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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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防李莫愁去而复返, 他们便在沅江多停留了几日。随后又继续北上，一路走走停停，直行到南宋边界, 秦岭淮河一带。游玩了些日子后, 两人又按原路折返, 回到江南。

这大半年来，因为生活条件与环境的改善, 杨过身量渐长，总算不似之前那般单薄了。刚见面时, 他还比路满要矮上一截, 现在却已和她差不多高了。

杨过本就是个性格开朗, 喜好玩乐之人, 跟她混熟之后, 每天面上都是笑嘻嘻的。而路满虽长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但内里其实也十分追求享乐, 能过得快活就绝不会委屈自己，这两人倒是一拍即合，一同愉快地度过了好几个月。

两人回到嘉兴, 正是烟花三月的时节。正所谓面旋落花风荡漾，柳重烟深，雪絮飞来往。暮春三月，乍暖还寒, 江面上湿气颇重，再加上昨夜里刚下了一场春雨，丝丝寒气张牙舞爪一般从四面八方钻进他们乘坐的船。虽然习武之人不怎么畏寒, 但此时路满也不想出来抛头露面，便裹了件厚厚的毛斗篷坐在船室内写字。

她已写了有一会儿, 手边摞了一叠薄纸，只见最顶上那张飘洒有致地提着一首词：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帘外杨过正拿着根竹竿坐船垂钓，他头上戴着顶草帽，身披蓑衣，却卷着袖子，露出一张稚嫩面容，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许是这江段位置不错，才一会木桶中就装了四五条肥硕的鱼儿。

杨过嘴里哼着俚曲，见船已驶入嘉兴地界，周边的景物越发熟悉，连忙一把扔下钓竿，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入船室，边跑边兴高采烈地喊道：

“姐姐，咱们到啦！”

时隔半年，再次回到嘉兴，杨过看起来很是高兴，一路上都与她叽叽喳喳地个不停。两人在铺子里买了些东西，准备先去祭奠一下穆念慈。但路过杨过之前住的那座破窑洞时，却见前方人影幢幢，似是传来激烈的斗声。

“我与桃花岛和一灯大师都没有过节，二位这又是何苦？倒不如就此让开，也好过白白费力出劲。只要肯将两个女孩交出来，我李莫愁发誓，今日绝不动其他人分毫。”

“贼贱人！你要杀便杀，怎地忒多废话！”

“你害了三通，我跟你拼了！”

路满远远地便听见那几道话的声音，除了不久前才有过一面之缘的李莫愁，还有一人也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直到走到了近前才发现，那人竟是在射雕里见过的柯镇恶。当初见面时，他们江南七怪正与另一位厉害的人物梅超风斗得你死我活，那时他身边还有另外几怪相陪，现在却只剩下孤身一人了。

路满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心下也有些唏嘘，又见窑洞旁的地上正躺着一个人，不知死活。她凝目一望，正是武三通，那最后一人应是他的妻子武三娘无疑了。

柯镇恶与武三娘两人一左一右，一持铁杖一持钢剑，朝着李莫愁双双攻上，而李莫愁却十分游刃有余地与他们过招。

她先是身形灵活地避开了柯镇恶的铁杖，拂尘一卷，将武三娘的长剑绞住，又凌空跃起一脚蹬在柯镇恶再次袭来的杖上，柔软的身体借势在空中一扭，登时就将武三娘的长剑绞断了。

武三娘蹬蹬蹬地后退几步，满是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手中的断剑柄，又见李莫愁身影一晃，手中拂尘轻轻挥动，将柯镇恶锲而不舍三次袭来的铁杖扫至一边，手掌已轻飘飘地按到了他的胸口上。

“柯老爷子，赤练神掌拍到你胸口来啦！”

武三娘大惊，立刻就要扑身来救，却见两粒石子夹杂着劲风从远处激射而来，那石子来得好快，眨眼就到了近前。千钧一发之际，李莫愁不得不收回手，转身挥动拂尘去挡，只听刷的一下，直击她背心的两粒石子就已被拂尘扫下。

她看着地上那有些简陋的两枚“暗器”，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念头，双目也如寒箭般倏地射向那丛树林。

“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我滚出来！”

“李大美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呀！”

静默片刻，先是杨过笑嘻嘻地走了出来，他边走还边气死人不偿命地趣道：

“当日你不敌我英明神武的路姐姐，带着你那徒弟吓得落荒而逃，现在却在这儿逞威风，真是好没出息呀！”

“是你！”李莫愁瞳孔一缩，终不复之前的气定神闲，浑身气血翻涌，面含煞气道，“那臭丫头呢？”

“你找我姐姐做甚么？”杨过笑问，又鬼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睛，突然一指她身后，大声喊道，“就在你身后呢！”

李莫愁一惊，连忙转过身，却见路满一袭白衣胜雪，翩翩然立于屋顶上，手边一左一右地牵着两个女孩儿，正是程英和陆无双。

“又是你！为何屡屡坏我好事？”

她恨声质问，手掌一翻，三枚冰魄银针已发了出去，路满身形一闪，又携着两女落到了杨过身旁。

“看顾好两个妹妹。”

她语气含笑地将两个女孩推至他身前，又转身飞了出去，身姿飘飘，举手投足之间，不出的优雅动人。

“李道长，我也不想与你为难，只是你戾气如此之深，实在无法令人袖手旁观呀。”

“哼，多管闲事！”

李莫愁接连挥动拂尘，一会用“刺”字决，一会又用“缠”字诀，以攻换守，以守至攻，转瞬之间，攻守交备，与路满激烈缠斗起来。

路满心知不久后郭靖黄蓉夫妇会出现，这回便没有使用桃花岛的功夫，而是运起《九阴真经》，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如摧枯拉朽般，将她得连连后退。

李莫愁刚才还风光无比，把一众武林好手耍得团团转，转眼间却落得如此狼狈下场，心中更恨。过了上百招后，她朝路满虚晃一道，翻身回转，直逼三个孩子而去。

在一旁观看的武三娘与柯镇恶大惊之下，连忙举身来挡，却见那俊秀少年哂然一笑，提着两个女孩儿便一跃而起。

不知他用的什么功法，身形飘忽灵动，变幻无方，一看之下，竟似出现了好几个重影，再一眨眼，就立在几丈开外了。

武三娘不禁暗赞一声：好厉害的轻功！又见那少年如今才十几岁上下就有如此能耐，今后不知能成长到何等境地，心中更是震撼。

就在此时，空中突然传来几声雕鸣，众人抬眼一看，就见两只白雕在半空中上下盘旋，几息之后，又一清亮女声响了起来：

“爹爹、妈妈，快看，大公公在这儿呢！”

柯镇恶闻言立刻激动地杵了杵拐杖：

“芙儿，你也来啦？快让雕儿去咬那恶女人。”

只见树丛中跑出一位女孩，那女孩儿身穿淡绿罗衣，肤白似雪，眉眼如画，端的是一副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她见此地这么多人，也不惊慌，圆溜溜的眼珠转了一转，便嬉笑道：

“大公公莫急，爹妈就在后头呢！”

罢，口中又连叱几声，那一大一两只白雕便扑扇着翅膀朝李莫愁攻去。

李莫愁听闻柯镇恶与她交谈，心知这女孩定是郭靖黄蓉之女，又得知郭黄二人不时便到，当下就决定先收手退走。她扫开两只白雕，望了一眼程英与陆无双脖上系的丝帕，心中酸楚之意一闪而过，随即又朗声道：

“我在陆家庄的门上按了九个血手印，这两个女孩便非死不可，今日诸位虽百般阻拦，使我暂时奈何不了她们，但你们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来日我李莫愁必当履行承诺，灭陆家满门！”

语毕，还不等其他人回话，就见她身影连连闪动，几个起落间，早已去得远了。

李莫愁走后，武三娘与柯镇恶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两个女孩又哭着向众人连连道谢。而武三通被冰魄银针所伤，看样子已是活不久了，武三娘悲痛异常，对着两个儿子嘱咐几句便将他带走了。如此一来，场上只剩下柯镇恶与路满两个大人，外加一堆毛孩。

郭芙拉着柯镇恶的袖子与他话，大武武失魂落魄地立在一旁，程英和陆无双也红着双眼，茫茫然地相视着。这四个失去了家人的孩子，此刻仿佛还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回过神来。

路满走到杨过旁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

“过儿，你的螺旋九影已练得初有成效了。”

闻言，杨过也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都是姐姐的功劳，姐姐这么厉害，那李莫愁肯定再不敢出现啦！”

郭芙听到他的话，很是好奇地瞄了他们两人几眼，出声问道：

“这位姐姐功夫很高么？”

路满还未开口，杨过就先抢着回答：

“那是当然，我姐姐不久前还在沅江边逼退过那女魔头一回呢！当时那丧心病狂的李莫愁正要对着无辜百姓下手，要不是姐姐及时阻止了她，不知又会被她害死多少人。”

郭芙惊讶地“啊”了一声，缩了缩脖子，似是有些后怕，“那恶女人竟这么坏么？”

一旁的柯镇恶也满是感慨：

“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了，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我这老瞎子如今什么都做不成喽！”

“大公公这是哪里的话，您厉害着呢！”

郭芙嘴甜地宽慰他，漂亮地大眼睛一转，又落到杨过身上。

“我叫郭芙，从桃花岛来，我爹爹是郭靖大侠，妈妈是黄蓉女侠，外公是东邪黄药师，你又是谁？”

大武武与两个女孩都还只是孩子心性，伤心一会儿便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又听郭芙语气骄傲地介绍着自己的身世，不禁都露出羡慕向往的神色来。杨过也怔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过来，笑嘻嘻道：

“我叫杨过，无父无母，原本有个破窑洞……就是你身后那座，现在也没啦。”

他话里凄凉，脸上但却未见丝毫自轻自贱的神色，而是偷偷瞄了路满一眼，内心充满了温暖与快乐：

“但我还有姐姐……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