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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元德十七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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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砚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

他从榻上起身,身上倒是穿得整齐,是一身麻布的长袍,又随意理了理披散的长发,走到了半开半合的窗户旁。

以往是不会出现这样不仔细的事的,可现在太子东宫总共也没剩下几个内侍宫女,自然有照顾不及之处。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宫里冷冷清清,没个人影,入耳满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宽大的芭蕉叶无力地垂展,盛放的石榴花落了一地,被泥水浸透了,揉烂了,再也没了鲜亮的颜色。

景砚不甚在意,薄唇微抿,稍用力推了推,窗户完全开了,能瞧得清再远一些的地方。穿着金色甲胄的皇宫禁卫严严实实地守住了东宫的各处,莫是人,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那些金黄色亮的惊人,似乎要灼伤人眼。

景砚微微垂眼,不再看这些了。

如今是元德十七年的盛夏,多事之秋。

前半个月,朝廷发生了一件大案,重臣武将陈勋被御史参了一本,是有谋反之心,这是件大事,元德帝亲派大理寺卿去查证,果然在陈将军家中发现了与敌国私通的书信数封,龙袍冠冕两身,金银财宝无数。陈将军一家一百多口人尽数入狱,元德帝震怒,当场定了半个月后斩首示众的处置。朝廷人人自危,生怕被牵扯到这件大案当中。

这本是前朝的事,和后宫没什么关系,只可惜了一件事,元德帝的皇后也姓陈,便是此次谋逆的反贼之女,而景砚,就是反贼的外孙。

罪臣之女是担待不了皇后的重责的,陈皇后于当日被元德帝褫夺封号,囚在冷宫里头,已经在昨天向元德帝叩首认错,晚上便自缢了。

她死了也得不到丝毫哀荣,连尸首都入不了皇陵,要找块地方随便葬了。

景砚再也不会是太子了,他往日有多少尊荣、多少荣宠,在陈家被拿下之时,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宫里所有人都明白,风向早变了。

景砚走出寝宫,陈皇后宫里的太监总管周明德站在寝宫门外,恭敬地福了福,又轻声细语道:“娘娘的后事已经办理妥帖了,殿下尽可安心了。”

景砚的身体微微摇晃,阖了阖眼,定在原处好一会才哑着嗓音问:“母后,葬在了何处?”

周明德的背脊塌了,似是再也挺不直,一点精气神也没有,硬撑着一字一句答道:“奴才托人在临湖旁的山上寻了块地方,那一处有山有水,春天有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娘娘该是喜欢的。”他是宫里的老人了,手下不少徒子徒孙,纵使大多捧高踩低,总有几个有些良心的,在这时候还愿意帮些忙。

景砚已不再问了,只应了一声。

他继续向前走,坐在冰冷的正殿软塌上。如若所料不差,今日午后,皇帝对处置太子的旨意就该送过来了。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周明德端了一杯热茶,好不容易放稳妥了,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皇后娘娘入宫十六年,奴才也从浣衣局的一个太监陪着娘娘到了现在。如今娘娘走了,在下头怕是没人照顾,即便是有,也不如用咱家这般得心应手。奴才只盼着能早日了断,下去侍奉娘娘。”

景砚饮了口热茶,受了他这几拜,言语里也无多少亲近,只是客套般地讲了一句,“那就劳烦公公照顾母后。”

周明德笑了笑,瞧着他从看到大的景砚,从那么的一团长成如今的模样,才不过十五岁,未到及冠的岁数,却要经历承担这些。

厚重的帷幕遮住外面的光,宫内只点了几根蜡烛,景砚的神情在那若隐若现的光亮里晦暗难明,谁也瞧不清。

他想起了什么,便轻描淡写地问:“对了,那孩子送出去了吗?”

周明德一愣,才反应过来景砚指的是乔玉,原来的太子侍读。

两天前,禁卫军来人将东宫的内侍宫女都发派了出去。景砚暗下嘱托周明德,把乔玉换了身太监的衣服,隐下身份,塞到那群宫人里头了。不过时间仓促,景砚只来得及讲了几句话,也没亲眼看到他被送出去。

乔玉的身世复杂,和陈家、宫里的渊源很深,又一贯被太子藏在东宫里,很少出来。周明德没怎么接触过乔玉,单是听了他的父母亲族,就没有一丝好感。

他道:“殿下何苦还惦念着他?他的姨母是那冯贼,如今的情景,以后大约是要如鱼得水,前程似锦的!”

那冯贼指的便是冯贵妃,近年来颇受恩宠,还诞下了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一直属意于凤座,虎视眈眈。她父亲也是一位将军,不过上头一直有陈勋压着,功劳不显,早有怨言,此次的事情,冯家也不知道在里头动了多少手脚。

景砚扶着额角,不紧不慢道:“乔玉他,总归是个孩子,这些事也不懂得。况且,那孩子若是现在还待在东宫,你以为他还活得成吗?”

周明德若有所思,才明白了过来。冯贵妃当年把乔玉送到东宫,也没算再把这孩子活着带回去。现在宫里的境况如此,乔玉死在东宫里,反倒合了冯贵妃的心意,正好在御前再告太子一状。

其实多上这事,或是少了,于景砚来,都是无碍的,反正压在他身上的罪名污点已经足够多了。可他还是在百忙之中安排了乔玉稳妥地离开,还叮嘱了几句,要他在三日后再向别人表明冯贵妃侄子的身份,且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容不得冯贵妃不认,暗下毒手,可谓是为乔玉想的再周全不过。

景砚同乔玉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

那是一个夏日的夜晚,景砚从宫外进学回来,陈皇后笑意盈盈地对他宫里新添了一个侍读,颇为天真可爱,稚气未脱,惹人喜欢。

景砚本没什么兴趣,却被陈皇后催了几声,要那孩子回来吃点心,只好提着灯笼,顺着后院的画廊一路边走边找,忽然听到左侧里发出不的动静,便瞧见不远处的花丛里藏着一个身穿枣红衣裳的团子。

景砚长眉微皱,走下台阶,离近了去看。

那是个生的极为漂亮精致的孩子,才不过八.九岁大,五官里已经能隐约瞧出以后会出落成个美人,唇红齿白,一笑起来有两个圆圆的梨涡。加上皮肤雪白,被枣红色一衬,更显得如珠似玉,在黑夜里似乎都能生出莹莹的光。

可惜了这么漂亮文静的模样,却在花丛里顽皮地扑萤火虫,扑了好半天,滚了一身的泥,纸糊的笼子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笨手笨脚,一个也没捉着。

景砚走到他的身边,提着灯笼,乔玉抬起头,泪水盈满了眼眶,似乎立刻就要掉出来。

他软声软气地求面前这个从未见过的人,“哥哥,你能替我捉几只萤火虫吗?”

那天夜里,景砚在外头玩了大半夜,捉了许多萤火虫,装满了乔玉的那个笼子。

终于叫乔玉破涕为笑。

景砚明白,是自己不愿看到乔玉因为有什么求不得而哭。

自那以后的三年,景砚在乔玉身上费了太多的心思,也不缺这最后一点。

不过也只有这么一回了。

他们日后最好是再也不相见,若是见了……

景砚的心头忽的一滞,他不再想乔玉了。

约大半刻钟,皇帝的旨意果然到了。

传旨的御前的太监总管梁长喜,他自雨雾中走了过来,生的高而瘦,身着石青长袍,黑色长靴,袍边滚着金线,双手捧着圣旨,身后跟着两个随侍的太监,在左右撑着黑伞,一滴雨也漏不到金色布帛上头。

梁长喜跨过门槛,那两两太监急急忙忙收了伞,也随着他的脚步踏了进来,黑伞滴着水,在寂静的正殿中听得分明。

梁长喜皱着眉,偏过头呵斥,“你们是同哪个学的规矩,敢把滴着水的伞带进主子的地方?”

左右两个太监被骂得瑟瑟发抖,连忙又跑出去,收拾黑伞去了。他们不是不懂对主子的规矩,可是更懂这宫里踩地捧高的规矩,太子都快要不是太子了,谁还要把景砚当一回事?

梁长喜却不会,他在元德帝身边二十余年,位子坐的很稳,生性也格外平稳沉着,轻易瞧不出喜怒,哪怕他知道这封圣旨上写着什么,都不会对景砚有任何不规矩。

旨意不出所料,确实是废除太子的。原因也不过是那么几条,是太子景砚天资愚钝,学识不精,待人不诚,结党营私,不能身负天下万民,不堪为储,又不孝不悌,降为庶民,囚禁于太清宫,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周明德经历过如此多的风雨,都不敢再听下去,只用眼角余光瞥着景砚的背影。景砚动也未动,跪了半响,才磕头谢旨。

元德帝另吩咐了一句,是无论是父子,还是君臣,都与景砚无话可,不必再相见了。

确实是没有再相见的必要了。

梁长喜办完了这件事,金甲禁卫浩浩荡荡走了进来,要将景砚带往太清宫,竟连一刻都等不得。

景砚面色冷淡,凤眸微阖,眼里没有一丝光亮,偏过头,望着身旁跪着的周明德,这大约是最后一面了。

他想了片刻,道:“到了下头,见到母后,替孤带一句话。就,皇恩浩荡,不必再忧心孤了。”

周明德听了这话,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捉住了景砚的宽袖,爬起来想要再同太子上几句,可带刀的禁卫头领已越走越近,气势逼人,近在眼前。

景砚偏过头,声音轻到近乎于无,“还有一句,那些人,一个一个,都会下去陪她,让母后别太着急。”

他这话时,露出了这些天来唯一一个笑来,轻薄得似早春的一缕风,话语里透着刻骨的阴鸷冰冷,却不禁令听着的周明德心神一颤。

周明德一怔,他忍不住想,这便是他们的太子。若是等上数年,太子再大一些,能够插手朝堂上的事,陈家、皇后,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禁卫将景砚团团围住,于一片刺眼的金黄之中,拥着离开了东宫。

周明德只能隐约瞧见景砚颀长清瘦的身影,他没有一刻停留,渐渐消失在了雨雾之中,从此往后,山高水低,再也不会相见了。

太清宫是宫里最偏僻的地方,相传太.祖入主天下后,有一位皇子觊觎皇位,忍不住心生反意,被太.祖察觉,便被终生关押在太清宫中。自此以后,太清宫就成了囚禁皇子皇孙们的场所,短短二百余年,数不清的龙子凤孙死在这里头。

皇位之争,自古皆是如此,容不得半点温情。

一行人走到太清宫时,夏日的天都快黑了,雨却还未歇。太清宫一贯不是什么好地方,围墙极高,足有十二尺余,上面慢慢地覆盖了三寸长的细长铁针,以防有人攀越。除此之外,周围连一棵高树也没有,抬眼看去,若是有什么动静,一览无余。围墙和铁针修整得很好,可砖瓦破旧,台阶碎落,都塌了一半都无人可管。

景砚收了伞,正欲推门而入,只听得梁长喜道:“大皇子今日入了太清宫,需得一个太监伺候,奴才已经派人去太监所寻一个年岁、听话懂事、又身强力壮,对皇室忠心的前来,方能陪伴您一生。”

往常的规矩都是如此,皇子一旦入了太清宫,终生不得踏出一步,而那些生活琐事,都是要由伴侍的太监跑腿的。

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景砚往房檐左边靠了靠,避了雨水,仿佛不甚在意,只答应了一声,“麻烦公公安排了。”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因为来的太急,似乎是在选太监的事上出了差错,梁长喜都耐不住了,派人去催了一次,得了个消息,是太监所正精挑细选着,马上前来。

天已经黑透了,周围一团团黑影,什么也瞧不清。景砚身量高,而太清宫的房檐低,他稍一抬手,就摘下了挂在门前的灯笼。

这灯笼大约是红纸糊的,可经过了这么些年的风吹雨,不仅露出差不多一半的骨架,连颜色褪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惨淡的稿白。景砚要了火,里头的蜡烛芯还没烂透,勉勉强强燃起了豆大的灯火,烛光在森冷的铁门上随风摇晃跳跃。

终于,一个矮胖的内侍领着个个子约莫三尺来高的太监顶着风雨前来,先是同梁长喜磕了个头,又连忙将身后的那个瑟瑟缩缩的孩子推了出来。

那太监大约才十岁出头,衣服皱巴巴的,也不合体,裤脚和袍边都裹着泥水,湿哒哒地落在地面上,似乎重的要坠住了那孩子的脚,迈也迈不动。

矮胖的内侍用力拍了一下太监的后背,吵吵嚷嚷道:“还不快来见过祖宗梁爷爷,还有你以后的主子!”

他方才勉力朝前走了几步,害怕地抬起了头。

景砚便移了那盏白灯笼,正好映亮了那一块地方。

只一眼,就叫景砚的瞳孔紧缩,差点没捉住手上的灯柄。

恰如三年前。

满天黑暗之下,只有这里有煌煌灯火,里头盛着一张漂亮生动,又无比熟悉的脸。

是红着眼,拼命忍着眼泪水不敢出声的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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