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落地生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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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慕看着一老一离开的背影，原本想要挣脱的心思突然放下了，反而抬手从笼子的间隙中把床边的斗篷拿了进来，重新披好，坐在桌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院子里，不少伙计都在忙碌的跑着，隐约能够听到从街上传来地士兵戒严的叫喊。

原慕闭上眼，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便忍不住赞叹，这只啾的确聪明。

虽然年纪，可不仅是医术，就连用兵之道也极其老辣。

再加上它手里的兵都是不死不痛的活死人，坐守城池，易守难攻，那昏君的军队，想要强攻，也是没有可能的。

原慕听着听着，便来了兴致，想要亲眼看看这只啾的能耐。

于是，他用不会惊动到那只啾的方式化解了禁制，隐去了身形，悄无声息的到了城墙上。

的确是一场恶战，可啾到底心存人善，哪怕是敌对，也不肯取了对面那些士兵们的性命。

毕竟，那些也不过是听从命令的可怜人罢了。

这场战争，从下午到了傍晚，对面的将领计谋已经都用光了，已经无计可施。

而他们的兵，也的确没有继续战斗的能力。

显而易见，这场战斗就要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时，对方的将领突然推出来了几个平民扮的人。

“老贼！你看清楚了，我手里抓着的到底是谁！”对方的将领扬声喊道。

原本算追击的啾的军队，一瞬间停止了全部的动作。

原慕好奇的盯着那只啾看，却眼看着那只啾瞬间就僵住了身体，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原慕也看了一眼，忍不住皱起了眉。

竟然是那老太医的儿子和孙子。

原来，当年老太医在告老还乡之后，并未将儿孙一起带走。

而且老太医的儿子还在京城开了一家生意不错的医馆。

一开始，老太医的事儿还没有传回京城，所以别人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

可后来，啾佣兵自立之后，老太医也被视为叛党，因此，老太医的儿子一家便很快就被昏君抓住了。

原本那昏君算等着啾落败，便一举将所有人问斩。

可万万没想到，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都没能把人拿下。

有人给那昏君支招，叫他利用老太医的儿子和孙子作为人质，迫挟啾投降。

毕竟现在啾的这个城里，名义上的城主，正是老太医。

啾站在城墙上，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而它指挥的那些活死人，也同样停止了动作。

这是老太医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血脉。

啾看得清楚，这父子俩阳寿未尽，命不该绝。

可现在却变得岌岌可危。

正是因为它现在的举措。

所以，它是不是应该收手？

啾心下茫然，而那将领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出的话，也更加得祸乱人心。

“老贼！你这个岁数，想再生也没可能了！投降了，还能留住后人，不投降，你就是守住这个城，以后的基业也不跟你姓。”

这话的十分阴

古人注重血脉传承，老太医若是真的活着，这一句话定然会让他动摇心境。

可即便他已经死亡，被他养了许久的啾，却也同样被这句话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该怎么办？

啾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迷茫。

而城里的那些活人听到了这里，却全都慌了。

尤其是啾的身边那些活着的副官之类，更是立刻就给它跪下了。

“求求您了，真投降，我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啊！”

“不能投降，绝对不能投降！”

“城主，城主，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城里那些人的哭泣，声音悲戚又嘈杂。

而城外，哇哇哭闹的童不过只有四五岁，而那个文质彬彬却满脸疲惫的中年人，也同样惶恐不安。

眼下，躲在它背后寻求它庇护的，是它现在的家人。

可在城楼下，被人拿刀压着威胁它的，是爷爷的家人，也应该……是它的家人。

啾没有亲眼见过他们，但它在画里见过。

当初安逸的村里，下午吃过饭，老爷子带着它在书房作画。

画里一大一两个男人栩栩如生。

“这是我儿子，这是我孙子，学问不成，却还算孝顺。不过也算了，为人能够顶天立地，不辱没先祖，便是很好。”

阳光明媚的下午，老人温柔的对着身边的啾念叨着这对父子。

只言片语里，全然是爱护和赞赏。

所以，如果爷爷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放弃亲人的吧！

可如果它投降的话，城里的百姓又该如何？

啾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迷茫。

两边都是人命关天，每一个都在或是无言，或者悲戚的哀求，每一个也都同样重要，它不知道要如何取舍。

可不仅仅是它，若是换成旁人，也一样不行。

因为至亲和大义，自古以来就是最无法平衡的内容。

即便它是魔物，它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下，救下那对父子。

毕竟，在承受了那么多业障后，这只啾，也早就到了强弩之末。

“城主，城主！不能开城门！”身后的那些百姓还在跪着哀求它。

而城池下，血脉相连的中年男人，也望着老太医波澜不惊的脸呢喃着，“父亲……”

啾恍恍惚惚，可事情却再也不容它犹豫下去了。

因为敌军将领的刀，已经划破了老太医孙子的脖子。

“不，不行……”啾很想开口，出投降，可它身后这一城的百姓，又要怎么办？

可即便它现在投降，也毫无用处，因为那昏君不会放过他们的，即便暂时保住父子俩的性命，最后也逃不过斩草除根的命运。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它错了吧。

最早在病情蔓延的时候，它就应该不管不顾，替那些人把病治好。

而不是在经历了变故之后，才恍然大悟，后知后觉的站出来想要弥补。

天道有令，不得魔物擅自干预凡人的生活。

原本啾不明白，现在想想，倒是品出了其中的几分深意。

人自有属于自己的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

即便只是蝴蝶振翅，最终结果也很有可能会大相径庭。

并非如同自己所愿。

所以，它做的一切，坚持的一切，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啾崩溃的泪水一滴滴的流下。

而敌方将领也开始了最后通牒。

“传令官最后数五个数，再不投降，便立刻斩了这对父子祭军！”

“五！”谁来帮帮它，幼的崽子终于彷徨了，想要寻找依靠。

“四！”一秒的时间弹指即过，可也代表着生命距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三！”不能再犹豫了，它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可不管选什么，都是死路一条。

“二！”它该怎么办？啾慌乱之中对上了原慕的眼，它的心里一动。

“一！”最后一个数落地的瞬间，刽子手举起了利刃，啾突然开口对原慕道，“你救救他们，我认罪伏法。”

“你不是神吗？你救救他们！我认罪伏法！”

这一句话完，啾觉得自己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而下一秒，原慕也动了。

没人看清原慕到底是怎么动的手，但那对父子却已经站在了城楼上。

紧接着，这座城池，也奇迹般的，从敌军的视野里，消失了。

“神……神明显灵了……”

“神明显灵了！”

第一句是攻城的军队嚷嚷的，而下一句，却是城里的方才还担心被放弃的人在纷纷庆祝。

老太医的儿子和孙子则还在迷茫之中。

孩已经吓懵了，躲在父亲的跟前，要哭不哭。

而老太医的儿子也同样还回不过神来，盯着面前的父亲，半晌不出话。

他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只知道行善救人，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父亲会成为天家口中的逆贼。

直到现在，他还仍旧缓不过神来。

后面就是善后了。

啾明显精神不好，接下来的事儿也就都做的很潦草。

原慕见状，干脆伸手帮了它一把。

三天后，城里一切安排妥当。

而啾沉默了三天，也终于艰难的做出了决定。

它放弃了。

它决定将一切回归原位。

昏君那里，它会消除昏君对这座城的记忆，还老太医的后人原本安稳的生活。

至于这些城里的人，它能做到的，就是给他们些钱财，尽量保持他们衣食无忧。

更多的，它也做不到了。

“想清楚了？”在临宣布决定前，原慕靠在门口询问啾。

“……”啾没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原慕笑了笑，“我等你告别，然后再带你走。”

啾的眼神很迷茫，似乎不明白，原慕要它告别什么。

这个城，都是依靠它的灵气加持，它一走，那些活死人也会一并跟着泯灭。

就包括那个在它濒死前，把它捡回家医治的老人。

即便不是同类，可在啾的心里，那是它的爷爷，也是它唯一的亲人。

告别这种事儿，对于它来，实在是太残忍了。

它终究还是不忍心。

原慕摸了摸它的头，“去吧！免得以后后悔。”

啾最终还是摇摇头，“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你带我走吧。”

原慕叹了口气，把啾拢在了掌心里，在他们离开的瞬间，下面一片哀泣。

想也明白，在啾离开了之后，那些活死人也跟着化成了灰烬。

而那些活人的心，想必也同样跟着碎成了一片。

人最绝望的，不是失去，而是在百般的隐忍挽回之后，仍旧还是弄丢了。

经过钝刀子剌肉的苦楚之后，这样的剧痛并不能让人自绝望中清醒，却只能将人推入更加黑暗的深渊。

所以，一切都是它的错。

是它犹豫不决，最终害人害己。

掌心里的幼崽不停的颤抖，啾失声痛哭，几乎背过了气去。

可不管它是什么心情，它终归和这个位面，不再有任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