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雲裳入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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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教训了离姬，又以身体不适为由把叶北尘拒于椒房殿大门之外，楚凝裳夜夜好眠，连那绛红色的裙摆都自梦中远去，仿佛前世种种不曾来过，安逸得让人犯懒。

悠悠转醒时天光已亮，细碎的晨芒在账外折了满地。

她动了动臂，守在榻边的彩芸打起纱帐，轻轻击掌，便有宫女鱼贯而入，捧着各色物品侍候洗漱。

“娘娘再不醒，二姐该是要取笑您了。”彩芸见楚凝裳素轻抬，遮在唇边掩去懒洋洋的哈欠，生怕她转身躺回枕边，一边为她更衣，一边哄着她话。

楚凝裳这才想起妹妹今日入宫，随即坐直了身子，任由宫女为她穿好鞋袜，“什么时辰了？”

彩芸为她束好腰带，捂嘴笑道，“娘娘莫急，二姐还未到。”

日上三竿，连皇子都已入了学堂，请安也只在外殿行礼，可见皇后赖床已到了何种境界。

楚凝裳厚着脸皮任她取笑，洗漱完，又招来厨房的宫人，翻着中的册子仔细嘱咐着今日的早膳。

待宫人退下，彩芸见她心情尚好，状似无意道，“娘娘入宫多年未见过家人，到底还是陛下贴心，知道娘娘想念二姐了。”

贴在茶盏外壁的指轻轻一动，楚凝裳垂首，目光掠茶水中青碧色的嫩芽。

叶梢如扇尾开屏，巧玲珑。

这是藩国的贡茶，每年产量不过两斤，矜贵得很，叶北尘如数都送入了椒房殿中，半点没有藏私。

可是楚凝裳却想起妹妹。

前世的楚雲裳便是被这九重宫阙中的权柄富贵迷了眼，做下许多错事，嫡亲的姐妹反目成仇，陌路人都不如。

淡淡的愁绪在眸中淌过，彩芸见此，只以为她还在为离姬的事恼叶北尘，暗悔这好话的不是时候。

便有宫人来报：“娘娘，二姐到了。”

这一声似将楚凝裳拉出梦境，眼底的恍惚一闪而过，她抬起头，看见着粉色衣裙的姑娘朝自己跑来。

裙摆翩跹，像一只轻快的蝶儿。

及笄之年的楚雲裳还未染上没有前世的阴狠与痴狂，姑娘提起裙摆跨过殿门，发间步摇轻响，举投足都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朝气与鲜活。

“姐姐，我来看你啦！”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让楚凝裳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来，往事已矣，地狱她都走过一回，难道还怕护不住身边的亲人？

她伸扶住姑娘，拦下楚雲裳行礼的动作，直接把人拉到眼前，“许久不见，竟得了一个这样漂亮的妹妹，姐姐今晚做梦都要笑醒了！”

楚雲裳本也不喜这些礼节，是父亲耳提面命，告诉她长姐为后，是君，楚家当守君臣之礼。

如今她被长姐这一笑晃花了眼，只觉得楚凝裳鬓边凤凰含珠的步摇都比这个笑容逊色两分，顺便挽住楚凝裳的臂，额头往姐姐的肩上蹭，“有这样漂亮又疼我的姐姐，雲儿白日都能笑醒！”

十几岁的姑娘本就娇憨可爱，楚雲裳见长姐做了皇后，还是像时候一样待她，搂着姐姐的腰便撒起娇来。

几句话间，楚凝裳脸上的笑容再未散过。

彩芸见两姐妹似要上三天三夜的模样，笑着提醒，“娘娘，早膳已备好了，您自己不吃，可不能让二姐饿肚子。”

煮炒煎炸，清淡又不失色香的菜品很快摆了满桌。

楚雲裳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女，被晃得有些头晕，又觉得两只眼睛有些不够用。

她生于将军府，钟鸣鼎食之家，从来不缺富贵，可也未曾见过这般的奢靡，区区早膳便已是如此珍馐。

楚凝裳夹了一块乳酪到她盘子里，“即便姐姐秀色可餐，你也是要用膳的。”

这话若是旁人来，定然要被取笑，自楚凝裳口中出，却只会让人深以为然，美人怎样都是美人，举箸而食，依旧风采动人。

楚雲裳捂着嘴笑起来，目光掠过楚凝裳宽袖上的云纹，又露出两分羡慕来。

她认得这种流云锦，单单一匹之数便要江南最好的绣娘半载之功，十几人合力，上面的云纹以极细的金线织就，更不知要耗费几何。

她曾得过一条流云锦的帕子，一直视若珍宝。

可姐姐这件长裙未见凤纹，显然只是寻常的衣裳。

若换作皇后规格的冕服，又该是怎样的奢华？

用过早膳，她又央着楚凝裳去看御花园，楚凝裳看着如今浊尘未染的妹妹，只觉失而复得，珍贵无比，自是有求必应。

楚雲裳性子活泼，很快便与椒房殿的宫人们打成一片。

楚凝裳坐在石凳上看她与宫女扑蝴蝶，美人嬉戏，巧笑倩兮，好似一幅春光仕女图。

一只蝶儿落在花间，鹅黄的翅膀与好似融为一体，楚雲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脚走过去，团扇用力一扑。

再松，那蝶儿却已不见了踪影。

惹得楚凝裳笑声连连，姑娘红着脸跺了跺脚，誓要把这面子找回来，转身便去寻新的目标。

围着她的宫女忙跟上去。

彩芸笑着摇摇头，把楚凝裳最喜欢的点心换到她面前，“娘娘方才只顾着与二姐话，都没吃多少东西。”

葱白的指尖捻起一块点心，楚凝裳笑起来，“看见如今的雲儿，我高兴。”

彩芸道，“咱们二姐出落得这般风华，可是有娘娘当年的影子呢。”

楚凝裳摇摇头，“不要像我才好。”

楚家长女为后，独宠后宫，如此殊荣足以史册留名，是多少人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话让彩芸有些不明白。

楚凝裳也并不解释，“富贵利禄终是烟云，雲儿已经及笄，我只盼她觅得如意郎君，厮守终身，平安喜乐。”

“姐姐就这么想把我嫁出去吗？”楚雲裳捏着团扇站在几步之外，贴在扇柄上的指微微用力。

椒房殿奢华无比，是陛下登基后特意为皇后修整的。

御花园中栽满了名贵的瑶台牡丹，只因皇后偏爱鹅黄色的花朵。

楚家二姐入宫陪伴凤驾，是陛下心疼皇后思念家人。

她入宫不足半日，未见圣驾，却已经明白，姐姐嫁了个一心一意的好郎君，而这位郎君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