黑了……文部修平略有头痛。
现在不是计较物品名册上登记记录突然显现的问题的时候,文部修平必须快点找到给自己脱罪的证据。
“现在有两个可能。”文部修平自言自语。
“一、上层不确定【赤真】的属性,因为我们气息泄露,才认定其为咒物。”
“二、上层知道【赤真】非咒物,但出于某种目的,需要判定其为咒物。”
“看现在的情况,上层急于将我处刑……加上【赤真】与文部诚人定制的咒物相似的外观,能确定【赤真】与咒术界隐秘有关。”
“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
“既然是在咒具库存放,那【赤真】一定就是咒具。”
“至于所谓特级咒灵的气息……本就是能影响人的认知的特殊咒具,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文部修平近乎无赖地想着,翻开手里的书册,开始准备自己的辩驳……
***
“既然是在咒具库存放,那么那个东西一定是咒具。”竹原理合起扇子,轻轻拍着手心。
在竹原理对面,夜蛾正道一脸严肃。
调查组还没能离开东京,文部修平被咒物受肉、准备接受处刑的消息就传开了。
为了避免失礼,竹原理勉强等了一晚,然后一大早就找了过来。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左一右坐在班主任的后面,互相交换着震惊的目光。
——怎么回事?特级咒物受肉?
——真的吗?文部修平玩这么大?
“竹原家主确定吗?”夜蛾正道问。
“当然——不确定。”竹原理拖长了声音。
“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管是不是咒物受肉,文部修平就是文部修平。难道要让我的朋友在咒物受肉中勉强保命后,死在咒术师同类手里?”竹原理表情冷淡,没了往日里商人般的和煦。
“我们不能确定咒物受肉后文部修平是否会对周围造成伤害。”夜蛾正道。
“您是一定要一个意义才行动吗?”竹原理突然笑了,薄唇间吐出刻薄的言辞,“所以对自己学生的求助也可视若无睹?”
“那么,我可以给你回答。”
扇子“啪”地展开,竹原理下半张脸隐在了扇后。
“为文部修平脱罪,只是有可能对未来造成危害。”
“但要是不为文部修平脱罪,把他逼到诅咒师一方,那他百分之百会对未来造成危害。”
竹原理向来知道,自己的朋友并非什么纯良之辈——在两人合作的数年间,竹原理不止一次见过文部修平源自港口Mafia的阴险手段。
夏油杰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想得更多——预言。
与文部修平的相处过程中,他认为文部修平虽然不在乎他人生命,但也并不是轻易夺取他人性命的人。
那么,文部修平是怎么走上“造成不亚于迦具都陨坑事件的危害”的道路的?
也许这次的指控,就是关键。
夏油杰在许下承诺之后,便把避免那样的未来,视为他这种知情者的责任。
他想起赠送了自己俳句的儒雅中年人,暗暗下定决心。
“我会向高层努力争取缓刑,”夜蛾正道开口,“因为我不能保证文部修平的无害,所以不能伪造证据为他脱罪。”
“也不能伪造吧,那东西到底是不是咒物还只是上层的一面之词。”
得到夜蛾正道愿意出手帮助的回答,竹原理已经满意,只不过临走前还是辩解了几句。
“五条家的书库可以任老子翻阅。”五条悟突然开口,他没有佩戴墨镜,苍蓝色的眼瞳如天空般高远,“【六眼】也可以为矮子作证。”
“杰,你和我一起去五条家吗?”
“不,我要去拜访一个人,他可能会提供一些帮助。”夏油杰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夜蛾正道。
对于学生们在自己面前光明正大地讨论逃课,夜蛾正道这次采取了完全放任自流的态度。
嘱咐了夏油杰路上注意安全,又警告五条悟对长辈保持尊敬,夜蛾正道目送两人离开后,叹了一口气,回到办公室。
在准备和上层扯皮前,他找出了文部修平入学资料里填写的监护人信息……
“莫西莫西,这里津岛修治。”对面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
“修平的监护人?不,不是我,我是他监护人的朋友。”
“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也一样。”
虽然不理解文部修平监护人一栏为什么要填监护人朋友的通讯号,夜蛾正道也只能无奈将情况告知对方。
“啊,这样。我了解了。”青年的回答似有敷衍。
对方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夜蛾正道挂断通讯,摸摸自己日渐后移的发际线,苦笑。
还是自己来多为那孩子上点心吧……
***
夜蛾正道通讯挂断后,横滨。
“呐,安吾。”太宰治开始用骚扰长期加班睡眠严重不足的坂口安吾。
“你现在是港口Mafia的首领,要有点避嫌的意识啊!”从咖啡和文件中勉强挣脱的坂口安吾,握着终端的手微微颤抖。
“嘛,是有很重要的消息啦~”
“再重要的消息也不是你骚扰公职人员的借口!”
“是吗?”太宰治轻笑,“咒术界准备私自处刑书页保险装置的消息,也不可以吗?”
“噗——咳咳咳咳!”坂口安吾被咖啡呛住,“你!你是怎么知道【书】的!”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吧,重要的难道不是保险装置的安危吗?”
“对了,安吾不会忘了吧,修平还是织田作家的长男呢……”太宰治语气轻快,又带着不容坂口安吾拒绝的强势。
“……”提起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依旧愧疚,加上这是关于书页的大事,“我知道了。”
他承诺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太宰治没有回复,通讯中只传来他干脆利落挂断后的忙音……
坂口安吾只能苦笑着揉了揉眉心。
***
“五条少爷,您不能上去。”守卫大着胆子将人拦下,“里面关押的是咒物受肉的嫌疑人,太危险了。”
“老子是最强的,明白吗?”五条悟嚣张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守卫,“最强的,懂?”
“老子才不怕什么咒物受肉。”
“别在这里叽叽歪歪的,碍事。”
罢,五条悟身形一闪,不知怎么就绕过了门口的关卡,出现在守卫们的身后。
“我上去了,拜拜。”随意向后挥了挥手,五条悟大步流星向内走去。
“唔呼,住宿条件不错。”根据咒力残秽,五条悟很容易就找到了文部修平暂居的房间。
“贵客啊。”埋首于书本中的文部修平抬头,看着门口探进来的脑袋笑。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没有咒枷干扰的情况下接触。
【六眼】诚实地反馈了观察分析到的一切信息——
文部修平的咒力流动中的确混杂了外物,是典型的咒物受肉的表现。
但除了已经完全融合的咒物,文部修平身上还有一件咒具。咒具应该正在和文部修平磨合的过程中,只有浅表的气息相互交缠着。
“什么情况?”五条悟低头进门,大大咧咧地在文部修平对面坐下。
“高层大惊怪,把咒具错认为咒物了。”文部修平很淡定地回答。
是要用新磨合的咒具转移视线,以掩饰真正的咒物受肉情况吗?
五条悟觉得自己懂了,不过还是要确定一下。
“没关系吗?你控制得住?”这是问咒物受肉。
“没问题,它并不具有自我意识,不会产生影响。”文部修平表现出了十分的自信。
“那就好……”五条悟跳起,伸了个懒腰,“唔啊……”
“你安心呆着就是,其余事情交给老子。”
“五条家的记录挺全的,绝对能找到证明这玩意儿是咒具的证据!”
五条悟潜台词是,要帮文部修平编造出证明【赤真】是咒具的证据,并伪造成五条家的历史记录。
文部修平略呆了一下,随即真心实意地微笑道:“谢谢你呀,悟。”
五条悟一路横行着离开了,文部修平看着面前的纸张,压不下唇角的笑意。
虽然事情不是像悟想象的那么简单,但就这种全力相助的友谊,就足以让文部修平轻松地微笑了。
不过看悟这样表现,【赤真】应该真的只是一件咒具……文部修平在心中把对【赤真】的警惕等级降低。
“目前的情况是,我咒物受肉,融合了姐姐,【赤真】是后来的咒具。”
“悟知道我咒物受肉是真,但错以为是这次事故导致的,会帮我用咒具的理由遮掩。”
“上层不知道姐姐的存在,知道咒物受肉是假的且【赤真】是咒具,但宣称我被咒物受肉,并以此想将我处刑……”
阴差阳错之下,如何在【六眼】下解释姐姐的存在的问题,倒是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算是因祸得福。
“【赤真】有问题,简直一目了然了。”文部修平之前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一边提笔整理思路。
写到此处,他搁下笔,动用术式将写满了的纸张文字顺序乱。
“让上层如此紧张且不择手段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提示都送到手边了,不探查一下,真的感觉很对不起他们啊……”
***
对文部修平的审判原定于七月十五日,但由于诸多“意外”,不得不推迟到了七月二十五日。
乱了咒术界上层计划的“意外”,包括且不限于——
无色之王突然代表已经在咒术界销声匿迹的三轮家拜访咒术会,旁敲侧击地提醒了他们不得私自行刑……
直属于内务省的异能特务科发来信函,要求一旦给文部修平定罪,咒术界就需把犯人移交“第七机构”……
更不要咒术会内部还有一个阴阳怪气满级的竹原理,外部更有一个无法无天的五条悟了……
竹原理最早拿出来了【赤真】是咒具而非咒物的证据——
“【赤真】是文部家千年前的家主,文部龙司,引火自焚于当时文部祖宅前的绝笔。”
“其文字没有任何意义,近乎于疯子产生幻觉时的呓语……”
“文部龙司用自身鲜血书写于织物之上,又因其惨死,诅咒力量凝集不散,使得文字长期保持鲜红,色如朱砂,故命名为【赤真】。”
“咒具【赤真】具有封印态与解封态这两种形态。”
“其中,封印态具有不可知性。即,当咒具【赤真】出于封印态时,任何关于它的文字及图像记录都不会被人感知。这种屏蔽感知的效果,随【咒文操术】术式的完整性上升而下降。”
“当周围出现与文部龙司术式相近的人,即完整【咒文操术】的持有者,咒具【赤真】自动进入解封状态。”
“解封态咒具【赤真】会寻求与【咒文操术】的融合,视觉效果与咒物受肉相似,但由于不具有独立意识,对宿主没有负面影响,故视为辅助性咒具。”
“……”
咒术会内部会议,竹原理开场就掏出他在竹原家书库里找出来的记录,一人发了一份。
有理有据,让在场所有人都找不出什么辩驳的余地。
特别是重复书写的“咒具【赤真】”不亚于,在之前叫嚣着要对文部修平处刑的高层脸上狠狠地扇了几记耳光。
“所以,诸位,这场闹剧可以告一段落了吗?”
自从竹原理上位竹原家家主以来,这是他头一次在咒术会这么有存在感。竹原理也乘机表现出了强势,以此在未来争夺更多的话语权。
“竹原家主,我承认这些是真实记录。”一人抖了抖手中的纸张,甩出刷啦刷啦的声音,“可是您也删掉太多负面的信息了吧?”
“比如——”
“千年来文部家被【赤真】寄生的【咒文操术】,都活得不怎么长久?”
“像是【赤真】把文部龙司英年早逝的厄运带给了它的每任主人一样?”
***
“废物!”黑暗中,年轻且雌雄莫辨的声音气极。
“大人,”一个苍老到只剩下颤巍巍气音的声音劝道,“事已至此,我们已经不可能将【咒文操术】光明正大处刑,回收【赤真】了。”
“但这次的【咒文操术】似乎与【赤真】相性不合,至今没能完全融合。”
“大人的计划还是安全的。”
“我们大可以先放【咒文操术】一马,等风头过去,另找机会……”
“反正被【赤真】寄生的【咒文操术】都活不久的法,已经过了明路。”
“到时候,就算是面对【非时院】和异能特务科,我们也有话。”
“……”
“可。”
“时刻关注【赤真】的融合程度,一旦【咒文操术】展现出对封印术的掌握,就立刻开始行动。”
“是!”老者兴奋,扯出破锣似的嗓子,嘶声应答。
***
文部修平咒物受肉的嫌疑被基本洗清,只是没有经过正式的判决,还是不得不被关押在京都咒高里。
不过,他的门禁已经松散了许多:
无论是文部修平白天溜到京都咒高的训练场围观训练,还是晚上收拾食材在宿舍区煮汤豆腐,乐岩寺校长都对此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
唯一受伤的,估计只有白天被当乐子看,夜间还被食物香气摧残的禅院直哉。
“【赤真】附身过六位【咒文操术】,这六位还都英年早逝了?”
随着守卫力度的降低,竹原理今天直接来京都咒高看望文部修平。
“明显不对啊。”文部修平摊开纸张,“三个死在咒灵手里,两个死在诅咒师手上,还有一个死于毒杀。”
“什么叫厄运?”
“先不提咒灵和诅咒师,光看那个中毒身亡的。”
“如果这毒是下给别人的,被他误服,那才叫厄运。”
“现在的一切,只能让人觉得是千年来有人一直在针对性的猎杀【赤真】附身的【咒文操术】。”
“不信的话,等我出去,看我在黑市上的价格就能确定了。”
文部修平得笃定,竹原理被“厄运”一搞得阴霾的心情也稍稍放晴……
才怪。
“这不是一样糟吗?”竹原理毫不客气地吐槽。
与虚无缥缈的运气斗争,和敌暗我明的不利形式,竹原理比较不出哪个更糟一点。
“有一千年这个时间限制,咒术界也只有两个组织符合条件。”
“盘星教【时之容器会】和咒术会。”
“所以敌也不算太暗了。”文部修平随意道。
“不过,理,”文部修平双手垫在脑后,身体放松,重心向后倚去,“你有没有觉得——”
“一千年,这个时间范围,出现得太频繁了一点?”
“一千年前,光是文部家发生的大事,就有文部龙司自尽,咒具【赤真】形成,文部家过往资料尽毁,开始走向衰落。”
“天元结界完全成型,盘星教【时之容器会】建立,竹原家开始衰落也是千年前……”竹原理皱眉。
“平安时代真是热闹啊……”文部修平叹气。
“你要是感兴趣,出来以后可以来竹原家书库看书……还是算了。”一向乐于和文部修平分享资源的竹原理,罕见的犹豫了。
“怎么,不欢迎我?”文部修平挑眉笑道,“理,你这个负心汉。”
一副很是哀怨的样子。
“……正经点。”竹原理一巴掌呼了上去。
“嘶——”竹原理下手挺狠,文部修平委屈抱头,“好好好。”
以后这样对别的人试试。文部修平心中暗道,脑海中首先想起的,是面对五条悟的JK撒娇依旧面不改色的夏油杰。
“上层似乎很在意你是否能使用封印术,而且最近我发现自己被监视了。”竹原理正色道,“所以普通合作我们可以放在明面上,会引起高层警觉的私人交流尽可能保密吧。”
……
竹原理告辞离开了。
“……”文部修平一个人思考了很久。
他最近经常在思索上浪费大量的时间,提出无数可能,然后一一推翻。
不过,大量淘沙过后,留下的结果,通常会给文部修平启发。
解除关押之后,能这么奢侈地用于分析思索的时间就不多了,文部修平算首先将现状明确下来。
于他而言,最有效的方式是将自己彻底带入世家视角,再将自己完全脱离世家身份,不同的两个角度看待问题的结果相互比对,往往会有新发现。
最近事情过多过杂,仔细想来,文部修平居然有恍若隔世之感……
***
对文部修平的最终审判来得简单迅速。
咒术界各个家族派出了家族里的副手或者副手的副手,在咒术总监会的代表带领下一起到京都咒高陪校长乐岩寺嘉伸坐了坐,最后叫来文部修平,假惺惺地夸了一些少年英才之类的套话……
所谓的审判就草草结束了。
一切都回归了正常。
除了文部修平“持有特级咒具”的消息泄露,悬赏价格在黑市上水涨船高。
“现在我的价格也不输于悟了。”
文部修平走在左侧,他耳侧赤红的火焰灼灼燃烧着,吸引着走在他右侧的夏油杰的目光。
文部修平被释放后,不过短短十天,黑市价格翻了五番,
今天,已经涨到最开始时的近四十倍。
“你倒是心大。”夏油杰对于文部修平和五条悟连黑市价格都要较劲的架势无奈了。
“不放心我的话,杰可以来帮我啊。”
文部修平回到东京咒高后,向夏油杰和五条悟交代了目前可以外露的全部事实,外加诚恳道歉。
夏油杰早就被中间一系列意外搞得没了脾气,由于对世家关系更加了解,所以很淡定地表达了理解。
“还是算了。”夏油杰道。
他自认为只想做一个保护非术师的“普通”咒术师,最多是强了一点点,不想掺和进高层的一团乱麻中。
“我觉得还是在事外看着你,不要让你闹得太过比较好。”
夏油杰还记得自己找上无色之王寻求帮助,并出“我要避免修平走上歪路”时,三轮一言“激动”的表情。
“那你可看好我了。”文部修平并不介意夏油杰的拒绝,只是挑眉笑道。
夏油杰顺势回答道:“好。”
“快点快点!”五条悟从后面扑来,长臂一展,一左一右勾住两人的肩膀,“要不要猜猜今天夜蛾老师会什么?”
“东京京都姐妹校交流会。”×2。
文部修平和夏油杰不都给他得瑟的机会。
五条悟委屈地嘟起嘴,做泫然欲泣状:“你们好无情哦,也不配合人家。”
“不配合。”冷酷无情的拒绝×2。
“应该是我们去京都校交流吧?”夏油杰若无其事叉开话题。
“是啊是啊,谁让前两届没有招到生,自动判决京都校胜利了呢。文部修平配合着夏油杰“孤立”五条悟。
被孤立的五条悟要闹脾气了!
他将胳膊死死箍住两人的肩,脚下不再用力,任凭自己近一米九身体的重量压在文部修平和夏油杰身上。
都是咒术师,谁怕谁啊?
即使是三人中最瘦弱的文部修平,咒力强化后的身体也超过了常人。
文部修平和夏油杰一人扛着一条胳膊,咬着牙把五条悟拖向训练场。
五条悟也咬着牙忍着自己两条胳膊一高一低被拽得发痛,脚拖在地上每过一个台阶都狠狠磕上一下……
家入硝子步履轻快地从三人身边路过:不是很懂你们DK的胜负欲……
“修平还没和我们过吧?”路上,五条悟突然开口。
“你想干什么?”文部修平警觉地看着五条悟。
文部修平已经用“和咒具还在磨合期”的借口敷衍过五条悟的约架好几次了,他做好准备,随时算扔了五条悟的胳膊逃跑。
“我有个关于交流会的想法……”
三个逐渐掉色的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被三人晾在一边的夜蛾正道看着停在训练场门口的三人,脸色逐渐变黑。
家入硝子叼着烟并不点燃,目送夜蛾正道气势汹汹地去执行其作为班主任的教导义务,在终端的聊天界面字感叹:“又是核平的一天。”
DK三人组灰溜溜被夜蛾正道赶进训练场,开始做日常的体力训练。
文部修平将羽织样式的外套脱下,放在场地边缘。
而外套口袋里一张随手写下的便条飘落——
目前未知事项:
1、咒具【赤真】对上层的意义。
2、【咒文操术】与结界术的关系。
3、千年间猎杀【咒文操术】组织的真实面目。
4、……
文部修平笑了笑,使用术式乱这些文字。
“姐姐,醒着吗?”文部修平用咒力轻轻试探。
从五条悟面前过了明路,文部有绘的活动总算能稍稍放纵一下,文部修平也乐于和文部有绘互动。
“在。”文部有绘回答。
“麻烦的青少年,有什么事?”今日份的敲赤色纹路无果,文部有绘若无其事地收回她放出的一缕黑色咒文。
如果文部修平留意,会发现代表文部有绘的黑色咒文依旧每天会溜到文部修平背后,对着赤色火焰纹路拳脚踢,试图将这碍眼的东西驱逐出去。
“我们会赢的,对吧?”
“废话。”
作者有话要:
终于,码完了!
咕咕鲸疲惫.JPG
QwQ
剧场被咕咕鲸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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